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一人的221B晨间,阳光穿过凸肚窗微凉秋风拂动纱帘,光明流泻,散在木纹地板上,星星点点的光斑像水晶琉璃折射般梦幻。
克莱恩坐在沙发椅深处,望着贝克兰德难得的好天气发呆。昨天参加的侦探交流会上探讨的那件连环杀人案他有一些思绪矛头,如果他的推理没有太大偏差,那么这件事的真相就非常危险。
就算提前布置预谋的再精明再全面,但他终究只是位序列七,难免会受伤,会生病。想到聚会上交流的侦探大多数都携带一名助手,他不禁暗叹:要是我也有一位体贴的助手就好了——当然前提是不涉及核心秘密。
最近的“智慧之眼”老先生聚会上都没再见到胖药师,看来他是真的暂时离开贝克兰德了。
有一位可联系的“药师”还是非常重要的,这么想来克莱恩脑海里又浮现出那道模糊身影。
沙利叶医生的职业规划现在看来还真是条不错的路子呢,本身职业就是医师,加上非凡道路一并选择了“药师”,黑白通吃,简直是超全能奶妈的存在啊。
作为助手的话,一些紧急情况下我估计也会考虑和人拼命,毕竟有人捞。
“唉,但…要是能发展一位“药师”作为助手就好了……”克莱恩无声咕哝。
想到这儿,他支起身子,打开胖药师给的小纸条,上面写了获取“药师”配方的线索——大桥南区,月季花街,丰收教堂。
前天晚上华生回来,果不其然,面试失败了,他这几天也不在家,似乎在忙诊所开张的事情。听他提过…地方好像就在大桥南区的塔索克河沿岸一带……
在占卜得出风险可控后,他一把捞起风衣外套起身,离开黑贝街。
先是去东区转了一圈,随后搭乘蒸汽地铁前往丰收教堂寻找乌拉夫斯基主教。
窗外街景在蒸汽的嗡鸣中缓缓后退,穿过大桥,塔索克河在阳光下泛起一股股洒金的波澜涟漪,即使闭眼依旧能感受到残留在视网膜的斑斓光晕,刺目绚烂。
到了月季花街,他又换乘私家马车,繁华逐渐褪去,大地母神不是鲁恩地区主要信仰,因此设立教堂也地处偏僻,规模较小。
丰收教堂外观整体呈现收获般的金黄,圆钝的钟楼尖端沐浴在阳光下,更像是随风摇摆的水稻麦粒尖端。外墙顶部悬挂着显眼的由婴儿、泉水、小麦符号富集抽象的简笔画。
他站在街边很久也没看见几个人进出,看来还真是少有信徒光顾。
克莱恩利用‘魔术师’的视觉迷幻能力伪装面容,以防万一还捏了捏胡子造型,力求与往日不同无法一眼认出。
这才放心迈进丰收教堂区域,不过他从没打算从大门光明正大进去,毕竟他并不是货真价实的大地母神信徒,要是被撞见了之后成为蒸气教会线人的计划就不好办了。于是他通过‘卜杖法’寻找可供进入的通道,排除狗洞后找了个小门夹缝溜进去。
空无一人的祈祷厅内,只有长椅排列,一位身材极其高大,身穿神职服装的中年男人如小山般跪在生命圣徽前,埋头虔诚祷告。
“母亲欢迎每一个回归仁慈怀抱的生命,何必偷偷摸摸进来…”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你是为了那桩委托而来?”神父的祷告并未中断,似乎并不是那么的重视来者。
于是克莱恩在冗长的大量的《生命圣经》祷告以及对大地母神的赞颂,对过去自我的忏悔里发现少量委托内容:
委托人:乌特拉夫斯基主教
委托内容:杀死由过去残暴经历滋生的第二人格。
委托报酬:“药师”配方,一件非凡物品。
“刚才也有一位先生,想要接下这桩委托。”神父的声音再次传来。
克莱恩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险些没挂住脸上温和的礼貌微笑。
谁?截胡的?偏偏是今天?还就在我来之前?难不成真是被华生的‘倒霉’buff影响了?可是他这两天都没在221B啊,怎么着都不能碰瓷到我身上…
想到最后只得庆幸早上自己当机立断过来了,不然“药师”配方怕是要泡汤。
但往好处想,乌特拉夫斯基神父说的是‘刚才’,是否可以推测其实这件委托还没正式交付出去?他还有机会?
此时仿佛印证推想般,神父在胸前勾勒出大地圣徽,气息沉着说:“他的实力和你相近……”
克莱恩用一个平常不怎么用到的后仰角度才堪堪看见“巨人”主教的后脑勺,难怪弗萨克帝国的子明都称自己是巨人的后裔,这身高起码两米二十了吧。
回想以往罗萨戈的经验,只要准备充分,越级击杀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克莱恩正想再争取一下,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低沉厚重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不必争取了,这位先生。”
神父缓缓起身,如同一座小山拔地而起,投下巨大的阴影,他低头看向克莱恩,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力量感:“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但我是一名序列六的‘黎明骑士’。”
“你杀不了我。”
简短的话语和其间蕴含的巨大实力差距,让克莱恩一时语塞。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甚至可以说是很真诚的说明了问题所在。
就在此时,祈祷厅左侧拐角处一人信步迈出,风姿绰约,衣摆随风而动,人未至声音却已回荡在空旷的祈祷厅内,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神父,考虑的怎么样了?”
