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哨响,林和韵汗毛立起来了,“谁,谁在那里?”
白术从暗处走过来,眼神晦暗不明。
林和韵将簪子尖端对准他,“白术?你还没死?”
白术吹动哨子,白蛇跟在他的脚边,嘶嘶吐着信子,向着林和韵蜿蜒而去。
林和韵向后退,“白术,你这是要杀我?”
白术停下哨子,一群白蛇停在原地,围着他打转,“林小姐对我有恩,我本不该这样,可忠仆不事二主,林小姐,得罪了。”
“等等!”林和韵着急喊出声。
“周子奕都同我说了,你是好人,我们虽然立场不同,可是萍水相逢,互相扶持,我们是朋友了,不是吗?”
“我也不想让你难做,如果乌青央真的要你杀我,我不想你手上沾着血,我可以自我了断。”
林和韵不退了,慢慢向着他靠近,将发簪抵上自己脖颈,“白术,既然我给你起了新的名字,你就该有新的人生,其实,我能明白。”
“我何尝没有察觉到你的不对劲,但是那天,你抓着我衣角,求助般望向我时,再多的猜疑都抵不过一条人命来得重要,所以我救了你,哪怕周子奕百般阻挠,我还是救了你。”
“所有的所有,都不及一条人命重要,我不知道你如何想的,我也十分感谢你在学堂救了映翠,你看,这世间,不就是靠着互相扶持和互相帮助吗?”
林和韵悄然笑了,“如果你今日不得不杀我,我信你有不得已的理由,所以你不必动手,死于毒蛇之口还是太过于难堪了,就让我体面的走吧。”
林和韵终于接近了白术,两人面对面站着,她这时才发觉,白术比她还要高上一些,许是平时总低着头,今日站直了。
“那天周子奕浑身是血回来,告诉我你们遇贼了,你没能回来,映翠还哭了好长时间呢,能见到你活着,也算是一桩幸事。”
白术脸上呈现讶异,“他?林小姐,我对不起你,你待我那般好,我......”
林和韵一把抓住白术的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每个人都有不得不做的理由,我相信,若是能早一点遇见你,我一定可以救你。”
“我并没有敌视泉晋国的意思,我只是想说,但行善事,莫要做那戕害无辜染血的刀。”
林和韵眼神落到白术脖子上挂着的哨子,方才就是这哨子驱使了蛇......
林和韵双手紧紧握住白术的手,眼中都是笑意,“白术,看在我们主仆一场,能不能拜托你跟映翠捎几句话,你知道的,我那丫头从小跟在我身边,我要是不明不白离开,那丫头会想不开的。”
白术点头,“你说。”
林和韵招呼他蹲下一点,凑近他耳边,“你个骗子。”
趁着白术愣神之际,林和韵一手拽哨子一手用力将发簪往他眼睛上刺去,白术急忙往后闪躲,林和韵趁机拿着哨子往后退去,来到崖壁边。
“别过来,你要是往前,我就带着哨子跳下去。”林和韵紧紧握住哨子,站在崖壁边,扶住石壁,尽可能控制住发-抖的身体。
白术并未上去,立在那里,“你走不了的。”
“主上要杀的人,除了周子奕,还从未有人能逃脱,林小姐,那罗哨你拿着也不会用。”
林和韵脚下碎石松动,她一面戒备着掉下去,一面警惕看向白术,“我从没说过我要这罗哨是为了害人,我只不过是自保罢了,若不是这罗哨在我手上,我已经被蛇咬了,半死不活等着咽气了。”
“而如今,我为我自己寻了一线生机,甚至是,谈判的余地。白术,我所求的,从来就不是害人,我希望你能念在我们过去的情谊上网开一面,毕竟我从来不是你们的敌人。”
“若是不允,此后便是仇敌。”
白术垂下眼,一步一步走向林和韵,“抱歉,林小姐,主子的命令我不能违背。”
“你站住,我还是你主子呢,我的话你为何不听!”
白术并未站住,一步一步向着她走来,林和韵慢慢退后,脚下已经没有退路了。
横竖逃不掉,等白术过来,她就拉着他一起跳下去,同归于尽,能在临死前解决一个祸害,也是好的。
只是可惜了,又要死了吗?分明,还有好多事情,还有好多人在等着她呢。
周子奕,你在哪啊,我要死了,你会一直记着我吗?
