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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结海楼 第12章 落碧

作者:客楼惊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10-22 05:42:26 来源:文学城

好在那人只是瞥了一眼楼上的众人,便转头去了西边的经书库,让在场的几个人长舒了一口气。

“你们瞧刚才他那眼神,和看不起谁似的。”江栩搓了搓胳膊,一脸的不满。

章知白点点头表示十分赞同。

“你说是吧…”江栩转头看向林砚,见他一脸呆滞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你不会真被他揍傻了吧”

林砚许久没回过神来,连江栩唤他名字都恍若未闻,像是魔怔了一般。

“陆师弟?”

“陆砚观?”

“陆辰良你怎么回事!”

江栩和章知白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这家伙魂丢了?

如果说之前林砚是处于穿越的震惊里,那现在完全就是茫然。

那个人……是林柯吗?

万一只是长的像呢?

那万一就是呢?

想到这,他就和猛然惊醒一般一拍脑门,踉踉跄跄就要下楼去看个究竟。

“喂!你要跑哪去?”

江栩被他的动作吓了一大跳,眼见他跌跌撞撞要滚下楼梯似的,连忙起身拦住他。

“我找他有点事!”

林砚啥都顾不上了,只想立刻飞去楼下一探究竟。

“不是你搞错没有,你刚和他打了一架啊喂!”

“哎呀顾不上了,我真有事和他说!”

“你顾不顾的上不要紧,人家万一气没消你俩又在阑台大打出手怎么办!”

“诶呀我自有分寸,自有分寸。”

“我呸,你看见他就和踩了炮仗似的,有个屁的分寸!”

一旁的宋况连连点头表示肯定。

“辰良,你要和他说什么这么重要,非得现在就冲上去?”章知白不解问到。

“哎呀解释不清楚,你们就让我过去问问他吧!”林砚哭丧着脸,一脸的焦急。

他们仨二丈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也不知道林砚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哪有打了一架的仇家上赶着凑过去找骂的啊………

最后还是拗不过林砚的撒泼打滚,再三嘱咐不可私自动手之后,三个人忧心忡忡的看着林砚飞奔下楼。

甚至可以说是迫不及待的。

江栩:?

章知白:?

宋况:?

另一边,正在研读经书的林松篁,眼皮突然一跳。

他揉了揉略微干涩的眼睛,摊开书卷,抬眼便见刚才还在二楼作威作福的陆砚观连滚带爬的朝这边跑来。

林松篁:?

他假装没看见,低眸继续看着手中的残卷。

烛光缱绻,柔化了少年略显锋利的眉眼,好让林砚得以鼓起勇气向前。

他记得自己的舅舅五官很好看,鼻骨硬朗笔挺,看人的时候总有凌冽的气势,但眉毛却中和了眼睛的压迫感,总之不板着脸的时候还是帅的。

但眼前的少年只有化不开的锐利感,仿佛浑身带刺似的,垂下的眼角都像锐利的刀锋,处处透露着生人勿近。

但是林砚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楼上实时观看战况的三人:紧张。

宋况:“你说他不会冲上去就把那小子的书撕了吧。”

章知白:“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江栩:“那完蛋了,你俩当时为啥不拉着他一点!”

宋况:“不是他陆小少爷谁拦得住啊。”

章知白:“静观其变吧。”

没成想林砚刚往前去没几步,林松篁就头也不抬的开口了。

“有事?”

语气叫那个冷若冰霜。

没事他舅平时生气就这个样。

林砚本想试探试探这位长得像他舅舅的少年到底是不是他舅舅,但纠结了半天的开场白,脱口而出却是:

“呃……”

“how…how are you?”

林松篁:?

楼上三人:?

“发什么疯?”林松篁明显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话弄蒙了,只是那身上的寒气还是没褪去,几乎是毫无耐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

“没别的事别来烦我。”

“诶我还真有事想问你一下。”林砚挠挠头,绞尽脑汁的想怎么样才能套出话。

“说。”

“诶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富强?”

“民主?”

“文明?”

“和谐?”

林松篁:?

“你是不是觉得伤养好了还想继续打一架?”

“不是。”林砚头摇的响叮当

我是在和你对暗号。

但他没敢说。

“那慢走,不送。”林松篁头也不抬,彻底不想和面前这神经病耗费时间了。

于是林柯愁眉苦脸的回到了楼上。

完蛋,只有他一个人伶仃孤苦的穿越到了全是熟人面孔的古代里,但是没一个人认识他。

那三人见他毫发无伤却无精打采的走了回来,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纷纷走上前去问道:

“你和那病秧子说啥了?”

林砚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世界里,随口就答道:

“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宋况:?

章知白:?

江栩:?

“那是什么?”

林砚痛心疾首:“暗号。”

宋况凑过来,用笔杆子戳他胳膊:"喂,你莫不是真被打傻了?"

