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秘里混吃等死 第42章 终章

凛冬郡，安曼达山脉，宁静教堂。

白雪覆盖，漆黑的崎岖的山峰如一柄宝剑穿刺星云漩涡，云层之上灵界的限制被暂时打破，与现世连接。

一位黑发黑眼五官普通气质宁静的中年女人一步步踏上虚幻陡峭几乎与山壁融为一体的环山石阶。

祂双脚**，每一步都极尽恭敬，垂首敛眸，迈上最后一级漆黑石阶，登顶群山之巅时，星云漩涡破开一道小口，聚光灯般投向圣台中心的水晶棺椁。

透过厚厚棺椁，隐约可以窥见其中安详沉睡那人容貌。

切割整齐的及肩短发，漆黑羽睫在苍白脸颊投下浅薄阴影，病态的青紫血管脆弱如琉璃器皿。

祂停在水晶棺椁前，水晶棺椁表面突然折射几道不同轮廓，祂门相貌各异，是位于不同时空的沙岚。

祂在胸口划出一轮绯月点出一圈繁星，苍白的雪片逆升向天空，在触及星云漩涡的刹那化为银沙极速坠落，拖出细长光线，在棺椁表面融化成水银液体。

“拉斐尔躯体意识已收束。”

祂的指尖在水晶棺椁表面轻点，瞬间以落点为中心泛起圈圈扩散涟漪，并且以此铭刻出覆盖整具棺椁的黑夜圣徽。

“您忠实的仆人恳请您注视这场仪式。”

坠落的银沙融化在山巅圣台，在脚边汇成一道水银湖泊，没有源头却自行流动变化，细看便发现那是交错的莫比乌斯环。

黑发黑眼女人声音落下的瞬间安曼达山巅发出痛苦的震颤，碎石包裹雪花滚落，巨大的嗡鸣声预兆着雪崩。

水晶棺椁表面的黑夜圣徽同时迅速扩大，面积覆盖包括安宁教堂在内整条山脉，发出青铜钟鼎般的深沉共鸣。

安宁教堂内主教手中羽毛笔高悬，忽地漏墨连续砸下几滴墨汁，墨汁晕在牛皮纸面，他发现执笔的手背汗毛全部竖立如刺。

主教眼眸容纳这幕不由深邃，远处墙边悬挂画有圣徽的旗帜无风卷动摇摆不止。

他抬眸仰望高处，那是安曼达山脉最高峰的方向。

非凡灵性，在暴乱……

群山之巅，星云漩涡围绕最高处一周破开七个洞口，水银倾泻雨幕滂沱，倾注在水晶棺椁表面，重击下须臾间吞噬殆尽。

黑发黑眼女人仍站立原地，不受这些银白液体影响分毫，祂垂首默念着什么，递出一只虚握的手，五指松开，一节惨白的肋骨有自主意识般飞出手心，融进水银汇聚的中心。

暴吝的水银在最初的冲击过后很快平息下来，它们消融了棺椁，溪流般淌在地面，隔空虚虚托举着黑发青年。

看似白费功夫，然而沙利叶背后的水银河面倒影中截然不同的一具白骨缓缓成型，抽丝剥茧般生长血肉。

镜中人般一致的身形面容，肤色苍白，锚点印刻似的右眼泪痣，但仍有些细微的不同，长及脚踝的水银色长发，铅灰的瞳孔。以及眉眼末梢上扬的弧度，比起乖顺下垂的沙利叶，祂更像是沙兰，洗涤脱去污秽浑浊的沙兰，银白的天使。

“沙岚。”

黑发黑眼的女人忽地开口平静说出两个发音不属于任何已知语言的单词。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铅灰眼瞳乍亮，注入灵魂般。

他想起来了，他是沙岚。

是一个地球人，一个倒霉的美术生，因为一本诡异的《启示录》穿到了这个疯狂的世界。

不，他想起来了，他是沙利叶。

一个非凡者，一个只为复仇活着的偏执狂，因与身上寄宿天使签订的契约报酬而死亡。

不对，祂想起来了，祂是拉斐尔。

一个天使，一个因命运途径序列一非凡特性活化而存在的天使，祂要回去，去哪里？回家，回到乌洛琉斯身边。

这些都不对！

我到底是谁！？

哪些是虚假，哪些是真实？

颅骨内记忆片段混沌斑驳像摔碎的万花筒，无数人脸模糊融合，循环着不同语言的交谈声。

“沙岚，好久不见啊，自从你搬到中国就没机会再一起吃饭了。”

“沙利叶~你再变个猫我看看呗？”

“拉斐尔快逃！活下去，带着复兴玫瑰学派最后的希望！”

原本束缚在白骨上的血肉又开始崩溃消解，肌肉纤维一点点滑落剥离。

黑发黑眼女人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意外，祂伸出双手，捧着一件虚无的黄金鸟形饰品，饰品半虚半实似乎并不真实存在于现实，在祂背后高处星云漩涡里，一双黑纱下充满神性的瞳孔虚显。

