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诡秘里混吃等死 第28章 真伪相向

奶白雕花墙纸连同四面墙与天花板，日光穿过纱窗懒洋洋晒着，床尾被子上光斑随着纱帘飘摇游动。

黑短发青年显然还没理清状况，左侧隔着屏风传来两声清脆咚咚叩门声，以及细碎的说话声。

“有人在吗？”

年纪不大的女孩，脚步重叠多样，身边应该还有别人，身高不一有男有女，还有非凡气息……

虽然脑袋一团浆糊身体也不听使唤仍眯眼谨慎观察门外动静变化，曲肘抵着床板准本随时弹射起身。

不过怎么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

“那我们进来咯~”

门吱呀推开，手指不由攥紧床单，身边没有武器，能回想起来的片段只到他和沙利叶一起离开丰收教堂。

棕色长卷发探出隔断屏风边缘，屏息凝气心脏加速像腰跳出胸腔，大脑飞速运转构思应对可能发生情况的解法，碧绿宝石瞳孔在瞪大的眼眶中震颤。

“嘿！伦纳德你醒了干嘛不说话！”

“罗珊！？”

伦纳德一激动的前昂手肘支撑不住砰的砸回床位，疼的龇牙咧嘴嘶嘶叫唤，折叠隔断屏风又走出两三人，最高那人黑发灰眸，头发看得出有点中年脱发征兆，不是邓恩·史密斯还能是谁。

“队长、戴莉女士、西迦，还有老尼尔！？你们怎么都来了，我没在做梦吧？”

老尼尔哼哼最后带上门，罗珊把果篮放在床头，邓恩与戴莉一人手捧一束鲜花，上面还别着一张‘祝早日康复’字样贺卡。

伦纳德难以置信扫视众人，脸上雀跃惊喜溢于言表，到头来只知道愣愣的一遍遍看。

“等等，额，我是很开心你们来看我……但是沙利叶呢？”

伦纳德捂着额头皱眉回想，西迦默默上前手推屏风，滚轮咕噜滑动，隔断折叠空出左侧床位光景。

白绷带缠成‘木乃伊’只露出一双漆黑眼眸，他背靠床头朝自己挥手，又比了比自己喉咙的位置，连连摆手，垂头叹气。

“诺，他一直在你隔壁，只不过伤到声带暂时不能说话了。”

沙利叶轻轻点头附和。

“你怎么给捆成这样了？这是哪里，我们不是在追康纳·布里格斯吗？”

围在床边几人皆面面相觑，一副难以置信怀疑模样，这让伦纳德更不明所以了。

最后戴莉斟酌开口道：“是，但是那已经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当时我和西迦一起在‘芝麻开门’前等你们，但大概在午后一刻，封印物消失了，献祭的三头毛驴却还活着，你们也没回来。”

“我让西迦回去找队长商量对策。”

戴莉看向西迦，他稍稍思索接着说，“我第一时间赶回黑荆棘，可罗珊说队长在我赶到前几分钟被支到圣塞琳娜教堂去了。”

全场视线又都落在邓恩·史密斯身上，他咳咳清嗓说道：“是大主教通知我去教堂，说有一件事非要找我当面商量。”

“什么事？”

“大概意思让我别担心，他已经接到贝克兰德教区大主教的通知，特许你们跨区追查这件案子。”

“我们再知道相关内情就是现在，允许几人短暂探视，但小队离不开人，确认你们还活着等会就要回去了。”

邓恩与戴莉放下捧花，慰藉嘱托几句准备离开，走前留下一句：

“至于教会对你们这次行动的奖赏，稍后会有人来通知。”

伦纳德伸手还想挽留，“诶诶多说几句呗，这么快就走啊……”

“得了吧，平时在黑荆棘也不见得你多想见队长和戴莉女士。”

“小罗珊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和沙利叶得到女神嘉奖就说明我们出色完成了任务嘛，至于过程那不重要不重要~”

