蝴蝶在水面驻足片刻,留下层层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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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杀队总部,水柱富冈义勇的就任仪式刚刚结束。
空气中弥漫着肃穆的氛围,廊下的紫藤花静静绽放。义勇穿着鬼杀队制服,外面披上了象征水柱地位的、左右花色不同的羽织。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游离之外的冷漠,与这场为他而设的庆典格格不入。作为这一代剑士中,继悲鸣屿行冥之后最年轻就晋升的柱,他并未感到多少喜悦,只觉得肩上的担子又沉了几分。
按照不成文的规矩,新任柱需要拜访总部的重要成员,包括主公大人和正在总部的各位前辈。义勇准备了一些用糯米纸包着的、造型简单的兔子糖作为谢礼,这是他记忆中少数带有温暖意味的东西。
拜访完主公产屋敷耀哉后,他走在通往蝶屋的路上。蝶屋的负责人,精通药学与医术的蝴蝶香奈惠小姐,是他必须郑重感谢的人之一。然而,当他到达蝶屋时,却被告知香奈惠小姐恰好外出采药,不在屋中。
接待他的,是香奈惠小姐的妹妹,蝴蝶忍。
此时的忍,身形娇小稚嫩,脸上还带着明显的婴儿肥。她穿着蝶屋的队服,紫发梢俏皮地翘着,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不加掩饰的打量和……一丝不耐烦?她正忙着分拣草药,被打扰了显然不太高兴。
“你就是新就任的水柱?”忍的语气直接,甚至有点冲,没什么敬语,“姐姐不在,有事?”
义勇被这直白的开场弄得顿了一下,才点头:“这是给蝴蝶香奈惠小姐的谢礼。”他将小盒子递过去。
忍瞥了一眼盒子,没立刻接,反而双手叉腰:“哦。放那边桌上吧。”她随手指了个角落,然后又低头继续摆弄她的草药,嘴里还小声嘀咕,“……真是的,偏偏在这种忙的时候来添乱。”
义勇听力很好,这句话清晰地飘进他耳朵里。他抿了抿唇,没说什么,依言将盒子放在指定的桌上。放好礼物,他本该告辞,但目光却被工作台上一个敞口的研钵吸引。里面是某种深紫色的粉末,气味独特。
他的停留引起了忍的注意。她抬起头,皱起眉:“喂,水柱先生,还有事吗?别站在那里挡光!”
义勇被她一吼,下意识地想挪开,但动作间,宽大的水柱羽织袖子再次成了“凶器”——袖角扫过了工作台边缘,带到了那个敞口的研钵!
“喂!你干什么?!”忍惊叫起来。
研钵猛地一晃,虽然没翻,但里面小半的紫色粉末被扬了起来,扑簌簌落得到处都是——旁边的珍贵草药、忍的衣袖、甚至义勇自己的羽织前襟,都沾染上了斑斑点点的紫色。
忍看着一片狼藉的工作台,尤其是那几株被污染的、她精心处理了一半的草药,瞬间炸毛了!
“你——!”她猛地跳起来,气得脸颊鼓鼓的,伸手指着义勇的鼻子,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你这个笨蛋水柱!你知道这些药材多难找吗?!姐姐特意交代我要小心处理的!你一来就全搞砸了!”
义勇被她劈头盖脸一顿吼,愣住了。他看着少女因愤怒而瞪圆的双眼和气得通红的脸颊,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确实做错了事,只好干巴巴地说:“……抱歉。”
“抱歉有什么用!”忍气得跺脚,“这些粉末沾上就很难清理!药性也可能混了!都怪你!毛手毛脚的!”
“我……我会赔。”义勇试图补救。
“赔?你拿什么赔!这是姐姐辛苦才……”忍越说越气,眼圈都有些发红了,既是心疼药材,也是委屈,“你快走啦!看见你就烦!新任水柱了不起啊!”