那对银戒,是送你的礼物,能够假借乌青央之手送回去,也是好的,留个念想吧。以后,映翠该怎么办啊,说好的给小丫头备一份厚嫁妆,寻一门好亲事,开一间铺子,教她生财之道养活她自己呢,全都要食言了。
林和韵看了看脚下的坑洞,山崖陡峭深不见底,怕是没有跳崖后再生的好运气,脑袋磕在石壁上注定开花。
破空声传来,白术侧身躲过。
周子奕从天而降,站在林和韵身前,搭弓瞄准白术,“畜生之所以是畜生,全然因为不顾念情谊。”
林和韵眼花了一瞬,竟然生出几分庆幸,随后便被后知后觉的恼意涌上心头。
周子奕衣衫已经染血,背着的箭羽也都残留着血迹,看来是经历了一场恶战,这个傻子,也不知道摇点人,单枪匹马就来了,拿着一张破弓,羽箭还要重复利用,哪有人家专门的武器趁手啊。
给映翠留下消息,就是希望他能带着官府的人来,一举将人歼灭了,他来的倒是快,知不知道这里面设了层层埋伏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了。
“周子奕,你笨啊,别人让你来你就来,你觉得还能逃出去吗?”林和韵语气有点冲,她气急了,搭上她一人还不够,又跑来一个送死,到时候人都没了,谁还能把泉晋国在昌宁城为非作歹的消息传出去呢?
周子奕微微侧头,冲她一笑,“娘子,你没事吧,我来晚了。”
“我说你来干什么,你快走,你把乌青央的不怀好意昭告天下,让他避无可避之处。”
“娘子,我不走,我已经同映翠交代了,他们——”周子奕眼神变得狠厉,回过头瞄准白术,“都得死。”
两人缠斗在一起,近身肉搏,弓箭无了用武之地,就连地上的蛇也被惊到,四下逃窜去。
林和韵这才回神,搬起地上的石块用力砸着所谓的罗哨,每一下都用足了力气,“让你来害人!”
刚砸烂完,林和韵起身,被人大力撞飞了。
等等,这情节有点熟悉!
周子奕在跌落之际,伸手搭弓向上一箭,正中前来探查之人的咽喉,随后,白术也跌了进来。
林和韵在下降途中亲眼看见,周子奕脑袋撞到崖壁凸-起的石块上,留下触目惊心一片红。
脑袋充血下,她再难睁开眼,只是感觉到有人将她拉进怀里,一切如同两人初见,只是这一次,没有那么幸运。
崖壁底面没有寒潭,两人结结实实摔了下去。
林和韵觉得全身都疼,五脏六腑像是错位,身边人好像呕血了,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流。
两人终于没了动静。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被刀锋顺着喉咙往下割,四肢百骸像是移位般,全身都在疼着,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在疼,就连咳嗽也不能。
林和韵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飘了,看着肉身在一点点死去。
而她像是已经去往往生之地,四周都变得模糊起来,直到,有一双手用力扣住她的腰,将她拖了起来,她的魂魄才像归位一般,找回了。
林和韵直觉有人在背着她,摇摇晃晃一颠一颠的,想要费力睁开眼,却没有一丝力气了,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顺着她的指尖流,她指尖动了动,依旧无果,罢了,全身上下也难找出一块好地方了,入目都是红色,黏在脸上,有点紧。
“周子奕,是你吗?”
林和韵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回答,她听不见,低着头,微微蹭着那人的后脖颈,林和韵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放心晕了过去。
还好,周子奕没有像上次那样重伤,不然,两人可真要在悬崖底等死了。
可她分明记得,周子奕磕到了头,本来就不聪明,可别再磕傻了。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她好像还在盛京,每天张扬跋扈,跟在太子身边,颇有盛京城中小霸王的称号。
可再一转眼,林家没了,到处都是血,染红了脚下的路。
有一人手持长剑,逆着光走来,每走一步,那剑尖就在地面石板上划拉出巨大的声响,像是冤魂在地府中叫嚣着不甘。
林和韵脚下被定住一般,只能看着那人一点点靠近。
“林和韵,你们都该死。”那人面容看不真切,可她就是觉得好熟悉,一定见过,是谁,到底是谁呢?
她一点也想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尖指向自己,挑起她的下巴,随后一剑穿心。
“抓到你了,林和韵,你还能逃到哪去?”
林和韵猛然坐起,“不要!”
她伸手抚上胸口,那里并无伤口,只是四肢被厚重的纱布缠上,伴随着动弹牵起阵痛。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