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厢房内,一束斜阳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余初音躺在床上,盯着床顶的轻纱帷幔发呆,她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许久,床边踏凳上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环正低声啜泣。
小丫环持续的“嘤嘤嘤”声,让余初音实在受不了了,她挣扎着抬起手抹了把额上的冷汗,然后艰难转过头道:“妹子,你能先别哭了吗?我还没死。”
小丫环用帕子拭泪,开口劝道:“娘子,你还是从了红姨吧,不然她又要打你了。”
余初音闭了闭眼,又睁开道:“嗯,你先去洗把脸吧!”
劝退丫环,房间里变得安静,余初音脑中那一团浆糊才慢慢化开。她原本是二十一世纪一名宠物医生,因开车经过跨江大桥时,发生车祸连人带车掉进江里。而这具身子的主人是这大晟王朝的青楼女,与她同名,因不愿接客,跳湖自尽了。于是她魂穿了,占了这个青楼女的身子悠悠转醒。
唉!苍天啊!余初音在心里感叹命运的不公,先前那二十三年她也没做过什么缺德事,努力考上了自己喜欢的专业,毕业后又兢兢业业的工作,救助过许多流浪动物,还与同医院的一个帅哥互生好感,可惜连对方手还没牵到,自己人先没了。这情况搁谁身上都是无比的意难平。
余初音正感慨着,门“吱呀”一声开了,浓装艳抹的老鸨扭着身子进屋,凑到床边坐到床沿上,用罗扇拍了拍余初音的手道:“醒了?”
余初音没出声,老鸨继续道:“哎呀~你还有什么可顾虑的,那黄大人为人和善、出手大方,你的缠头银三百两他一口应承,我看他对你可是一心一意。好了,别躺着了,一会儿黄大人就来了,赶紧起来梳装打扮一下。”
余初音仍是没有反应,老鸨伸出涂着蔻丹的手,在余初音小臂上狠狠掐了一把,骂道:“别给我装死,赶紧给我起来!”
“哎~”余初音白嫩的手臂上又添了一块紫红,讨饶道:“我起,别掐了。”
老鸨翻着白眼骂骂咧咧走了,余初音叹了口气坐起身来,该来的总得来,躲不过去只能面对。
华灯初上,青楼门口点起红灯,开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琴声婉转,含羞遮面,罗裙轻摆,酒浓脂香。不久,老鸨口中的黄大人黄三出现在青楼门口。
青楼外,隐身暗处的金吾卫统领项辰川身着玄色锦服,腰间挂着配刀,面容冷峻,目光如鹰盯着刚进入青楼的黄三。他沉声问身后:“都安排好了吗?”
“回禀主子,一切已就绪。”
“好,一刻钟后,你带人进青楼抓捕,我带凌风去后门。”
“是。”
黄三由老鸨带着走向青楼最上等的天字号房,天字号房在这家青楼有四间,只有像余初音这样的花魁娘子才配使用。
“哎呀~黄大人,咱们音娘子等您好久了,您怎么才来呀?”
“是吗?有点事耽搁了。”
“您就是贵人事务繁忙~啊到了,黄大人,就是这间,您进去吧!”
黄三推门进屋,余初音穿着红衣端坐在床沿上。烛光摇曳里,少女明媚娇艳的脸蛋使黄三菊花般老脸立刻展开猥琐的笑容,他弓着腰走向床边,嘴里含糊不清道:“嘿嘿,小美人,爷来了。”
余初音捏紧藏在袖中的雕花银簪,指节几乎要嵌进簪子,她惊恐盯着眼前干巴老头一步步靠近,三步两步一步,就是现在!她猛地挥出手中的簪子狠狠地向对方的左胸扎去。
“啊~”黄三痛呼声起,但并没有因此归西,簪子扎偏,扎到了他的左肩上。
趁黄三错愕停顿之时,余初音“蹭”地从床上跳起来,赤着脚就往门外跑去。
黄三.反应过来,骂道:“小贱蹄子,敢暗算你三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门外有三三两两客官搂着姑娘卿卿我我走在道上,见余初音狼狈出屋都停下步子好奇张望。余初音不管不顾撒腿就跑,黄三很快追了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跑在青楼的回廊上,回廊上的灯笼被夜风卷得乱晃。
别看黄三干巴瘦弱,跑起来却脚下生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在余初音感到绝望之时,近在咫尺的黄三居然没伸手抓她,而是从她身边像猴一样窜了过去,继续“噔噔噔”头也不回地往前跑。
什…什么意思?余初音懵了,再回头一看,身后又追来几人,她不知这些人是追她还是追黄三的,一咬牙继续往前狂奔。管他呢!这地不能呆,今天必须逃走!
