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光影又是一顿摇晃,上一秒白阮阮的母亲刚从屋里带着笑走出来,在一旁拿手巾擦了擦手上还尚未完全干掉的水,下一秒那个家境没落也没能扑灭对生活热爱的女子,就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令下意识去寻找自己记忆中是否存在这个人的萧槐染愣了神。
突如其来的转变实在太快。
“这一段的记忆缺失了。”
云栖在一旁提醒他,萧槐染这才缓过神来,若不是她这般说,他可能还真的会以为这件事情都发生在同一天,因为地点是一样的,人物是一样的,衣服是一样的,甚至连手里做的事是一样的。
或许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普普通通和往常相同的一天,做好了饭,一家人聚在一起其乐融融的聊着天,吃着饭。
但是如今,那香喷喷的白米饭变成了染了血的红色,白阮阮带着伤跪倒在地上,挣扎着想去摸她母亲的手,但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用处,等到父亲出来时,她的母亲已经没有了气息,只是头发依旧是一丝不苟,像是安然的睡了过去。
他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是谁在袭击。
或许这还不是最悲哀的,一个家庭,有一个能干的父亲和一个尚且年轻的女儿,若是这般简简单单的,倒也是还能活下去,可能也会活的很好。
可偏偏老天像是在同白阮阮开玩笑一般,她的父亲受不了妻子离世的噩耗,疯了,且恰巧彼时冥族作乱,人族又大旱,闹了饥荒,几些个流离失所的人闯了进来,她带着伤不敌那些饿了许久的人,这些年攒下来的家当被席卷一空,十几年的安好就仿佛是一片羽毛般轻轻拂过,仅余下再也触碰不到的瘙痒。
再次缓过神来的时候,她护着自己一夜白发,连走路都已经走不顺的父亲躲进了一家破庙,饥荒年代,什么手艺活都卖不出去,她只好日日去那街道上和些流氓抢些饭吃,还有地上的野草和树皮。
只要是能充饥的,什么都行。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能和医师说的对上了,只不过白阮阮不是被“好赌的爸”强送去还钱的,而是因为她的父亲得了重病,且那日被嚣张跋扈的庄家三小姐恰巧遇上,为了父亲的药,自愿去当了这个替嫁的人。
说实在,不知内情的的人都以为庄家三小姐自小便是个娇纵惯了的人,仗着家里有权有势就能草菅人命,活活把林大公子逼疯还不肯放过他,只有白阮阮知道,她是因为失了精力与福气,且这两样东西,正是林大公子派虚耗一族去取的。
而最开始实行这个任务的人,正是白阮阮,白阮阮下不去手被赶出了家门,后来,别的族人替她去干了这件事情,事成之后整个虚耗家族却被林大公子给灭了口。
这失了妖皮妖骨妖血的白阮阮反倒是成了世界上最后一只虚耗,一只再也没了妖族能力的虚耗。
所以说这真正的只手遮天嚣张跋扈,大概是只有林大公子林厌能够顶的起这当之无愧的称号。
大婚当日,万里长虹。
云栖看到萧槐染在白阮阮记忆中留存的身影便是此刻出现的,萧槐染看到这副景象确实是在一瞬间想了起来,只是,再次面对云栖疑问的表情,他一如既往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那日,是你托我去给她送一封信,信上的内容是什么我并不知晓,我也不并清楚你送这封信的原由。”
“只是记得清楚,你同我说是庄府和林府大婚新娘,带着红色盖头,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萧槐染叹了口气,没有再去看那记忆,脑子里却是又浮现出那日的景象,他就说,但凡是他见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印象,原是她没有露脸。
要知道,这一日,南城是漂浮在饿死鬼上的狂欢,但远在山林里的他却正因为失去自己的七哥哥而哭的撕心裂肺,刚送回信却依旧是无力阻止她的离去,这一天,痛的刻骨,这辈子都不可能忘掉。
本来云栖托他去给一个陌生的年轻女子送信,他得知时便吃醋的不行,奈何也从未给七哥哥表明过自己的心意,本准备送完这封信便回去与七哥哥坦白,奈何,终于是事与愿违,他的精心准备还未露面,那日便成了两人的最后一面,再次相见时,七哥哥已是将他忘了个干净。
虽是现在他又找回了自己的七哥哥,但那日发生的一切,永远永远,像个伤疤一样裂在胸口,被自己最亲近的人抛弃,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吧。
那边的萧槐染因为又将那段记忆重新记起了一遍,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这边的云栖却完全没有听懂他说的话是个什么意思。
本来她是坐在凳子上而萧槐染则是一直站着的,但现在看着本来就因为穿了她的白色衣衫,而显得格外消瘦的萧槐染仿佛沉浸在了巨大的悲伤之中,斜靠着桌子身体向下滑,坐在了地毯上,他用双手环抱住双腿,蜷缩成了一团。
“你……”云栖那段时间应该恰巧赶上闭关修炼的关键时期,或者是刚好登过仙梯成了仙,怎么可能认识萧槐染,且还让他去给一个替嫁的新娘子送信?
