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青青兮欲雨 第11章 探春宴（一）

一身形窈窕的少女正对着铜镜梳妆，铜镜里的人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似春天的花儿一般明艳动人。

秋枫在其身旁编发，被镜中的小姐美呆了，雀跃着说：“小姐，你真的好美啊，比当年的夫人还要好看。”

左青青第一次参加中原的探春宴，兴致很大，今天起的很早，化了一个美美的妆，还在眉心点了淡雅的梨花，脸上是明媚娇俏的颜色，将少女衬托的楚楚动人。

她做最后一步，抿了一下胭脂，红唇鲜明煞是美丽。

“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左青青疑惑的问一旁看着镜子发呆的秋枫，用手肘戳了一下她，该看镜子不应该是自己吗？

秋枫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又拿起刚刚还没编好发髻一边伤感的说；“夫人生下你就离世了，小姐你忘了吗？之前一直陪你的周嬷嬷因为向老爷争取月银，被大夫人处死，大小姐都说你活不长，结果还不好生长成一个大美人了。”语罢特意提高语调，很是骄傲，任大小姐再嫉妒小姐的美貌，这脸也长不到她身上去。

左青青黯然垂眸，愣了片刻，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小时候族人们小朋友身边都有父母陪伴，而她只有大胡子师傅在身边，好多小孩嘲笑她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有时一个人偷偷地哭，然后再擦干眼泪，努力安慰自己未来会好的，继续扬起笑容不让师傅担心。

若是知道自己有一个姐姐还在世，她会开心死的。即便爹不疼娘早逝，但至少有一个亲人，永远在身边。

院子里的小燕子在柳树上叽叽喳喳的唱着歌，左青青被吸引，抬头看向窗外，穿着一身黑衣的小燕子在树上飞来飞去，生机勃勃，生命力十足。

左青青不知不觉也跟着心情好了起来，倏地她表情有一瞬凝固。

“你梳妆的样子很好看。”左青青想起了前天银色面具男的话，撅起小嘴，心里暗道：大晚上闯女生闺阁，还大摇大摆的走了。

左青青心底是开心的，她又看向镜中的自己，练习着得体的笑容来应对今日的探春宴。

“小轩窗，正梳妆。”左青青想起古人的诗词，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听起来真的挺美的，可惜自己看不到，白白让那人瞧了去。

待打扮结束后，左青青起身准备去宋府门口等待马车来接她。

淑妃娘娘特意给宋听雪下帖子去参加探春宴宋亮是知道的，连他的两个嫡女都没有这待遇，是被御史大夫家的贺玉敏邀请过去的。

昨日他特意找人通知宋听雪，今日和姐姐们一起去赴宴。

左青青身着淡粉色齐胸襦裙，腰间别着一串银色的铃铛和玉佩，梳的垂鬟分肖髻俏皮的模样很是灵动，待她到宋府正门，宋南禾还在为宋南音调整发髻。

看见今日的左青青，宋南禾尖酸刻薄的语调又响起来了。

“宋听雪，打扮的越来越像狐狸精了。”语气里的酸味，让本来高兴地秋枫也忍不住嫌恶地皱起眉头。

宋南音一听是宋听雪来了，转过身来看热闹，见到今天娇俏动人的宋听雪后，记恨的白了一眼她。

她讨厌比自己漂亮的女人，尤其是一个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庶女。

宋南音开口嘲笑今天的宋听雪，“是看上了哪家少年郎君又去祸害了。”

左青青捂住耳朵，步履加快的朝最后一辆马车走去，一边没好气的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一旁的下人们看得出谁有理，知道嫡小姐就是嫉妒宋听雪比她们好看，心里憋着笑，宋小姐如今有了靠山胆子是越发大了，公然将嫡小姐泼的脏水又倒了回去，骂人的话也很可爱。

“宋听雪，你骂谁是王八呢？”宋南音叉着腰，恶狠狠的看着宋听雪的背影。

“王八自己心里跟明镜似得。”场面一度很尴尬，一旁打扫的下人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害怕被脾气不好的嫡小姐收拾，宋南音直接气红了脸。

左青青早上本来听到的是大自然的小燕子唱歌，一到宋府正门，听的是什么鬼话！虽说她一点也不在意宋南禾宋南音的看法，但这噪音吵到自己本来很好的心情了，没忍住直接发泄出去了。

秋枫抿着嘴没敢笑，扶着自家小姐风风火火的上了马车。

等到在马车上安稳下来后，左青青长舒一口气，暗道好女不跟狗斗，不生气不生气，今天要好好玩一玩。

“小姐，你干嘛呢？”秋枫在马车上露出笑颜，今日算是小姐扳回一城，以往宋南禾奚落小姐，小姐一般都是忍忍过去的，不然那两个坏种总想克扣小姐生活用度，让人活不下去。

左青青紧闭的杏眸忽然睁开，煞有其事的看着秋枫，在她额头弹了一个脑门。

“少打听！”

