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画图的日子 第7章 离别

“此去盛京，祝邓小姐得偿所愿，希望来日，也能在襄城欣赏到邓小姐的画作。”林和韵将手上的图纸递上，“路不好走，希望能帮到你。”

邓宜淑展开来看，眼睛亮了，除了入盛京的路途标注出来，就连盛京布局也都有，哪有好吃的好玩的，也都一一标注，有了这本手册，便能在盛京中畅玩好几日。

“纸张简陋，邓小姐凑合着看。”

邓宜淑伸手抱住她，“我单知道你是个心思灵动的，没想到手也这么巧，跟我的画作不相上下嘛，要不你别去襄城了，跟我一起去盛京拜师的，相信不日，我们定会成为一代名家。”

林和韵拍了拍她，两人分开，“邓小姐豪情，是真性情之人，有幸结识深感荣幸。”

“不瞒你说，我就是从盛京逃出来的，说不定等你到了盛京，还会听到我林和韵的名号，不过到时候，希望邓小姐不要被吓到。”

“盛京虽大，却不是我心中所想，故而此去一别，再见不知何日。”

“这些批注写得勉强，路上留给邓小姐解闷猜谜语。”

这里的文字早些日子大致学了一阵，也能照葫芦画瓢画下来，总是不得劲，不如简体字来的实在。

故而在编写过程中，她备了一本自己编写的字典，将常用的字对照着画了下来，还被映翠打趣，小姐你是把梦中的东西画下来了嘛。

翻阅着字典查找，勉勉强强也能写出通用字了。

“怎么会呢！我只当我们相识太过于仓促，分别太早，没能早点请你来喝茶闲聊，请你看我作画。”

“你这字已经很不错了，我的教习先生早年一直说，我的字像是棺材板压都压不住的。”两人一阵笑。

末了，林和韵说：“其实，我跟周子奕不是夫妻，不过是落难时遇到罢了，他之前提过要去盛京，不知……”

“诶？”邓宜淑语调高扬，似是疑惑，“可他很在乎你啊，日日念叨着你，你在说笑吗？”

“还是你们因为我生了嫌隙？你夫君好生在意你的，你可放心，再说了，本小姐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还不至于对着一个心不在我这里的人抓着不放。”

“当日我虽问他要不要跟我回来，我想以他为型作画，可他拒绝了，他说他要守着他家娘子。后来我告诉他，可以赚银子给娘子买首饰，他就答应了。”

“在我院中陪我作画这几日，他一遍遍念叨着他家娘子，说娘子是世界上顶好的人，给他抓药治病。我问他，我也给他银子了，我不好吗？”

“你猜他怎么说？”

林和韵没有想到，小傻子竟然真这般纯粹，将自己当成了所有，她问：“怎么说？”

邓宜淑眼看着她呆愣的表情，哈哈开怀一笑，“你当真不知道，他说他家娘子是他的一切，没有娘子衣不解带照顾他，他早就死了，没有谁能比得上他家娘子。”

邓宜淑沉吟了一下，“所以我就特别好奇，他家娘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能让他如此死心塌地忠心不渝，好在我终于有幸见识到了，果然是个妙人。”

“是吗……”林和韵沉默了，既然在乎她，为何要大早上偷偷摸-摸给别人买礼物呢？说不定过会儿，还会跟着邓小姐一起离开……

邓宜淑挥了挥手，对着她说：“你看，他来了。”

“有什么问题就直接问，干嘛总自己一个人猜来猜去，你呀，应该多学学我，我阿娘说我这种性子，最是傻人有傻福。”

她转身过去看，周子奕从远处走过来。是吗？可她连立场和机会都没有，该怎么开口询问？

他来了，原来，还是要分别了，她不太懂这种不知名的情绪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能是一起共患难后分别的伤感吧，她扬起一抹牵强的笑，想来跟那人置气是不该的。

“你来了。”

周子奕点点头，这次终于看她了，转过身来面向邓小姐，“承蒙邓小姐照拂，我和娘子才能继续启程南下，日后有机会，定会邀请邓小姐前往襄城小聚，此去一路顺风。”

林和韵有点蒙，他们不是要一起走吗？看着周子奕两人交谈的身影愣神间，被人拉起了袖子。

“邓小姐，我就把我家娘子接走了。”周子奕牵着她的衣袖，温温柔柔望向她，仿佛昨日生出的嫌隙如春雪般早已消融，无人会责怪这般和煦的春风，她脑子有点晕，就这么被周子奕牵着袖子走着。

走出了好些距离，才回过神，察觉到映翠早已经被甩开了。

两人沉默不语就慢慢走着，刚才不觉得，现在，林和韵直觉两人之间的氛围奇奇怪怪的。

她眼神扫到了那人的须发被微风吹拂，一下一下飘着，阳光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他的影子比她的要高出一-大截，永远走在前面。

林和韵突然大跨步踩上他的影子，出气般踩了两下，又往上蹦跶了一下，却还是不如他的影子高。

周子奕停了下来，看着她。

林和韵指了指地上二人的影子，“凭什么你的影子要比我高那么多，不公平。”