"你才傻,"林砚有气无力地瘫坐在席上,抓过章知白带来的韭菜包子狠狠咬了一口,含混道,"我那是......刺探敌情。"

宋况挑眉:"用'富强民主'刺探?"

章知白噗嗤笑出声:"陆师弟,你这敌情刺探得未免太迂回些。"

林砚悻悻然嚼着包子,心里却翻江倒海。

林松篁方才抬眼看他的瞬间,简直和他舅舅的神色一模一样,尤其是眼睛,可偏偏这人又不认得他,还一副苦大仇深的架势。

会不会是自己长得变了个样子,对啊!自己顶着“陆砚观”的脸就上了,他舅舅能认识他吗!

不行,得找个机会再和他聊聊!

“你到底去不去吃烧鸡了?”江栩早已按耐不住的冲他低声道

他胡思乱想了半个时辰,楼下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四人齐刷刷探头,见林松篁正抱着一摞书卷往门外去,墨绿袍角扫过门槛,没入夜色。

"他今日倒走得早?"江栩奇道。

章知白压低声音:"听说他每旬这时候都要去后山采煎药,雷打不动。"

林砚耳朵倏地竖起来。

后山?采露水?

这倒是个堵人的好机会!

他当即把包子一撂,胡乱抹了嘴就要起身。江栩眼疾手快拽住他衣袖:"你又作什么妖?"

"散心!"林砚挣开他,猫着腰就往楼梯口溜,"吃撑了消食!"

宋况在后头急得跺脚:"陆辰良!夫子说了禁足期间不得乱跑——"

可林砚早已蹿得没影。夜风裹着竹叶的沙沙声灌入阑台,吹得烛火乱跳,映得三人面面相觑的脸上尽是惶惑。

"完了,"江栩一拍大腿,"这厮肯定又去找林松篁的晦气了!”

却说林砚一路小跑,借着稀薄月色摸向后山药庐。云泽山的夜雾来得极快,如同无声的潮水,须臾间便吞噬了竹林小径,湿漉漉地缠绕在衣袂间,草尖冰凉的露水迅速浸透了锦缎鞋面,每一步都陷在微凉的泥泞里,带来一种黏腻而不安的触感。

四野寂静,唯有不知名的夜虫在深草中窸窣低鸣,更衬得山夜空旷幽深。他远远瞧见溪畔有一点昏黄灯火摇曳,映出一道清瘦孤直的身影,正背对着他,微微俯身,似乎在看顾着药炉。

月光被浓雾筛过,破碎如银屑,零星地洒在那人肩头墨绿色的衣料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泽,竟无端显出几分难以接近的伶仃。

林砚心一横,压下胸腔里那点莫名的紧张感,大步走过去,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林松篁!”

那人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并未回头,手下动作也未停,只从鼻腔里逸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冷意的嗤笑,语气淡漠:“陆公子若是还想研讨那劳什子话题,恕不奉陪。林某没空陪你玩这等无聊把戏。”

“不是不是!”林砚绕到他面前,逼自己直视对方,晚风吹得他脸颊发凉,心却跳得飞快,他憋红了一张脸,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干,“我……我是特地来寻你……道歉的!”

林松篁终于缓缓抬起眼。

他眉梢微挑,带着审视与毫不掩饰的讥诮:“道歉?”他重复道,每个字都像冰珠落地,清脆而冷冽,“为哪一桩?是阑台笔试时信口雌黄的诬蔑,还是大打出手时的‘无意’冲撞?亦或是……平日里的诸多‘高见’?”

“对、对啊!”林砚被他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袖,把原身那点糟烂事在脑子里飞快过了一遍,硬着头皮,几乎语无伦次,“先前……先前所有事!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疑你作弊,更不该先动手……总之……总之对不住!”

他一口气说完,几乎不敢抬头去看对方的反应,只觉得脸颊滚烫,心脏擂鼓般敲着胸腔。

四周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唯有药炉中的炭火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以及溪水淙淙流淌不息。山雾愈发浓重,缓缓流动,将两人身影缠绕得有些模糊。

许久,林砚才听到一声极轻、极缓的嗤笑。

“陆砚观,”林松篁的声音裹挟着夜雾的湿寒,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钻进林砚的耳朵,“你从台阶上摔那一下,没摔断骨头,倒是把脑子摔出了不少……令人惊叹的新花样。”他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刮得人生疼。

林砚急道:“我是真心的!”

“真心?”林松篁忽地上前一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林砚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带着药草清苦气的微凉体温。他比林砚略高半寸,垂眸看下来时,那股沉沉的、带着绝对压迫感的气势,几乎与现世里林柯训斥他时的模样重叠起来,让林砚呼吸一窒。

“那你倒说说看,”林松篁薄唇微启,吐息几乎拂过林砚的额发,声音压得极低,“你方才口中那‘民主’为何物?‘和谐’又作何解?嗯?”他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冰冷的质疑,“这些闻所未闻的怪词,也是你陆小少爷‘真心’道歉的一部分?”