这毫不客气的逐客令让义勇有些无措。他看着眼前这个一点就着、火力全开的小女孩,沉默了片刻,最终什么也没能再说出口,只是微微颔首,转身默默离开了蝶屋,背影在忍气呼呼的瞪视下显得有些狼狈。
走到门外,他停下,看着羽织前襟上醒目的紫色斑点,尝试拍打,却效果甚微。
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有一颗单独包着的兔子糖。剥开,放入口中。甜味蔓延,但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少女清脆又愤怒的指责声。
“蝴蝶忍……”他低声念道,印象鲜明:一个脾气非常暴躁的小女孩。
而同日下午,义勇任务中手臂负伤,回到蝶屋处理。冤家路窄,当值的又是蝴蝶忍。
“怎么又是你?”忍一看到他,就没好气地撇撇嘴。
义勇沉默地坐下,伸出受伤的手臂。
忍拿过绷带,动作可算不上温柔。她一边用力缠着绷带,一边用不高不低、但绝对能让他听清的音量抱怨:“真是的,当上水柱第一天就受伤,也太逊了吧……肯定是像早上一样莽莽撞撞的!”
绷带被她缠了一圈又一圈,异常紧密,勒得义勇感觉血液都不太通畅了。
包扎完毕,他的手臂活像一根粗壮的棍子。
义勇抬起手臂,面无表情地评价:“太紧了。”
忍立刻瞪眼回呛:“嫌紧你自己包啊!受了伤还挑三拣四!活该!”说完,气哼哼地转身就去收拾药箱,不再理他。
义勇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臃肿的手臂,最终没再说什么,起身离开。只是走出蝶屋时,他听到身后传来少女清晰的、带着不满的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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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忍成为虫柱的那天,蝶屋的药香里混着淡淡的樱花味。
少女穿着姐姐之前样式的羽织,扫过药架时带起一阵微风,她正低头给富冈义勇包扎手臂上的伤口,动作轻快得像只蝴蝶。
“富冈先生,”忍用剪刀剪断绷带,语气带着笑意,“我已经当上柱了呢。”
那时的鬼杀队,柱的席位正经历着新旧交替。
富冈义勇看着她额间的新伤口——那是斩杀下弦之六时刮伤的。
他低声说了句“恭喜”,冰蓝色的眼瞳里难得有了些温度。
富冈义勇站在药架前,手里捏着一卷刚烘干的绷带,蝴蝶忍给他整理新缝制的羽织——半边是姐姐的羽织,半边是锖兔的羽织。
“好了。”忍拍了拍他的肩,指尖不经意触到他上臂的旧伤,那里还留着被下弦之鬼划伤的浅疤。
富冈义勇低头看了看羽织上的拼接纹路,又抬眼望向院外。雨停后的天空很干净,云絮像被水洗净的棉絮,轻飘飘地浮着。
他想起很多年前,师父鳞泷左近次把日轮刀交到他手上时,说的那句“水之呼吸,当如溪流穿石,柔韧不息”。
那时他还不懂,只觉得挥刀要快、要狠,才能斩尽恶鬼。
“富冈先生?”忍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发什么呆呢?”
富冈义勇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出蝶屋。
忍抱着手臂靠在走廊柱子上,看着富冈义勇的背影。
“真是的,连句‘谢谢’都不说。”忍无奈地摇摇头。
后来在一次联合任务中,蝴蝶忍才真正见识到水柱的力量。
那是在东海的一座小岛,恶鬼能操控海啸,掀起的巨浪足有十丈高,眼看就要吞没渔村。富冈义勇站在海岸边,羽织被狂风掀起,日轮刀插入沙滩的瞬间,地面竟渗出细密的水网。
“水之呼吸·十型·生生流转。”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水滴落在磐石上,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刀光乍起时,不是汹涌的波涛,而是无数道细密的水流,顺着刀势盘旋上升,竟在半空织成一道透明的水墙,将咆哮的海啸稳稳挡在墙外。
巨浪撞在水墙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却怎么也越不过那道看似脆弱的屏障。
等海啸力竭退去,富冈义勇的刀已收回鞘中,只有发梢还滴着水,仿佛刚才挡住的不是灭村之灾,只是一场寻常的骤雨。
“富冈先生的水之呼吸,越来越像模像样了呢。”蝴蝶忍擦去脸上的水珠,笑着打趣。
富冈义勇转过头,冰蓝色的眼瞳里映着她发梢的水珠,顿了顿,才低声道:“你的虫之呼吸,也比上次见面时更利落了。”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口的,最像“称赞”的话。
蝴蝶忍笑了笑,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富冈义勇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来。打开一看,是两颗用糖霜做的兔子,耳朵尖尖沾着点水渍,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师父做的。”他解释道,语气依旧平淡,“说……谢谢你上次带的草药。”
蝴蝶忍捏起一颗兔子糖,糖霜在舌尖化开,甜丝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