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堂下二人见顾清林来了,主子模样的人立时说道,“你来得可正好,”这一开口正宗的官话,哪里还有半点西北的口音!
孔县令后背登时被冷汗湿透,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堂下人后面再说的如何他恍惚间都没听清,只看到顾清林对着那二人中主子装束的人说了些什么,那名主子装束的小爷又说了些什么,总之回神时顾清林已然劝走了那位喊他狗官的小爷,堂下只余顾清林和那瑟瑟发抖的黑五的那几名手下。黑五的人见状也知是碰上硬点子了,此时三人也正缩在内堂一角以求尽力缩小存在感。
孔县令急忙下得堂来走到顾清林的身边,忙问道,“顾兄。。。。。。”
顾清林却是止了他的话头,又看向缩在一角的三名泼皮,孔县令会意,立时吩咐衙役将几天下狱,待几人鬼哭狼嚎的声音听不见了,才忙又转身对顾清林道,“这话是怎么说的,这位。。。。。。”
话没说完,小侍书手里拿着一个荷包从外面匆匆小跑进来。
顾清林问道,“可上车了?”
侍书道,“已经上车了,表少爷在车上呢,让我喊公子你也快快回府呢。”
顾清林道,“知道了。”又问,“手里拿着什么?”
边说边接了过来,打开了荷包。
侍书道,“二公子刚才发脾气乱扔的东西,小的给捡起来了。”
侍书说话的空儿顾清林已经打开了荷包,只见里面除了一些香料之外,还有一块小巧的金色令牌。却正是陈国公府的那枚令牌。
一旁的孔县令见状顾不得失态,一把拉住了顾清林拿着令牌的那只手,颤声道,“这。。。。。。。这是。。。。。。”
百姓或许不知,但是大楚朝当官的都知道这一块小小的令牌意味着什么。只有在位的当朝正二品以上大员家中才可获得这象征权利与地位的黄金令牌,且所有令牌皆为官造,无论你官当的多大都不可私造这种令牌。而当官职变动时,令牌是会随回被收回的。
顾清林见状忙用空着的一只手捂住了孔县令的嘴,然后快速把令牌装好又将荷包扔给了侍书。见内堂里只孔县令与师爷二人才松了口气般,对着孔县令道,“今日幸好我来得及时,否则险些铸成大错!”
孔县令不停的以手试汗,这大冬天的明明风冷天寒,他却早已汗湿了内衣。他拉住顾清林的手,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顾兄,一定要救兄弟一把啊!”
顾清林也似是十分懊恼,“家下人已先一步前往幽州打点住处,原是准备这两日就起程去幽州的,谁知半路来了这么一出。”说完又有些气恼的看了一眼孔县令埋怨道,“大人也太不小心了些,明知有贵人在此也不知让这些人收敛一点,来的路上连我都听说了,这伙人就是本地的泼皮专门讹诈外地人的,回回对人恐吓威胁,吃了些甜头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如今竟然还敢闹到公堂上来,你说你让那位爷心里面怎么想你!”
孔县令此刻也是有些有苦难言,只能不停的“是,是,是。”的应着,又问顾清林他该如何办。
顾清林想了想,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罢了,若不是还想着去幽州,我也不同你在这里多费口舌。”然后又将头向孔县令靠近了一些,“这位小爷自小蜜罐里长大的,不好文只好武,很有几分行侠仗义的心,他本身身份又金贵的,鲜少遇到这种情况。如今既然被他遇见了,你也无须多做其他,歇了那请客送礼的心,那位府上也不差你这点东西,你只好好所这个案子办了,该处理的都处理了,若是能让外面的百姓也叫上一声好,那你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说完又有些语重心长的对孔县令道,“亡羊补牢尤未晚矣,就看你这牢补的如何了。”
孔县令想了想,试探着道,“那。。。。。。我把这三人游街示众,再让他们服几年苦役?”
顾清林听他这样说,也不多说其他,只拍了拍孔县令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想清楚了再做。”
说完也不再多言,拱手冲孔县令草草一礼,不顾孔县令的挽留带着侍书匆匆去了。只留孔县令与师爷二人面面相觑,满脸愁云。
待回了内室后师爷看了看门外无人才对孔县令道,“大人可是觉的为难?”
孔县令叹了口气苦兮兮道,“你看现在这情况,一边惹不起,另一边不好惹,左右都是不好过啊!”
师爷的心里也是默默的叹了口气。说起来这孔县令对他也算得上是不错,很多事情上对他的意见也是颇为看重,只可惜他本身有两个致命的缺点,一是爱财,另一个就是目光短浅。按说像这样的东翁原本并不是良主,只可惜他们一起共事这几年早已根脉相连一损俱损。孔县令眼下纠结的尚且只是陈家二公子被讹一案,可他的心中却是有着更深的忧虑。
师爷心中忧虑却也并未此时就言明,只上前一步小声对孔县令说道,“这惹不起和不好惹左右都是麻烦,大人何不借此机会。。。。。。”说着抬手做了个切刀的手势。
孔县令一时尚未反应过来,问道,“师爷何意?”