萧槐染仰起头来,椅在桌案上,从云栖那个角度,全然看不见他的身影,他深呼了一口气,用他惯会用的吊儿郎当打断了她的疑问:“没有关系,仙君总有一天会找回这段记忆的,不过,这也恰巧说明了一件事情,白阮阮大抵是可靠。”
他又想起来自己那时递信莫名其妙的醋意,该是用错了地方,七哥哥将他支开来,大概是不想当着他面离开,没想到他回来的这般快,正巧碰上她上浮离开的身影。
大段白阮阮的记忆被消化,后面几乎和药师讲的一模一样,也没有再看的必要了。萧槐染自觉再这般下去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他现在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在云仙君的面前。
于是他偷摸摸的当面给云栖施了个决,把睡着的云仙君安好的放在床上,又从窗户跳了出去。
说实在,就是这般不端作风,还是他同七哥哥学的呢……
停住,不能再想了,萧槐染一头将自己插进了忘川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忘川河水明明是这个世界上最温和之物,此刻的他却仿佛感到了刺骨的寒冷,自飞升以来强忍的悲痛在此刻弥漫开来,他沉浸在河水中,慢慢向下沉去,没有做任何的动作,但在意识之中,他的手里紧紧的拽着一根绳子,顺着黑暗中的唯一光亮努力向上爬去,直到力竭也没有停止。
那已经被萧槐染压住许久的躁郁之气又一次涌了上来,他的眼睛充血,颇有些走火入魔之势,如果如果把她关起来就好了,关起来哥哥就不会走了。
在水里,他猛地给了自己一拳,水化去了大半的力道,却依旧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半边脸肿了起来,倒显得他现在格外狼狈,像他最开始没有被哥哥捡到时一样,如同一条丧家之犬,遭万人唾弃。
又再次被那些早已被他埋藏在最深处的情绪扑灭最后的理智,他放弃在自己幻觉中继续顺着那条绳子向上爬,可能也是对自己这种想法感到不耻,也可能,只是单纯的累了。
他想要沉沉睡去,想要在梦里再见七哥哥一面。
然后他就在迷迷糊糊之间看到了一只洁白的手拽着他向上游去。
真的在梦里见到哥哥了吗……
萧槐染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给云仙君施的决用偏了一瞬,虽是捎带着起了一丝的作用,但比往常比还是要差上许多,云栖仅是晕了一瞬便缓缓的醒了过来。
料想到这个刚刚飞升的萧大仙会做些什么,便火急火燎的赶了回来,将他从那无底的忘川河里拉了出来,本不过是个随手的事儿,偏生手里这人却好像中了魔一般抱着她不肯松手,生拉硬拽的让她呛了好几口水。
这令她一时竟没有察觉到一旁偷偷摸摸溜过去的医师,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医师已经走远,而她,再次感觉到了父母的灵魂之力,精神瞬间变得清澈无比。
她在水中冲着怀里的萧槐染输了大半的灵力,去帮他化解体内乱窜的疯魔之气,却没有去嘲讽此人怎地在这等纯善之地也能够走火入魔到这种地步。
因为她看到了,在白阮阮记忆的结尾,萧槐染的情绪突然变得不稳定,按道理来说,灵相应当是一个人最宝贵的地方,他能够开放一小片地方让她同他一起看便已经是一个惊奇之事,却没曾想萧槐染对云栖是完全的不设防。
于是在他情绪低沉之际,云栖在那短暂的睡梦之中看到了后续,也终是明白了初次见面时萧槐染为何会那般对待她。
原是将她人认做了故人。
没有丧失记忆,也没有替身一说,萧槐染灵相里存留的那个七哥哥,确实不是她,那是一个纯粹的人,比失了妖皮妖骨妖血的白阮阮还要纯粹,拥有的,是一个人的灵魂,虽样貌确实是像,但那不是她。
啊啊啊啊,萧槐染好中二啊[学着云栖无奈扶额]
不过没关系的,没有强制爱剧情,放心食用,小梨子打不过他的七哥哥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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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七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