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覆盖命运的夜里 第3章 梦？和你

叶晓安从殡仪馆出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路上的积水深一滩、浅一摊。

雨后的空气湿漉漉的，就像叶晓安此刻的心情一样。

叶晓安在殡仪馆附近红绿灯路口旁的24小时便利店点了一杯热牛奶，然后又买了一打啤酒。就这样坐在窗前喝着牛奶，看着窗外的十字路口。

空无一人。

已经过了11点了，叶晓安来便利店的路上其他商家早就关门了，路上更是没什么行人。她掏出手机打上车，最近的一辆要20分钟后才能到。她打开微信页面，给姜凉发了一个已到家的短信后无聊的翻看自己的聊天界面，没有一个红点。

这次回来休息，叶晓安没有回东城父母那边住，而是选择住在西城上学时住的老房子。

她就想一个人静静。

看着桌子上放着的一打啤酒，叶晓安突然有点想笑。

自己这是要干嘛？学电视剧里的主人公一样借酒消愁吗？

可是自己消的是什么愁呢？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在消愁？

真可笑。叶晓安不禁摇摇头。

今晩自己做的一切都真是可笑。

出租车到的比订单显示的要早，可能是半夜路上车少好跑的缘故。驾驶位上的女师傅看到上车的是一个女乘客，心情似乎轻松了不少。

大半夜的不仅只有打车的女生，开车拉活的女生也会心里害怕遇到坏人。

“姑娘，介意我放歌吗？”车子刚开没两步，司机师傅就开口和她搭话了：大晚上开车提提神。”

“您随意。”

叶晓安把头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昏黄荒凉的街景出神。

司机师傅打开听歌软件，叶晓安本以为会听到一首节奏比较欢快的歌，毕竟师傅说想提提神嘛。

播放器意外的传来的是一首自己耳熟能详的老歌：

昏黄灯影下人来人去

暮鼓钟响慢送着别离

孤单的吉他伴奏搭配着歌手孤独又干净的声音，再加上此时窗外清冷的街景。

此歌此景，似乎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叶晓安，你现在就是孤独的中心。

叶晓安揉揉眼睛，不知是不是隐形眼镜戴久了有点干涩，她竟从车窗的倒影中看见自己的眼眶发红，就像要哭了一样。

可她明明什么感觉都没有。此刻她的心是空空的。

叶晓安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可能是有点累了，闭目养神一会儿。

眼睛闭上，耳朵的敏感度变得更高了。

耳畔歌曲的歌词似乎比刚刚听到的更加清晰，甚至是有些刺耳：

风吹云落成雨

我撑伞默念你

到家的时候已经过了12点，叶晓安没有开灯。她走到阳台上，借着皎洁的月光“啪”的一声打开一罐啤酒，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不出五分钟，一瓶空啤酒罐就滚到了地上。她又继续打开一罐啤酒面无表情的喝了起来，仿佛一个AI一般——重复的做着一件事情，看不出任何情感。

终于在喝到第五罐的时候，困意和醉意一齐袭向了她，叶晓安凭借最后一丝理智爬到了床上，在床中央缩成一团，带着一腔如雨后空气一样湿漉漉的情绪，沉沉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墙上的钟表上，时钟正好指向了1。

……

“醒醒，醒醒！”姜凉急切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这个时候你怎么能睡得着！？”

叶晓安在迷迷糊糊中听见了姜凉的声音，她知道自己一定在做梦。姜凉没有自己家的钥匙，怎么可能出现在自己的卧室呢？她没有睁眼继续睡着，但似乎觉得眼前像开了灯似的亮。

可能是天亮了？

“你必须起来叶晓安！”姜凉的声音尖细刺耳“你再不起来，七星连珠的盛景你就要错过了！百年难得一遇啊！现在学校观景台已经围了不少人了，你再不去，就真的没有位置了！”

好吵！叶晓安因为宿醉头疼的不行，此刻她只希望姜凉能闭嘴，于是哼哼唧唧的撒娇道：“好姜凉，你别闹了。我昨晚喝了好多酒，你就让我好好的睡一觉好不好？我好不容易休一次假。”

“你疯啦！”姜凉的声音又拔高了不少“你一个学生喝的哪门子酒，这要是被老班儿听见，就得请家长了！”看着自己仅凭声音是无法叫醒叶晓安，姜凉只好上手在叶晓安的脸颊上狠狠拧了一下。

嘶！好疼！

叶晓安痛到顿时困意全无，整个人睁开了双眼，却又因为眼前的光太刺眼又迅速闭上。

不对！做梦的话，应该是感觉不到疼的！而且，自己的耳边为什么都是打闹奔跑的声音！

“噌”的一下，叶晓安抬起头！眯着的眼慢慢睁大，感到刺眼的不是太阳光而是灯光，而此刻的她睁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卧室的墙而是……黑板！？

