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触碰后是否还能保持理智 第4章 第二章 失序

清晨六点，闹钟准时响起。许晨希几乎是秒醒，按掉铃声，利落地起身。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寝室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亮痕。她动作迅速地换上领到的迷彩服，将每一颗纽扣扣得一丝不苟，帽檐调整到最端正的角度。

对她而言，军训是一项必须高效完成的任务。她在内心已经规划好：以最小的体力消耗，标准地完成所有指令，平稳度过这两周。目光扫过对面床位，蒋云蔚还裹在薄被里，只露出一个高马尾的轮廓，听到闹钟后，有些不情愿地蠕动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坐起来，眼神里带着初醒的茫然，但很快被一种“既来之则安之”的淡定取代。

操场上，旭日初升就已带上灼人的热度。各院系的新生像一块块移动的色块，逐渐汇聚成方阵。果然，历史系和化学系的队伍相隔甚远，中间隔着整个操场对角线。许晨希在历史系的方阵中站定，身姿挺拔，试图用绝对的纪律性来对抗环境的嘈杂与即将到来的体力考验。

她习惯性地用目光扫描环境。看到了，对面305的两位。钟昭懿站在金融系的队列前排，背脊挺得笔直，下颌微抬，神情严肃得仿佛不是在站军姿，而是在检阅部队。而她旁边的俞颖真，则像棵没骨头的小白杨，时不时偷偷活动一下脚踝，或者趁教官不注意，对旁边的同学飞快地挤一下眼睛，在被目光扫到时又瞬间绷紧，演技浮夸却有效。

站军姿是意志力的熔炉。阳光毫无遮挡地炙烤着迷彩服下的皮肤，汗水沿着鬓角滑落，带来细微的痒意。许晨希开始在心里默背《全球通史》的编年脉络，试图用思维的秩序隔绝身体的不适。然而，前一天晚上因适应新环境而没睡好的疲惫，叠加此刻的高温暴晒，开始让她感到不对劲。

耳鸣声细微地响起，视线里的迷彩色块开始晃动、模糊。教官的口号声变得遥远，像是隔着一层水膜传来。她试图收紧核心，用强大的意志力命令自己站稳，但双腿却不受控制地发软。在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前，她最后的感知是地面猛然朝自己扑来——世界天旋地转。

再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树荫下的凉意，以及校医正在用湿毛巾擦拭她额头的触感。许晨希睁开眼，短暂的茫然过后，是强烈的懊恼和一丝狼狈。中暑？这完全不在她的计划之内，是彻头彻尾的意外事故。

视线聚焦，她意外地看到一个人影站在校医旁边，手里拿着一瓶打开的、颜色奇怪的饮料，正安静地看着她——是蒋云蔚。

“教官看化学系离医疗点近，让我过来搭把手。”蒋云蔚的解释和她的人一样，直接，没有多余情绪。她把那瓶饮料递过来，“电解质水，补充流失的盐分和矿物质，比喝纯水恢复得快。”

“谢谢，蒋云蔚。”许晨希低声道谢，声音还有些虚弱。她接过瓶子，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一振。两人之间陷入沉默，只有操场上隐约传来的口令声。许晨希注意到蒋云蔚的迷彩服袖口蹭上了一小块淡黄色的污渍，不像泥土，倒像是……某种实验试剂的痕迹。

为了打破这略显尴尬的沉默，或许也是出于对“帮助者”一种礼貌的回应，许晨希难得地主动开启了话题：“你们……训练不紧张吗？”

蒋云蔚耸耸肩，目光随意地扫过操场上整齐的方阵：“还行。就是有点……无聊。”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你看，所有人从散乱到整齐，就像把一个混乱的系统变得有序，需要持续输入能量（教官的口令、我们的体力）。一旦停止输入，系统很容易又回到混乱状态。这个过程，挺消耗心力的。”她用了一个物理学和化学里描述系统混乱度的概念“熵”来类比，但放在这军训场景下，竟意外地贴切。

许晨希微微一怔，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秩序的建立和维护需要持续对抗天生的趋向混乱的本能。这种用抽象理论解构现实的方式，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智力上的共鸣。她下意识地回应：“所以，需要强大的外力来维持这种暂时的秩序，比如教官的口令和严格的纪律。”

