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和老执刃又是一次密谈后,千寻就这样留了下来,不是婢女,不是谁的新娘,而是以角宫客卿的身份留下。
能得了他人的尊重礼遇,但没有多少机会接触宫门中过多的人和事,每日只需要吃好睡好,却又时刻活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
紫竹还有明里暗里的一些侍卫,都在盯着千寻的一举一动。
千寻开窗望着外面的雨景,她不自觉的伸出手去,任冰凉的雨水打在手心里,她喜欢被冰冷的雨侵蚀入骨的刺痛,起码这样还有一丝作为活人的知觉。
隆隆雨声中,一切都模糊了。
虽然无奈,可路是她自己选的,只不过这条路会比预想的有点儿难走。
好不容易等到雨停了,千寻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紫竹。”
千寻拉上紫竹,“我们去找点乐子吧。”
紫竹摸不着头脑,直到千寻带她一起出了角宫,对着随机遇上的丫鬟和侍卫目测着对方的身体状况。
一开始还挺正常,后面就逐渐离谱了。
“刚才的姑娘被月事苦恼,体寒气滞,痛的觉都睡不好。”
“还有那个侍卫,八成和另一个侍卫有龃龉,应该是钱财上的纠葛。”
紫竹好奇,“姑娘你怎么知道啊?”
千寻指指自己的眼睛,“用眼睛看呗,你看他的眼睛,泛黄有血丝,眼下青黑,明显是时常熬夜的迹象,换岗的时候他就情不自禁的摸着一颗骰子,足可见他是个嗜赌的。要么他是想问人家借钱再赌,要么就是输了一大笔给人家。”
闻言紫竹脸色有些不虞,宫门之内向来规矩森严,莫说是赌,就是巡逻稍有懈怠都要被问责的,又被姑娘看见了,这像什么话?
紫竹正想找个借口提醒一下他们别太不像样了,千寻却拽住她,“别急啊,这样肯定不是一日两日了,喏,旁边还有一个侍卫也在盯着他们,说明其他人也发觉了,说不定啊明天我们就看不见那个好赌的侍卫了,何必置气呢。”
“哎哎哎,你看那个快过来的侍卫,他好像喜欢刚走过去的侍女哎,不过他这胡子都不刮一下,形象堪忧,人家当然不会看他一眼啦。”
“还有那位穿红衣的姑娘,眉清目秀,古灵精怪的,她左顾右盼八成是在找她的意中人。为什么呢,你看她粉面含羞的样子,就是个怀春少女嘛。”
紫竹看着到处张望,行为浮夸中略带一丝搞怪的宫紫商大小姐,惊叹道,“姑娘,你看人真准。”
“有没有看到金繁?”
宫紫商倏地蹦到二人面前,神出鬼没吓得人魂飞魄散。
都说宫门的商宫大小姐宫紫商和宫子羽一样成日无所事事,每天就三件事,吃饭睡觉找金繁。
刚好就让她们给碰上了。
千寻抱着紫竹瑟瑟发抖,老天啊,早知道就不八卦人了。
紫竹倒是见怪不怪了,“大小姐,我们没有看到金繁侍卫,你不如问问其他人羽公子有没有去万花楼,如果羽公子出去了,金繁估计也在。”
宫紫商瞬间就跟泄了气似的,下一刻又振奋精神给自己打气,那气势让人毫不怀疑,如果金繁被她逮到了,一定会被她来个饿虎扑食。
千寻忍了又忍,还是关心了宫紫商一句,“大小姐你有空还是好好休息吧,长期熬夜对身体不好。”
宫紫商脚步一顿,这才好奇的打量起千寻。
“你怎么知道我长期熬夜?”
“我是大夫啊,大小姐你神思倦怠,眼圈发青,明显是经常熬夜的,长此以往容易长皱纹,还会有黑斑的。”
如果是别的一堆啰啰嗦嗦的,宫紫商也许不会听,可是关乎容貌,非同小可。
万一她变丑了,那不是要吓跑金繁了?
千寻看她听得进去,这才继续说,“如果大小姐信得过我,我可以给你开一副方子,排解肝脏湿热,调养脾胃。”
宫紫商想着等会儿把药方给宫远徵那个小鬼看看,没问题了就好好调养下身体,欣然答应了。
喊来侍卫拿了纸笔,千寻就给宫紫商开了副药方,宫紫商装模作样的看了看,又忍不住的偷看千寻。
“大小姐,是有哪里不对吗?”
“没事没事,”宫紫商围着千寻转圈儿,眼中是欣赏和可惜交织着,“早听说宫二带回来个漂亮姑娘,平时捂得严严实实,都不带给我们看看,原来不仅是个美丽的姑娘,还聪慧过人,同样是会医术,可比宫远徵那个小鬼有礼貌多了。”
千寻捻着小辫子,被人夸奖还是很开心的,当然了,她不仅医术高明,而且超级貌美可爱,比宫远徵那个小屁孩儿强一百倍。
“你叫……”
“大小姐叫我千寻好了。”
宫紫商捂嘴笑的花枝乱颤,“对对对,千寻姑娘,谢谢你开的药方,以后如果你和宫二能成,我给你们包个大红包哈,我忙去了。”
千寻忽略一些胡言乱语,又啰嗦了几句,“大小姐你别光用药,平时也要多吃些补气血的。”
宫紫商大大咧咧,随性的摆摆手,“没关系,补不补的都不要紧。”
这话千寻就不赞成了。
“谁说的,女孩儿最金贵了,应该精心呵护才对。”
哪知宫紫商听她这么说,眼圈儿竟然红了,“还是头一回有人说我金贵,你……我……”捂着脸就呜呜哭了起来。
千寻惊讶于宫紫商的变脸速度和情感丰富,不知是不是该安慰一下她,突然宫紫商就抹抹脸雨转晴了。
“不好意思,我刚才失态了,”宫紫商有些做作但不失可爱的擦眼泪,转眼就像没事人一样。
“你是个好姑娘,我喜欢你,如果宫远徵那小鬼欺负你,可以来找我一起对付他,走了。”
宫紫商说话间行动如风,飘悠飘悠的就消失在幽深的长廊里。
果然宫门里一宫之主都有几分本事,不能光看表面。
回去的路上,千寻还说起宫紫商呢。
“这大小姐人还挺随和,没什么架子。”
紫竹点点头,大致的说了商宫的情况,叹息道,“大小姐也挺不容易的,一个人撑起商宫,偏偏还有个姨娘和弟弟虎视眈眈的,只怕将来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千寻倒是有不同看法,“多年苦心经营,凭什么拱手相让?以后招个夫婿,再生个自己的孩子继承呗。”
其他人不同意又有什么关系,规矩是人定的,路也是人走出来的,没什么不可能。
晚上千寻入睡了,紫竹就把今天她的一言一行全都汇报给了宫尚角。
宫远徵也说了,宫紫商确实拿着个药方来请教,他都过目了,没有问题的。
宫远徵抱着胳膊,撇撇嘴,“我看她是异想天开,天真的很,也就比宫子羽强一些。”
宫尚角摩挲着手心里的黑玉棋子,望着眼前的一局棋,老执刃的话犹在耳边。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可杀之一劳永逸,宫门的安危高于一切。
宫门当然高于一切,但是凡事都要分个是非曲直。
远徵在她昏迷的时候检查过,以她那种娇弱的体质,连把剑都拿不稳,这样一个人如何能对宫门产生威胁。
但是一个女子精通医术,没有尊卑之分,还懂得观人于微。
这样的女子,又是非同一般。
宫尚角落下一子。
棋局迷乱起来,几乎要分不出头绪,只能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