“沙利叶你还记得离开丰收教堂之后的事情吗？”伦纳德侧头望向他，得到答复无奈缓缓摇头。

老尼尔坐在沙利叶床边椅子上，一直这么点头摇头也不是个事，小伙子本来伤的就重别再扭了脖子。灵光一闪，扯下床位见监护表，翻出新一页，文件夹弹簧连连接钢笔一起递给沙利叶。

沙利叶笑着接过，黑眸眨巴两下感谢。

纸上刷刷出现两行字——

“我想喝杯热可可，老尼尔腿脚不方便，麻烦你了西迦。”

翻转版面展示给他看，西迦没多说什么保持一贯的沉默颔首离开。

伦纳德绷带覆盖面积没有沙利叶严重，还能露出两条手臂翅膀似的扑腾。

罗珊和他说着这几天不在廷根发生的一些乐子，有位历史系教授刚收养的黑猫丢了但愿意开一笔丰厚的报酬委托她们找猫，她们几乎找来了廷根街头巷尾所有符合委托者要求的黑猫，可他都说不是，罗珊恨不得变一只出来，那笔报酬简直可以抵一年，不，整整三年的文职人员收入了。

“啊，这么夸张？”

伦纳德斜睨一眼，眉目间满是怀疑，他才不信有人会花这么多钱找一只刚收养的猫呢。

“我骗你干什么，这个委托现在还挂着呢，赶紧康复回来一起找，找到了大家一起分红啊。”

老尼尔在削水果，沙利叶十根手指都裹得像电击小子，想揽下这差事却被老尼尔一口回绝，嚷嚷，“病患就要有病患的自觉，带薪养病多躺几天钱会咬你啊，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沙利叶既发不出声音，本子也被没收彻底失去拒绝的手段，苦笑专心看他削皮时不时听听罗珊讲的趣事，听到好笑的地方只能用手比大拇指。

他感觉自己再这么下去得开始着手学习手语初级入门了。

推门声丝毫没有影响几人叽叽喳喳聊天的热情，罗珊没回头随口吩咐道：“西迦你放沙利叶那床桌上就行，他说不了话我替他谢谢你了噢。”

“赞美女神，接下来需要两位短暂离开片刻了。”

不是西迦的声音。

热闹的谈话会像突然按下暂停键，笑容僵住，罗珊回头，声音主人映入眼帘，外表估摸四十岁的中年男人，蓝眸右手，五官普通但莫名顺眼。

沙利叶最先认出来者身份，一双黑眸与之对视，手指在胸前勾勒出一轮圆月点缀繁星，微微颔首致意。

埃莱克特拉主教，黑夜教会贝克兰德北区圣塞缪尔教堂主教。也是沙利叶在贝克兰德辖区办案时认识的熟人。

简短嘱咐几句后罗珊带着老尼尔一起离开，等西迦一同搭乘马车回廷根。

“介于沙利叶的情况无法引荐，自我介绍一下，你可以称呼我埃莱克特拉主教，主管这座圣塞缪尔教堂。”

“你们参与追踪围剿的‘玫瑰’集会已经查明背后所属势力为邪神势力——玫瑰学派。”埃莱克特拉主教翻开宽大袍子下结案报告文书，一目十行挑拣关键的说，“通缉犯康纳·布里格斯于现场非凡特性失控死亡，爆炸造成在场‘玫瑰’成员死亡三十人。”

“伦纳德·米切尔、沙利叶·美第奇在此次案件中贡献突出给予褒奖，”埃莱克特拉主教目光投向伦纳德，“不眠者序列七‘梦魇’魔药一份。”

伦纳德唇角抑制不住的上翘，喜滋滋看着沙利叶，虽然记不得了战斗过程，但他一向这么浑水摸鱼的人都能得到晋升魔药，那沙利叶只会比他更多更好才对！

“3000金磅。”

什么？

“埃莱克特拉主教，是不是弄错了，真的没有其他的了吗？”伦纳德难以置信揪着被子追问，碧绿宝石瞳憧憬期冀注视文书。

然而埃莱克特拉主教缓缓摇头，“没有了。”