林砚张口结舌,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总不能说这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吧?

正支吾着试图搪塞,林松篁却毫无预兆地骤然出手!

速度极快,力道极狠!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般猛地掐住林砚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疼得林砚“嘶”地倒抽一口冷气,瞬间挣扎起来。

“半月前,你还恨不得当场撕了我的答卷,眼神里的厌恶做不得假。”林松篁眼底墨色翻涌,像是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猛地将林砚又拽近几分,声音压得更低,更沉,带着一种近乎狰狞的审度,“今日却跑来同我表演这拙劣的惺惺作态,满口不知所云的怪话……陆砚观,”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机:

“你究竟是谁?”

林砚头皮瞬间炸开,下意识地奋力挣扎,手腕却被攥得更紧,骨节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月光下,林松篁的手指绷紧,泛出用力的青白色,眼底疑云密布,锐利得仿佛能洞穿灵魂:“失忆?这种拙劣的借口骗骗江栩那等蠢货尚可。但你我一年来交手无数次,你绝非陆砚观!说!你究竟是谁?!”

最后一句,已是低沉的厉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猛地砸向林砚。

林砚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他剥皮拆骨的厉色骇得魂飞魄散,脑子一片空白,求生的本能和巨大的委屈恐慌交织在一起,让他不管不顾地嘶声喊出了那句深埋心底的话:

“我是林砚!是你外甥林砚啊舅舅!”

话一出口,万籁俱寂。

连溪流声、虫鸣声、炭火噼啪声,都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抽走了。

林松篁瞳孔骤然紧缩,攥着他手腕的手指先是猛地一紧,紧得林砚以为自己的骨头要碎了,随即又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极其骇人听闻的鬼怪之谈。

“……你叫我什么?”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压不住的震颤,像是冰面骤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舅舅……”林砚豁出去了,眼睛一闭,像是倒豆子般不管不顾地急促说道,眼泪都快飙出来了,“你以后会是我舅舅!虽然你现在看着比我还小!但我真是你外甥!你左……你锁骨下方,有一道三寸长的旧疤痕,是小时候为了护着我划伤的!这件事根本没有外人知道!我……”

然而,他预想中的“舅舅认亲”场景并未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脖颈上骤然袭来的、冰冷而恐怖的窒息感!

林松篁的另一只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扼上了他的咽喉!力道之大,瞬间截断了他的话语和呼吸!

那手上的温度冷得如同寒冰,指节分明,蕴含着绝对的力量,仿佛下一秒就要捏碎他的喉骨。

“你、到、底、是、谁?”林松篁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地狱深处挤出来的,裹挟着滔天的杀意和一种被触及最深层禁忌的暴怒。他眼底之前那些许的波动已被彻底碾碎,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审视死物般的厉色,“谁派你来的?调查我?用这种……可笑至极的方式?”

那杀意是如此真实,如此浓烈,如同实质的刀锋刮过皮肤,让林砚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了。他奋力挣扎,双手徒劳地想去掰开那只索命的手,脸颊因缺氧而迅速涨红。

“我……我没骗你……”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的气音,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无法言说的委屈,“这些年……一直都是我们俩……相依为命……”

林松篁的脸色在朦胧的月色和灯火下,变得青白交错,眼底情绪剧烈翻腾,最终竟化作一声极其古怪、充满了嘲讽与难以置信的冷笑,那笑声低哑,却比怒吼更令人毛骨悚然。

“好……好得很。”他盯着林砚,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前所未见的、荒诞离奇的怪物,“陆砚观,你这失心疯……倒是比往日那副只会逞凶斗狠的蠢钝模样,‘有趣’得多。”

他忽然松开了扼住林砚脖颈的手,也甩开了攥着的手腕。

力道撤得突然,林砚脱力地踉跄一步,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蹦出胸腔。

林松篁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嫌脏似的,猛地拂袖转身,衣袂在夜风中划出一道决绝冷硬的弧线。

他走出几步,又猝然停住,并未回头,只是侧首,冰冷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掷向惊魂未定的林砚:

“今日你所言种种,若有一字半句……传入第三人耳中——”

“不敢!绝对不敢!”林砚吓得一哆嗦,几乎是跳起来,慌忙举手发誓,声音还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哭腔,“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无旁人!”

林松篁冷哼一声,不再多言,身影迅速没入浓得化不开的夜雾之中,消失不见。

徒留林砚一人,瘫坐在冰冷潮湿的泥地上,望着那人消失的方向,晚风吹过,激起一身寒颤,只觉得心脏仍在咚咚狂跳,仿佛刚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回来。——完了。

他好像……不仅没认亲成功,反而差点把八百年前的“亲舅舅”给彻底惹毛了,甚至险些丢了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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