一个基于理论理解的、极其简单的对话，在两人之间悄然完成。校医检查后，让许晨希再休息一会儿。蒋云蔚见她已无大碍，便准备归队。转身前，她回头看了许晨希一眼，语气依旧是平静的观察口吻：“你脸色还是不太好，许晨希。别硬撑。”

这句近乎客观陈述的“关心”，让许晨希有些意外。她看着蒋云蔚小跑回化学系方阵的背影，那高马尾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第一次，她觉得这个被三八线明确划分开的室友，内在似乎并不像她的规则那样界限分明，而是藏着一些……有趣的、需要重新评估的东西。

中午的食堂仿佛一个巨大的迷彩海洋，人声鼎沸。许晨希因为休息来得晚了些，正寻找座位，就看见汪晗晗在角落里朝她用力挥手。她走过去，汪晗晗立刻关切地问：“晨希，你没事了吧？吓死我了，听说你晕倒了？”说着，还把自己餐盘里没动过的苹果递给她，“快，补充点维生素。”

许晨希接过苹果，心里淌过一丝暖意：“没事了，低血糖加上有点中暑。”

不远处，俞颖真和钟昭懿也在排队。俞颖真几乎整个人挂在钟昭懿身上，哀嚎着：“不行了不行了，钟昭懿，我的腿不是我的了，它有自己的想法！”

钟昭懿一脸嫌弃地用胳膊格开她：“俞颖真，你的骨骼结构是模仿的软体动物吗？独立行走会不会？”话虽如此，她的手却稳稳地扶在俞颖真背后，防止她真的滑下去。

“你这人有没有点同情心！我这叫能量耗尽！”

“是你核心肌群缺乏锻炼。回去加练两组平板支撑。”

“……资本家听了你的话都要落泪！”俞颖真夸张地控诉，却还是靠着钟昭懿，两人吵吵嚷嚷地找了个空位坐下。俞颖真眼尖，看到了许晨希和汪晗晗，立刻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隔空挥了挥手。钟昭懿也顺着目光看过来，点头示意。

许晨希收回目光，安静地吃着饭。身体的疲惫和不适依然存在，但脑海中，蒋云蔚那句关于“系统趋向混乱”的理论，和她递来电解质水时平静的眼神，却时不时地浮现。

晚上回到304，两人都带着一身军训后的疲惫。空气里弥漫着汗水、防晒霜和一种叫做“精疲力尽”的气息。许晨希坐到书桌前，准备整理一下东西，却发现桌角多了一小包独立包装的藿香正气水，下面压着一张便签纸。上面的字迹略显潦草，却筋骨分明：

「应急。蒋。」

她拿着那包药，下意识地看向对面。蒋云蔚正没什么形象地瘫在椅子上，平板电脑立在桌上，屏幕上播放着《青柠之蚀》，音量调得很低，只有细微的对话声。感受到许晨希的目光，她抬起眼皮，视线对上，然后朝那包药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算是打过招呼，没有多说一个字。

许晨希沉默了几秒，指尖摩挲着微凉的药包塑料膜，低声说：“谢谢。”

蒋云蔚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嗯”，目光又回到了她的动漫世界。

临睡前，许晨希起身去关台灯，目光再次落到了房间中央。那个苯环结构的分子模型，依旧安静地躺在三八线的黑色胶带正中央，像一个被遗忘的、关于界限的提问。

这一次，许晨希没有选择绕行。

她弯下腰，伸手捡起了那个小小的、六边形的塑料模型。它入手很轻，带着点凉意。她走到蒋云蔚的书桌前，将其轻轻放在了那个摆放着其他几个分子模型的角落空位上。

蒋云蔚看着她的动作，眨了眨眼，脸上闪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那讶异化作了一种了然，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三八线依然清晰地贴在地板上，黑得醒目。

但有些东西，似乎不一样了。

夜晚的304寝室，安静依旧，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然而，在那条无形的界限两侧，空气似乎不再那么紧绷，多了一丝微妙的、流动的温和气息。军训第一天带来的失序与疲惫，仿佛也悄然松动了一角坚冰，露出底下潜藏的、未知的可能。

俩人电波对上了我不行了，我去知音啊

存稿还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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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二章 失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