周子奕随之去看，两人间隔错开，地上影子却像是依偎在一起的一双人，确实长了不少。

周子奕微微蹲下来，弯着腰，平视着她，一双眼睛直直望进去，一字一句：“这样，就一样了。”

林和韵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温柔到溢出来的眼眸，下意识想躲却被人拽了袖子，那人再次开口：“娘子，这样就一样高了。”

她觉得自己的表情有点奇怪，甚至能透过他眼睛看到自己满脸的震惊，心脏却乱了弦一般，乱跳个不停，耳边嗡嗡作响，再也听不见周边任何嘈杂的声音了，只剩下那么一双干净的眼，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林和韵伸手不轻不重拍了他一下，“你干嘛呀，从哪学的这些。”

推开他大步往前走了，捂着发烫的脸，试图藏起来脸上未褪-去的红晕，夏日还未到，怎的这般热，她都出汗了。

林和韵伸手扇了扇脸上的热气，真是的，太丢脸了。

……

在镇上买了马车，所剩的银两不多，林和韵去到当铺，卖了当时当掉的首饰，将全部碎银偷偷塞到柴大娘卧房被褥下面。

这套头面是在盛京春风阁买的，是当下正流行的款式，如今贱卖了，若是被映翠知道了，怕又是要念叨好久。

牙人笑嘻嘻点着银子，“出了这个门可不许赖账了。”

“不反悔。”留下点碎银，柴大娘的日子总要好过点，林和韵这般想着。

“承蒙柴大娘搭救，不然，我们早就冻死在山中了，这段日子给您添麻烦了，我们现下也没有什么能帮忙的……”林和韵拉着柴大娘的手，“日后我们找到落脚地了，定会来信邀您过去游玩。”

林和韵上了马车，三人一路继续南下了，据邓宜淑说，往南继续走，便到了昌宁城的地界，届时有人接应。

林和韵展开舆图，大致方向是没错的，许是驿道变迁多变，这才导致舆图不准确。这些年，盛京大兴土木，今儿建一个凉亭来避暑，明儿要一个道观来祈福。

便宜老爹的差事就是从各地搜寻木料匠人，赶着期限完工，把老皇帝哄开心了。

林家眼见着肥沃起来，先前便宜老爹还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九品小官，别说偌大一个府邸了，单靠着那点微薄的俸禄，在盛京寸土寸金的地段，连个二进小院都买不起。

据说是当年办了一件大事，一下子得了赏识，提成了工部尚书，专门监工。林家才在盛京站住了脚。便宜老爹四下搜寻过程中，骗了不少小姑娘，说要将人接到盛京，享尽荣华富贵。

姨娘妾室也多了起来。

林和韵的娘就是其中一位，可惜命短了点，荣华富贵也没享受到，生下她人就没了，林和韵也被远在襄城的陈老太接走了。

她现在是对襄城那位外祖母越来越好奇了，襄城柳家当家人，便是陈老太，一个妇道人家，能够奔波千里前往盛京，还将林和韵从偌大一个尚书府接了出来，使之免受嫡庶阶级伦理之苦，在襄城无忧无虑长大，养成了娇纵的性子。

三人轮换着驾着马车，他们连雇一个车夫的银子都给省了。

映翠执意在外面陪着她。

“跟里面那人待在一起，太吓人了，小姐，我在外面陪你。”

“有什么好吓人的。”林和韵驾着车，不住的想，那人像傻子一般，对她更是言听计从。

映翠托着下巴，还真认真想了想，“不知道，反正我一看见他，就止不住的害怕，小姐，你说他不会是什么大恶人吧，杀过人的那种。”

“映翠啊。”林和韵轻笑了一下，“这世道，哪能单纯分为好人和恶人啊。”

“都是可怜人。”

“再往前二里，咱们就停下休息吧，今日天色晚了，我们不着急走，晚上不安全。”

三人寻了一处空旷之地，将马拴在树上，荒山蚊虫多，几人踩到枯萎的芦苇，在马车上垫了草席。

“好了，虽然挤一点，不至于太硌。”

“映翠，水烧开没？”

“快了，小姐。”映翠守着火堆，抬头回答。

林和韵坐在厢车边上，啃着干粮，有点噎，但她还是比较忌讳直接喝生水，许是现代养成的习惯，每每都要喝烧开的水。

周子奕捡拾些树枝堆在火边，向着她走来，将手中东西递给林和韵。

“这是什么？”

她接过来，打开瓷瓶盖子，一股淡淡的药香，想来也不会便宜。

周子奕靠着她坐下，将瓷瓶接过来，挖出来一块膏体，在手心里搓开，“晨时起得早，是去寻药膏了，没想到娘子误会了。本想解释的，娘子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原来不是给邓小姐买礼物了，这种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她嘴角微不可察勾了一下，又怕被人发现一般，将药膏塞给他，“买这些做什么，浪费银子，过几日消了。”

周子奕伸出手，手掌沾了药膏，轻声对她说：“娘子脖子上有淤青，早上被我瞧见了，娘子千金之躯，值得好的，等以后富足了，娘子值得更好的。”

他试探性伸出一只手，像是又怕她像以前那样推开她，带着几分试探，解释道：“你看不见，我帮娘子涂，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