“不怪我，是你自己怎么叫都不起，我才只能下狠手的。”姜凉看着叶晓安的神情，以为是因为自己掐她而生气了。此刻音量倒是降低了不少，弱弱的为自己辩解。

叶晓安整个人因为迷惑怔了几秒，然后随着姜凉的声音转头看向她，不解地问道：“我怎么在这儿？”紧接着扫了一眼姜凉的衣服，又补充道：“你怎么穿着校服？”

叶晓安真是睡糊涂了！姜凉见她似乎没有生气，继续大胆的提高音量吐槽道：“大姐你睡糊涂了？咱们为了十一假期已经连续上了三周的课了！你现在问我你为什么在这儿？”

上课？叶晓安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在看到窗子里自己的脸的时候，吓的突然站了起来！

此刻的她扎着高中一尘不变的低低的马尾丸子头，头发也是黑色的！

不对！自己明明应该是深棕色的头发才对！

她又狠狠的在自己的脸上拧了一下，疼痛感又一次的提醒她这不是梦！

醒醒！醒醒！叶晓安不停的拍着自己的脸，想让自己从这个太过真实的梦中醒来。

这太可怕了！

如果不是梦，那是什么？是姜凉在和自己恶作剧对吧！

姜凉看着叶晓安这一系列奇怪的举动，不仅摇摇头暗暗感叹：连上三周学真的是会把人逼疯！

紧接着姜凉又转眼看了一墙上的表：快九点了！时间快到了！

“快走！要来不及了！”姜凉右手提着从家带来的便携式天文望远镜，左手拽着叶晓安就往天台跑。

叶晓安在震惊中被姜凉带着，跑过了两层熟悉的高中教学楼的走廊，终于来到了六楼的天台。

黑压压的挤了大概有六七十多人。

“跟紧我，往前挤。”姜凉撒开前者叶晓安的手，将望远镜护在身前，嘴里不停的喊着‘让让’。她压根没注意到叶晓安还迷茫的站在原地没有跟上。

叶晓安的面前全是人，她站在人群的大后方，呆呆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咣当”，右肩被人狠狠的撞了一下，叶晓安看着转过头和自己说‘不好意思’的男生——是吴孝谦——自己高中校友兼大学的同学。

他的皮肤还是健康的小麦色，但不像大学时一样留着日式的狼尾长发，而是利落的寸头，和自己记忆中高中的他一样。

所以……她现在真的是在高中？即使姜凉想要和她恶作剧，也不可能把吴孝谦从北京大老远找来。还剃了个头。

就算姜凉能做到这些！那接下来自己的所见，是姜凉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吴孝谦努力的推开叶晓安面前的人群想要挤进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过头，冲着叶晓安身后的方向愤怒的大喊：“陈泽铭！你TM能不能快点！狗爬呢！”

“嗡”的一声，在听到那三个熟悉的字后，叶晓安的世界瞬间耳鸣！

前方乌央乌央的人群中，传来姜凉惊喜的尖叫：“啊！看到了！叶晓安！我看到七星连珠了！”

她没有做任何回应，而是转过身，顺着吴孝谦说话的方向看过去，在教学楼昏黄的灯光下——就像初见火烧云下的他一样，面庞依旧那么干净、明亮。

陈泽铭就这样，向她的方向缓缓走来。

就像初见时，她缓缓的路过他！

突然，陈泽铭停在了她的面前，他忽略了叶晓安眼中不敢置信的光芒，平淡的开口说道：“不好意思同学，请让一下。”

叶晓安呆呆的侧过身去，视线依旧追随着那个不敢想象的身影。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从自己身边经过时，掠过的一阵温热的风！

她切实的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不是那晚在灵堂那样，冰冷的体温！

一切似乎都在告诉叶晓安，陈泽铭回来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陈泽铭挺拔瘦削的背影，就那样淡然的向人群走去。

“陈泽铭！”叶晓安的眼中有星星在闪，她大声的冲着那个背影喊去。

她希望在他回头的瞬间，好好的、仔细的看看他！看看那张十八岁的脸和二十八岁的他有什么不同！

陈泽铭停下了脚步。

叶晓安期待的睁大眼睛，眼波流转，满是希冀。

但是，他没有回头。

一秒、两秒。

叶晓安皱眉，觉得有些不对，好像哪里有什么不对！

不止陈泽铭的背影静止了！黑压压的人群好像没有了声音！姜凉的呼喊也没有了！

时间凝固在了此刻！

周围的空气中飘着好多好多‘萤火虫’似的小光点。

此时此刻，似乎只有叶晓安不属于这个暂停的世界。

随着空气中的小光点越来越密集，她不知为何，有些心慌。

叶晓安脚步慌乱的向陈泽铭的方向快步走去。

就在手刚刚搭上他的肩膀，想要拉他向后转身，看清他的脸时。眼前突然闪来一道白光！

“嚯”的一下，叶晓安身体一抖，从自己的床上猛地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