扭头再看身旁的沙利叶，漆黑眼眸淡然半敛，并未流露出什么惊讶不甘的情绪，仿佛早已知道结果会是这样。

一份序列七魔药配方在市面上价值1500-2000磅，序列六魔药主材料价格可以翻三倍，几乎可遇不可求，就算教会内对药师途径序列六魔药配方和材料都没有收藏，折算成相对金磅也不止这些。

更何况他相信以美第奇家族库藏丰厚程度看，沙利叶现在还没晋升序列六只可能是没有正确配方或者没有得到教会允许。

如果不在乎花费金钱多少，只要有心留意总能在黑市上换到正确的配方，那为什么不晋升？

没消化完全魔药吗，也对，毕竟他才二十一岁。

思路绕了一大圈暂且算是想通了，教会不奖励魔药也许是怕他年纪小拎不清消化程度，出于安全考虑吧。

“恭喜你，不久后就要是‘梦魇’了。”沙利叶翻转版面展示字迹。

“哎呀，还早还早，‘午夜诗人’其实还没完全消化好呢……”

清脆叩门声，西迦端着热可可站在门外，眼见开门的不是熟人，往里左右瞟几眼确认两人安然无恙稍稍回忆大致也猜出了此人身份，递过托盘礼貌开口：“看来不太方便进去，劳烦交给沙利叶，谢谢。”

关门，放在床头柜上。

“怎么改口味喝热可可了？以前不是爱喝清茶的么。”

“天气冷，暖暖身子。”沙利叶搓搓手又嗬气，努力表达自己的意思，但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竟然尴尬的僵住了。

埃莱克特拉主教看见他这副可怜的只漏两只提溜黑眼珠的模样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你在点菜前都没有确认过哪来的嘴喝吗?”

沙利叶皱眉正打算比手势，转念想还是老实拿起纸笔，“帮我解开一只手还有嘴。”

板子翻到一半又收回来，龙飞凤舞用力刻下俩字。

“谢、谢。”

“等等！”伦纳德神情焦急飞快翻身下床，“我来。”

“那……我先走了？”

伦纳德敷衍的嗯嗯两声，沙利叶则有些好笑的挥手拜拜，倒也不是再也见不到，至少在拆绷带前都还会住在圣缪塞尔的教堂医院。

小心翼翼像拆一件名贵礼物般剥开层层绷带，要注意不能碰到未愈合的伤口，不过话说沙利叶受的什么伤来着，连这个也忘了吗？

惨白皮肤像在冰冻层搁置十五天以上的尸体，雷电劈过般的血色裂痕遍布皮肤，可以清晰看见裂痕内肌肉跳动的模样，青紫血管隆起凸显，实在算不上美观。

几乎没有完整的手指，指骨松松垮垮悬挂皮肉，全靠钢丝木架圈出大致形状。

伦纳德越拆眉毛皱的越深，瞳孔微震，声音不自觉颤抖，“这么会这样……”

沙利叶缓慢摇头双眸静静注视他，宁静从容，仿佛感受不到一丝疼痛。弯腰提笔用未拆的手草草写在纸上。

“吸血鬼能自愈，别担心。”

“要不还是你喂他吧，这能喝个啥。”帕列斯适时出声建议，目光却敏锐的锁定在沙利叶借机后撤的指尖。

拇指刮弄血肉挤出一两滴血珠，啪嗒滴入热可可杯中。

原来是要稳定初拥仪式，这么算也确实快结束了。

帕列斯提着的心稍微放了放，比起阿蒙追踪和未名黑夜棋局，这些已经算小的不能再小的琐事。

黑夜还洗掉了沙利叶的记忆吗，他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虽然感叹于烂成那样还能拼成人形，黑夜女神难道擅长拼图，但更重要的是，祂嗅不到他身上那位地上天使的气息了。

真的离开了？所以沙利叶跨越序列的自愈能力失效，因为他根本不是‘吸血鬼’还只是‘驯兽师’。

不管是正常血族还是后天非凡特性塑造的吸血鬼自愈能力都没这么差，更何况还有地上天使寄宿，但祂如果真的已经被黑夜强行剥夺那另当别论。

甚至祂都有些期待这棋局接下来的发展，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会再死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