目光注视下，浩瀚磅礴的压力排山倒海般袭来，时间倒带河水回溯，剥落的血肉重新粘合，无形的巨大灵性枷锁连同河面上漂浮的□□与倒影一起桎梏。

流动的水银也染上死亡气息，抑制混乱局面。

水银色长发铅灰瞳孔的青年逐渐宁凝成实体浮出水银河面，与黑发黑瞳青年面面相觑悬浮站立。

铅灰的瞳孔中飞速掠过不同画面，黄昏下的佛寺，闪光的《启示录》，璀璨的碧绿宝石瞳，美艳诡谲的‘阿芙洛狄忒之心’，表面血管隆起猩红可怖的圆月，流动的水银之蛇……

我是地球人，我确实穿越到了这本叫《诡秘之主》的小说里。我的目的就是要回家，我要回地球，我一定要回去！

但我穿越的这个身份有问题，我被那个自称系统的家伙骗了，它根本只是一件封印物，什么攻略过家家游戏……我的名字是沙岚，不是沙利叶也不是拉斐尔，那些都与我无关，只不过是皮套罢了。

那些记忆，再温馨又怎样，那些都是假的！

我要回家！

我要查清这具身体、这个人身上的秘密，找到回家的方法！

现在醒来还不算太糟，至少我还拥有这些记忆，虽然混乱的难以辨别，但这是我唯一还拥有的资本，只有分辨利用好它们我才能回家。

瞳孔忽地缩小聚焦在眼前这具除去发色瞳色外一模一样的躯体上，铅灰眼眸微眯，细细打量过每一处细节。

祂伸出左手，对面黑发黑眸的沙利叶也同时伸出左手。两个自己五指相扣掌心相贴，连指纹都能够完美重叠，感受一样的心跳脉搏。

这具躯体，还在保持通感。

沙利叶像是一道支流，一个外接设备。祂可以控制给予水量电量的多少，可以控制记忆传送的部分，记忆塑造人，相比起血肉这些客观存在的物质，记忆这种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竟然才是人的本质。

祂还不能放弃廷根市那边的情报，这具躯体正好距离报废的期限还有段时间，可以利用。

至于自己，祂被暗示构思出来的身份居然是真实存在的——沙利叶左手中指上的衔尾蛇戒指化作游蛇顺着相扣的手腕爬到沙岚身上。

拉斐尔就是我，我就是命运途径序列一‘水银之蛇’活化非凡特性。同时祂、我，也是极光会的白之圣者，代号‘O先生’。

但这貌似……是个反正神教会的邪神组织吧。

沙岚的目光游移，落在不远处一直默默注视着一切的黑发女人身上。

脑海中自动跳出祂的名字，阿里安娜，十三大主教之首，隐秘之仆。

“您不必怀疑，这是祂的神谕，一场豪赌，一次投资。”

“我不会阻拦您离开，在确认拉斐尔的污染不会扩散后我将自行离开。”

不会扩散？实则是保证他还在黑夜教会的监视范围内吧。

沙岚先行松开交握的左手，沙利叶的动作与祂偏差不超过0.0001秒，两人间就像竖着一面清晰到无法察觉的镜子。

但一样的脸却有着细微的表情差别，似乎是面部肌肉习惯性发力不同造成的差异。

沙利叶的眼神总是半敛的，眉眼柔和的下垂，唇角习惯性抿起微笑。

沙岚看人总是带有一股睥睨的傲气，攻击性十足，同样的习惯性微笑却带上了更多戏谑意味。

记忆真是神奇的东西啊，短短三段不同的经历就能将人改变如再造。

“女神想，您或许还需要这件物品来维持拉斐尔躯体的稳定。”阿里安娜伸手，掌心一点猩红闪烁冷银光芒的精巧物件，不是费诺丝拉图还能是谁。

费诺斯拉图缓缓飞至沙岚身侧，祂伸手接住没客气，铅灰瞳孔冷冷扫过这无比熟悉的红宝石耳钉，嗤笑一声，倒是熟人。

“嗨、嗨喽~宿主大人~”

费诺丝拉图躺在沙岚手心瑟瑟发抖，红宝石都黯淡了不少。

“你还有用。”

说完沙岚将它硬生生摁进沙利叶的右耳，还是那个位置，分毫不差。但长时间不戴耳洞已然愈合，银钉针尾圆钝，是适配本身有耳洞的人佩戴。

感受右耳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灼烧感，渗出鲜血。摁钉的右手指尖湿润，细微的铁锈味，祂松手摩挲沾染的液体，舌尖轻轻舔过。

温热的，自己的血液啊，清甜的，是傻子的味道。

拉斐尔躯体的沙利叶是自己目前最坚固的人性锚点，不能放弃。

但可惜，脏东西总要进垃圾桶的。不可回收，不、是有害垃圾呢~

沙岚伸手指尖碰到沙利叶胸口，用力一推。

主人格意识控制下他没同步动作，木偶般，只是一味的保持那个待人最温和又有几分无奈的表情。

沙利叶身后忽地形成一道水银河水形成的漩涡，与此同时沙岚身后也出现漩涡，两人同时被吸入，消失在黑夜尽头。

拉斐尔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