“虽然我不擅长打架,但这种‘病症’倒是很有经验……”那人手上抓着一把新鲜药草,脸颊还沾着点土渣,风风火火走进来。雾蓝眼眸愕然倒映出克莱恩身影,话语戛然而止,“你…你怎么在这?”
“哦?看来华生先生认识这位……”乌特拉夫斯基神父的目光在两人间流转,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归于慈祥平静。
“夏洛克·莫里亚蒂。”克莱恩颔首致意。
“莫里亚蒂先生。”乌特拉夫斯基神父两手交叠自然垂落身前,微笑回应。
克莱恩见状瞬间明白了。神父口中那位先他一步实力相当的非凡者,多半就是华生。他怎么会认识乌特拉夫斯基主教嗷?看起来似乎还很熟稔?
神父的委托内容是“杀了他”,准确来说是杀了他精神分裂中产生的过去的自己。现实世界中的医学真的可以治疗这种已经涉及神秘学的类人格分裂吗?
“我来给诊所开张准备药材,这附近最合适的就是丰收教堂的药圃。”华生晃了晃手中药草,算是解释。他又凑近一步,用手肘轻顶了下克莱恩,眯眼低声道:“从背后偷袭,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
克莱恩被他这动作带得微微一晃,扶额无语,我还以为你要我‘肘开’呢……
“那神父的问题就交给你了。虽然通过母神的赐福,再辅以特定的安宁药剂进行人格的安抚或剥离也可以做到治疗病症……”他说到一半颇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随即拍了拍克莱恩的肩膀,还特意用了干净的手背,“但…我相信你比我更擅长打架。”
呵呵,有吗…我可不这么觉得……
说得我好像很能打一样……要说也是王八笑乌龟吧,比‘占卜家’这种神棍还脆皮的序列途径怕是也找不出几个了。
“结束后有空来我的诊所坐坐?不过…”他转身向罗马柱廊道走去,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可别迷路了~”
克莱恩站在原地挥手,心里嘀咕:你根本没和我说过具体地址啊!
……
大桥南区河湾大道48号。
一幢典型的贝克兰德市区私人诊所,有着两层小口,带有一个门廊和一个小招牌。
沙岚还哼着小曲,心情不错地将刚采摘的药材样本放进藤篓。下一刻,他已经通过灵界穿梭,舒服地陷进自己办公椅的软垫里,懒懒地左右滑动着。
诊所内部装潢参照贝克兰德流行风格,与其他真正的私人诊所别无二致。当然,细节处沙岚还是进行了人性化调整,指将自己的休息室超豪华装修,虽然比不上极光会的条件,但暂时待个一天半天也不成问题。
刚从教堂药圃的阳光下回到阴凉的房间内,这无缝衔接的感觉令他无比满意。果然还是更喜欢这种方便直接的交通方式,不过没有了‘钥匙’就得考虑带上真正的门钥匙了。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摸向口袋,眉目忽一凝。
等等……我是不是把221B的钥匙落在药圃里了!
这时,连接地下极光会据点的门传来两声谨慎的叩响。
“进。”
来人是A先生,他近乎虔诚地躬身,将一封信高举过头顶,递到沙岚面前,动作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敬畏与谄媚。
沙岚甚至没有正眼看他,只是随意地挑开火漆。信纸被抽出的哗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祂快速浏览着,脸上那副刚从教堂带回的属于“华生”的温和气息,如同被擦去的灰尘般迅速消退。
“南大陆那边的羔羊,对方承诺按时送达。”A先生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沙岚半敛的眼眸,声音因恐惧而微微发颤,却又奇异地混合着一种狂热的迷恋,仿佛在凝视一件足以毁灭他却也让他甘愿沉沦的艺术品,“但…卡平那边…‘纯洁’的羔羊…短时间内实在……”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沙岚未卸下伪装,那雾蓝色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了他。
那一瞬间,A先生仿佛看到那眸子里并非瞳孔,而是两道深不见底、凝结着无尽命运与寂静的铅灰色漩涡。
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非人的冰冷与漠然。仿佛他刚才禀报的不是任务受阻,仅仅只是在陈述一个亟待被抹除的、无意义的错误。
房间里温暖的光线似乎都无法靠近沙岚周身方寸,他如同站在阴影里,一种源自更高序列令人灵魂战栗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让A先生的脊椎都开始发冷、战栗。
“新年之前。”
沙岚开口,声音平稳,却像冰原上刮过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血液的绝对零度。
“必须凑齐。”
祂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了一下,那轻微的声响却让A先生猛地一抖。
“否则,”沙岚的视线重新落回信纸上,仿佛只是在评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语气轻描淡写,却蕴含着最深的残酷,“我不介意让卡平亲自体验一下,成为他最喜欢的‘羔羊’,是什么感觉。”
“把这话,一字不漏地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