师爷只得将话挑明了说道,“黑五这一伙人巡幸滋事已久,百姓当中早已怨声载道,咱们何不趁此机会将他们处理一番?
孔县令叹道,“你以为本官不想吗?可那黑五毕竟也算是李家的人,这些年也没少替李家办事,只怕到时候李家真的闹将起来也是麻烦。”
师爷看孔县令面露犹豫之色,只得又道,“可这人又不是咱们要抓的,谁让他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呢?到时候即便李家人闹到知府大人跟前,有陈国公府这个挡箭牌想必知府大人也不会多说什么。”
听闻师爷这样说,孔县令的眼神瞬间一亮,但仅片刻后又犹豫起来,“可这陈家的人又能在这里呆几天呢?咱们人抓了回头他们是出气了,过后一抬屁股人走了,以后这李家还不定怎么给本官使绊子呢!”
听孔县令这样说师爷的眼神微微一闪,趁机试探道,“那何不将李家一起。。。。。。”
孔县令闻言震惊的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不可,万万不可。这李家代表的可是知府大人啊!陈家的人就算再能耐,难道还能装知府大人一起处置了?”
师爷心下微叹,只好又道,“既如此那咱们就将事情透给李家。”说完又小声在孔县令耳边小声低语了一番。
孔县令听得连连点头, “好,好!就如此办!本官这就去安排!”
待孔县令离去之后,师爷却仍是一脸的凝重,目色闪烁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一边孔县令大张其鼓的将黑五手下一干人等有一个算一个都抓了下狱,还让人四处张贴了海捕文书追捕尚未落网的黑五,这一边李家的人便找上了门来。
谁知往常孔县令一味和稀泥的糊涂态度这一次却是异常的坚决,问就是他们惹了不该惹的人,自己也是无奈之举。
自从与知府搭上了线,李家人在孔县令这里鲜少有不能满足的事情,这一番碰壁虽让人气愤。李家在县衙自是也有自己的眼线的,很容易就打探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李家大公子觉的事情有些棘手,火速便返家同李家主商议对策。
李家主闻言却是并不在意,“只管让黑五藏好了就是,到时候他们找不到人又能如何?说到底不是过路过几个纨绔而已,他们能在这里呆多久时间?倒是这卢家,还真是小瞧他们了,难道真攀上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别不是诓人的吧?你让人好好去查查。”
卢家的别院里,顾清林几人同样凑在一起议事。
云烁先是对战荣问道,“该安排的人都安排了?”
战荣回道,“山里面,县衙那边,李家那边,还有黑五那边都安排了人手在暗中盯着。也还多亏了沈小将军,又调派了二十人手。”
沈随摇摇手不在意笑道,“这有什么。”又问道,“说起来那黑五现在在哪儿呢?。”
战荣道,“收到风声人当时就出城了,现在藏在城外的一个庄子里面,庄子的来历还在查。”
沈随嫌弃道,“县衙这帮人还真是废物。”
却是赵子渊道,“只怕他们未必就不知道这人在哪儿,装糊涂罢了。这帮老油子想糊弄起人来办法一套一套的。”
沈随不解看向赵子渊,“听你这话,怎么,你们家以前还被官府的人糊弄过?”
赵子渊撇撇嘴,“那可太多了。各地的分号每年都要上报几起子这样的事情,五花八门的简直数不胜数。”
沈随同情的拍了拍赵子渊的肩膀以示安慰,叹道,“你说今上这么仁明,怎么还会有这孔县令这样的官员呢?”
云烁听他这样说忍不住笑道,“你这话说的可是有点何不食肉糜的意思了。世上最难懂也最善变的恐怕也就是这人心了,今上再仁明,可大楚这天下之大数万万的子民,想要真正做到万民归一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一句话说的几人都笑了一起来,沈随不好意思的也是咧嘴一笑。
云烁又正色道,“战意他们应该已经到了幽州府,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说着又看向沈随,“安叔那边若一切顺利,最晚三日后先锋营就能到,等人到了我们就先将铁矿控制起来。”
顾清林接着道,“你们去了铁矿,我就带人去县衙。孔县令那边这两日他应该就会有所反,他只要稍微有点脑子,黑五一伙人便逃不掉。便是他们找不到黑五也不妨,我自有办法让他们乖乖将黑五送到咱们手上,这两天咱们可以先从黑五那边撕开个口子,确认一下他手里的铁器来源。”
沈随不解道,“可咱们不是没在黑五家里发现什么异常吗?他真的私下里捣腾铁器吗?”
顾清林摇摇头道,“卢家世代居于沛县,他们的消息应该不会错。我们没有发现应该只是他们藏的深了一些而已。”
县衙的人雷声大雨点小,黑五手下的小喽啰抓了个七七八八,果真迟迟不见黑五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