秋枫被逗笑了，过了一阵马车开始动起来。

左青青掀起帘子，欣赏窗外的风景，柳树冒出新芽肆意在春风里舞蹈，风中还漂浮着白色柳絮，左青青倏然被呛到打了一个喷嚏。她摸摸鼻子，暗暗放下车窗上的帘子，乖巧的坐在马车里。

今日去的的京城外的郊区，出了城区，路便开始颠簸起来，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的很慢，但总算是到达目的地了。

马车刚停下，左青青便迫不及待的掀起帘子，眼眸灵动兴致冲冲的看着四周。

周围是一处桃林，桃花已经绚烂的开放着，还有阵阵香味。

她还听到了小溪流动的声音，探春宴的主办方已经摆上了今日小姐公子的吃食，还有一处长亭，里面已经零零散散坐了一些小姐。

“南禾，快来这边。”熟悉的声音传来，左青青下车动作瞬间停住，然后转过去看到贺玉敏正向宋南禾招呼着。

她别过脸去，跳下马车，离纷争远一点。

贺玉敏倏然看见不喜欢的宋听雪，笑容马上消失，但还是亲昵的挽着宋南禾的手臂，宋南音跟在姐姐后面也朝贺玉敏的小团伙看去，旁人瞧见也许会想这三个才是一家姐妹。宋亮怕夫人，一向不管这个偶然得的女儿，宋听雪不过是宋府的外人。

身边的小姐三三两两结伴，见到宋听雪都深吸一口凉气，宋府三小姐虽无才确实好看，今日恐怕没有人能盖过宋听雪的美貌，难怪幽王殿下英雄救美。

左青青四处张望，看着她们彼此都有伴，自己也不认识谁，便打算自己寻个地赏赏春景。

她朝小溪边走去，那边的小木桌上摆着新酿好的桃花酒，她一时嘴馋，倒了一杯解解渴。太香了，这酒不似南疆的酒那般烈，淡淡的味道嘴里留有一股醇香。

身后忽然传来一些公子攀谈的声音，她这是从女方队伍跳到了男生频道。

“这京城里的姑娘我都看腻了，这些俗人实在长不出什么新意来，年年都是一个样。”

“怎么没有李兄看上的姑娘？”一男子语调抬高，甚是诧异。

“我这辈子一定要去靖朝的南边一次，听闻巫族的青瑶圣女美若天仙，文学卓然出口成章，我自是想去瞧一瞧的，若是能娶到圣女这辈子也算值了。”

噗——

左青青直接将嘴里的桃花酒喷了出来，‘出口成章’这是自己吗？她平日连一般的打油诗作起来都困难，有时还少不了被师兄师姐们打趣，这人怎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她转头看向那位夸下海口的男子，手里还拿着一卷诗集，似乎是要来此地诵诗。

“李兄你别做梦了，人家圣女能看上你？这事悄悄说，太子那边说是要找圣女做太子妃，来稳固储君之位，却是一点圣女音讯都没有。”男子猛烈的往嘴里灌了一口酒，神神秘秘的说。

“巫族青瑶圣女在民间做的好事不少，前几年南部涝灾百姓得了瘟疫，是巫族人冲在前面不怕感染给百姓派粥，圣女更是医术卓然研制草药，医好了瘟疫，他一个没本事的太子凭什么娶她。”李能叹了口气，将书卷狠狠摔在石板桌上。

“李兄你可别趁着喝多了胡说八道，太子就算没本事也不是你我能说道的，圣女也不容你我肖想。”男子后怕的向四周张望，似是找寻皇子身影，别白白口出狂言被抓了进去。

周围都是熟人，除了前面三四米之处的一个粉色背影，男子见状松了口气，继续饮酒。

左青青干咳两声，她没有传的那么神，但是随便嫁给太子确实也不现实，算了算了，赶紧撤退，免得这几个男子一会儿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吓到她。

她被这桃花酒香到了，贪杯多喝了几嘴，便起身离开。

刚走几步路，听到了她最不想听到的嗓音。

“哎，宋听雪你变化确实有点大，能给淑妃娘娘看病，不如你来挑战一下七步成诗，若你做得到，我们就和解做好姐妹。”贺玉敏挑衅的看着左青青，一点也不像和她和解的样子，依旧跋扈，周围则是响起了稀稀拉拉的笑声。

淑妃既然能邀请她来探春宴应该是开的药方有效果的，不然也不会特意请她。以宋听雪的地位，是不会有人邀请她来京中的交际活动探春宴的。

宋南禾在远处阴阴的笑着，周围人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七步成诗，宋听雪若真能做到，这无才得草包之名算是能洗一洗了。

左青青无语的撇撇嘴，然后努力撑起标准微笑，礼貌的说：“七步成诗？不如你来打个榜，做个示范让各家小姐瞧瞧先。”

贺玉敏生气的将手里的酒杯砸到地上大骂：“宋听雪！你不要脸！”

——“小轩窗，正梳妆”选自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