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新娘都在紧张又有条不紊中度过,不止是体质,仪态是否得体,女儿身是否完整都会由有经验的嬷嬷挨个检查。
能进宫门的当然个个都是冰清玉洁,但是体质各有强弱,有的拿到的是最下等的木牌,稍好些的是玉牌,最好则是金牌。
楚千寻睡了一觉就恢复过来,自然拿到了金牌。
除她之外,云为衫和姜离离都拿到了金牌。
宋四拿了木牌,看着三个人的金牌眼热的不行,嘟囔着起码给个玉牌吧。
得金牌的能在队伍最前排,有很大概率得了少主青眼,越往后机会越小。
云为衫则陷入了沉思,她的目标就是少主,现在竞争对手有两个,她得下一番功夫了。
回到女客院落的时候,几个姑娘还在说呢,都羡慕得了金牌的三位。
宋四是个直肠子,挽着姜离离的手道,“你们真是好命,都得了金牌。”
姜离离落落大方,“和云姑娘楚姑娘比起来,我不过是薄柳之资,也许我会落选。”
上官浅看着沉默的云为衫,贴到她身边宽慰,“云姑娘别紧张,以我对少主的了解,你还是有很大机会的。”
云为衫侧目,“你很了解少主吗?”
宋四道,“大家都是奔着少主来的,能不多加打听嘛。”
她眼珠一转又落到角落里的楚千寻身上,问道,“楚姑娘,你之前被少主带走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对这件事很好奇,都看着楚千寻。
装透明的楚千寻被点名,只能解释,“因为我表姐得了急症亡故,我顶替她来宫门,少主谨慎这才有了误会。”
“你表姐是谁啊?”
“混元郑家二小姐,郑南衣。”
姜离离等人流露惋惜之色。
上官浅却突然问,“冒昧问一句,郑小姐得的什么急症,这么突然。”
楚千寻看了她一眼,竟然伤心的掩面而泣。
宋四都有点看不下去了,“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这不是勾起人家的伤心事嘛。”
上官浅想道歉,可楚千寻伤心不能自已,连句话也不说就跑回房间了。
隔着门嘤嘤嘤假哭一会儿,楚千寻吃了盘糕点,又吃了侍女送来的饭菜。
哎呀,装哭也挺费力气的嘛。
眼看天色不早了,楚千寻正思忖着以何计策抓住机会,就有人来邀约。
上官浅说她是来赔罪的,红着眼睛很是可怜。
“对不住,楚姑娘,我之前是有口无心的,并非有意冒犯,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我……你骂我吧。”
既是无心便是有意。
现在还特意张扬的来这么一出,所有人都看着她们,若她不接受上官浅的歉意,那就是她得理不饶人了。
楚千寻赶紧扶住上官浅,叹息道,“上官姑娘,快别这么说,是我多愁善感,与你无关的,你这样一说,反而让我心有不安,该是我向你赔不是才对。”
她说着就屈膝向上官浅盈盈一拜,倒把上官浅吓了一跳,又扶住了她。
二人这么拉扯,一来一回的,先是愣住又同时莞尔一笑。
白天的不快好似就这样化解了,上官浅看着楚千寻的眼睛哎呀一声,“姐姐,你哭的眼睛都肿了。”
她说着用丝巾帮楚千寻擦擦眼角,“我那儿有些化瘀消肿的药,要不要帮你擦擦。”
楚千寻感觉眼睛痒痒的,笑着拂开她的手,“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上官姑娘你快回去休息吧,我一会儿也要睡了。”
上官浅又帮楚千寻理理鬓发,就回了自己房间。
楚千寻看她房门关上,拿自己丝巾擦脸,忽然一阵风吹过,丝巾不慎吹飞。
恰好云为衫路过捡起丝巾,还给了楚千寻。
“云姑娘,谢谢你。”
楚千寻回以微笑,却不等云为衫说什么就关了房门。
云为衫悻悻而去。
楚千寻看着手里丝巾,细细嗅了嗅。
优昙花粉,清新雅致,原是宁心安神的,但是加上别的就不一样了。
这岂不是帮了她。
楚千寻特意重新梳理了发髻,忍着不适感出了门。
一路跌跌撞撞,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但她必须更凄惨一些。
很快就有巡逻侍卫发现了楚千寻。
见她喃喃自语,眼神涣散,侍卫赶紧带她去了医馆。
这么晚了其他大夫早就走了,只剩下一位。
宫尚角才回宫门,按照惯例让宫远徵给他看看有没有暗伤,毕竟江湖中诡计多端,须得多加小心。
忽听医馆外有声音由远而近。
“表姐你不要走……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舅舅……你不要打表姐,要打打我。”
宫远徵原本在给宫尚角搭脉,发觉他的脉象停了一瞬,又开始加剧。
还不等他询问,宫尚角就闪身出去,快如离弦之箭。
方才的声音他太熟悉了,这两年在梦里他已经梦到无数次了。