于是,黄三和余初音一前一后向青楼后门跑去,后面几人大声喝道:“站住!给我站住!”
到了后门,黄三一脚踹翻守门龟公,率先跑了出去,余初音紧跟其后,结果出门她就怔住了,门口一群人拿着刀剑上来就砍,黄三立刻与他们缠斗在一起。身后的几人也追了出来,还推搡了呆愣在门口的余初音一把。
门口不宽的巷子里顿时乱成一片,黄三很能打,至少能以一敌五,他夺了对方手里的一把刀,叮呤咣啷,咣啷叮呤,与那群人厮杀在一起。
余初音吓得抱头蹲下,突然一团白绒球闯入她的视线,刀光剑影的缝隙间,竟有一只小奶猫在巷子墙角“喵喵”叫着乱爬,那处境不容乐观,随时可能会被踩死。
看到这一幕,余初音想也没想站起身,贴着墙根好不容易蹭到目的地,捞起地上的小奶猫抱进怀里,打算再蹭出去时,一把刀直朝她面门砍来。
余初音吓得闭上了眼,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何处伸来一只手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她还没来得及惊呼,便被一股力道拽入一人怀中,那人抱着她向上一跃,稳稳落在数米外的空地上。她惊愕抬起头看去,上方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正想开口道谢,那人却手一松,她整个人垂直掉到了地上。
“哎哟~”余初音被摔得呲牙咧嘴,手里仍紧紧抱着小奶猫。
项辰川双手怀胸,侧着头,面无表情看着前方打斗,完全没管地上余初音的死活。
项辰川紧紧盯着黄三,黄三武功极好,项辰川和他交过几次手,每次都被他逃脱,且这人来无影去无踪,极难追踪,好在黄三好色,项辰川收到密报他今晚会乔装来逛青楼,才设下埋伏将他逮了个正着。
不多时,寡不敌众的黄三被伏,数把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身受重伤,浑身是血。
青楼老鸨收到消息带人出来查看,见被按在地上的黄三先是一愣,随后上前开口道:“各位官爷,你们这是做什么?”
“让开,不得干涉朝廷抓捕重犯。”
“我…我不干涉,我不干涉。”老鸨讪笑着四下张望,瞥见地上的余初音,干笑两声继续开口道:“呵呵,我是来带我自己的人。”
老鸨说着就命人来抓余初音,坐在地上的余初音一看情况不妙,一只手抱着猫,一只手忙抓住旁边项辰川的衣袍下摆,仰着头小声说道:“我和嫌犯是一伙的。”
项辰川没听清,低头问道:“什么?”
余初音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和嫌犯是一伙的!”
项辰川抽了下眼角,他调查过,黄三手下虽有很多亡命徒,但在青楼应该没有同党。他伸手想拉回自己的衣袍,不想却被余初音捏得死死的。项辰川皱眉,接着“呼啦”一下用力扯断自己的袍角,未等抬脚,余初音放下手里的猫,身子往前一倾,双臂抱住了他的一条腿。
“放开!”
“不放!”
“放开!”
“不放!”
“你再不放开……”
项辰川话没说完,只见余初音拔下头上的簪子,手一扬,那根簪子“噗”的一声扎进了他的大腿。
“你……”
“大人这回信我和嫌犯是一伙的了吧?”
夜色里,小巷安静得不像话,金吾卫们的脑袋齐刷刷转向他们这一边,他们一个个都瞪着眼张着嘴,像被人下了定身术一般。
项辰川铁青着脸看着仰头与他对视的余初音,红纱裙下的身子瘦弱,赤着双足,眼眶微红,紧咬嘴唇,一只手稳稳地握住簪子,露在衣袖外的小臂上布满淤青,触目惊心。
那簪子扎得不深,但还是隐隐传来一丝痛楚,他眸子又冷了几分,冰冷吐出两个字:“带走!”
老鸨回过神来,焦急上前拦道:“官爷,她是我们青楼的花魁娘子,这,这…她可不是嫌犯啊,你们要把她带去哪儿啊?”
项辰川手一挥几个金吾卫上前拦住老鸨,又有几个金吾卫来拉地上的余初音,余初音悬着的心落下,痛快放开项辰川的腿,抱起小奶猫迅速起身,头也不回跟着走了。
项辰川低头看向自己的腿,腿着还扎着一支簪子,银的,簪头的花坠轻微晃动,他伸手拔出簪子,捏在自己手心里。
“统领,您没事吧?”
项辰川咬牙道:“无碍,回衙署。”
“是。”
很快,金吾卫们收队走人,小巷恢复了平静。老鸨看着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气急败坏骂道:“这…死蹄子,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袭击官爷,她这是不要命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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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1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