可等侍卫拖着楚千寻近前说明原因,宫尚角才沸腾起来的心又冷了下去。
遥遥一望有些角度是有几分相似,但灯火通明下才看清,不是她。
病弱的姑娘自顾的呓语着,瞧见眼前人居然哭了起来,“是我啊舅舅,我是……千寻……”
今晚注定是个不寻常的夜。
原本该待在女客院落的新娘中毒,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换做一般的大夫诊脉,一定以为楚千寻是突发恶疾,察觉不出其中的猫腻。
但是宫门百年来的医学天才宫远徵一搭脉就一清二楚了。
一个身姿容貌上乘,且已经得到金牌的新娘,希望她出事的人八成就在女客院落。
而能避开宫门重重检查,藏匿毒药还能神不知鬼不觉下毒,这样的人绝不简单。
由此可见,新娘之中绝不止一个无锋刺客。
宫远徵一边给楚千寻灌了一碗药,一边听宫尚角分析着。
他动作比较粗鲁,直接就捏开楚千寻下颌,一股脑往里灌,楚千寻昏迷中呛的直咳嗽。
宫远徵嫌弃的把她甩回床上,用汗巾擦擦手上沾到的药汁。
宫尚角皱眉,望着那张脸,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张脸,但是昏睡时带给他的感觉,竟然有丝熟悉,巧合的是也叫千寻,不过多了个楚姓。
还有声音,简直是一模一样。
见宫尚角望着那张脸,宫远徵还以为哥是怀疑她的来历。
“执刃说了,她是长隆镖局总镖头楚天问的独生女楚千寻,听说楚天问曾是执刃故交,却在两年前走镖时被无锋给害了。”
“后来住在她舅舅,也就是混元的郑老爷家,刚好郑老爷的二女儿病故了,就让她顶替来宫门,事先都写信与执刃打了招呼。”
后面的一些事宫尚角也有耳闻,因为信息差,楚千寻还遭遇了一场有惊无险的牢狱之灾。
却不想才从地牢出来,又遭人下毒。
真是个多灾多难的姑娘。
昏迷之前,楚千寻还叫宫尚角……舅舅。
是中毒太深不清醒,和她有些相似,当初她也是迷糊的把他当做亲人。
一次两次都被当作长辈,他有那么老吗?
宫尚角回神,他这是怎么了,不过是有些相似而已,为什么在刹那间浮想联翩。
“远徵,加派些人手,在她清醒之前,就暂时住在医馆,免得再遭了毒手。”
宫远徵虽然觉得麻烦,但是哥这么说那就这么做。
夜已深,宫尚角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安睡。
他回到角宫寝殿,展开两幅画像。
一幅是父母和朗弟弟,他们拥簇在一起,像还在世那样言笑晏晏。
另一幅是漫天冰雪中,一个女子手里攥着雪团儿,正在打雪仗的场景。
她笑的那样烂漫,比白雪还纯洁耀眼,只一眼就烙在了他心底。
但她已经不在了,两年前那场大火,她为母亲报了仇,自己也葬身火海,这点毋庸置疑。
两年前,获得自由后宫尚角就立刻追出去,几番打听和查询,因为姓张的是在朝为官,突然横死影响重大,由大理寺重点审查。
最后查出姓张的收受贿赂,还开设赌坊,霸占田庄,大大小小罪名不少,受其迫害的苦主不少,由此推断是苦主寻仇,与其同归于尽。
老百姓听了都啐一口,骂姓张的罪有应得,该下十八层地狱,那放火的女子勇敢义烈,真是为民除害。
宫尚角打听到那女子尸首还是被扔去了乱葬岗,他在乱葬岗找了几天几夜,终于找到了那具被烧焦残缺不全的尸首。
他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把尸首带回旧尘山谷的,等到把她和母亲葬在一起,看着立起来的新墓碑,他麻木的心才找回一点知觉。
是痛,锥心之痛。
此生,他再也不能听到她的欢声笑语。
再也看不到她的明媚眼眸。
那些美好温馨,生死惊险的患难与共,都只能存在记忆里。
他怕记忆会模糊,就反复在脑海里描绘着她的一颦一笑。
越是回忆,心就越痛。
可越痛回忆就越真实。
心口的伤再也好不了了,但他甘之如饴。
宫尚角合上画卷,小心收好,回到了现实。
千寻……楚千寻,只不过是恰好名字相似,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再如何相似,都与他无关。
“咚——咚——咚——”
沉闷钟声响起,响彻整个宫门。
很快宫远徵就赶到角宫,神色凝重的对宫尚角说。
“哥,出事了,长老们请你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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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2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