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落碧霄 第12章 袒露

城市的夜幕罔如一张巨网，撕不破，挣不脱，令人窒息，绝望。

急诊室里人来人往，无数悲痛的面孔只为在这里博得一线生机，凡人下跪企图获得神的怜悯。

骆枫陪着褚云一路风驰电掣连闯十几个红灯飞奔至舒筱玥所在的医院，褚云一路没说什么，只是隔几分钟从嘴里机械地蹦出几个字。“再快点。”

两人下车直奔急诊大厅，“舒筱玥家属是吧，这边来。”

褚云僵硬地点头跟着护士的方向走，他脚底一软差点绊倒。骆枫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慢点走。”

褚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嘴唇发颤。

手术室上亮红的灯光在二人眼底来回闪烁，他们都期盼手术快点结束，却又恐惧灯光的熄灭。因为没人知道，灯光黯淡的那一刻，等待他们的，究竟是胜利女神的笑脸，还是死神的镰刀。

门后终于有白大褂出来，手术室的灯光随即熄灭。

“医生，怎么样。”褚云有些踉跄地走上前。

医生向门内看了一眼，又摇摇头，“我们尽力了。发现的实在太晚。”

褚云脱力般靠着墙滑下去，一滴泪从他眼角滑落。他不是喜欢流泪的人，因为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觉得脑子很胀，耳边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他的意识逐渐模糊，陷入冰冷的深海。

为什么……我救不下任何一个人。

嘀——嘀——嘀——

褚云睁开眼，刺鼻的消毒水味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门口隐隐有人争吵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他从昨天晚上一直昏迷到今天早上，怎么可能只是普通的低血糖？！你们不是国内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吗？怎么连一个人都治不好！”骆枫在门口骂骂咧咧。

“骆总，有没有可能病人只是睡了一觉，您别太担心，这各项生命体征都是正常的。”

褚云艰难地撑起身子，“骆……骆枫。”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立马闯进来。

“筱玥怎么样？”

骆枫看见褚云苏醒的心情立马被浇灭下去，一条鲜活生命的消逝对任何一个在场的人都是一种打击。

骆枫握过褚云的手，这次他没有挣开。

“我后来让我请来的人进行最后的抢救，但是……”骆枫摇摇头，“推进手术室的时候就已经错过了最佳抢救的时间，况且……她的求生意识不强……”

褚云闭上眼，深深地，深深地吸了口气，“她人呢？”

“在太平间，基本确定是自杀。她一直在有意的收集安眠药，预谋已久。后续安排……看你，如果你觉得有疑点，我们可以报警，继续——”

“不用了。”褚云打断他，从前那个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的身影渐渐模糊起来。

“你读理科？”那时候褚云刚上大学，舒筱玥才高一。

“嗯！我想学临床医学，做一名医生，救死扶伤！”

“褚云哥！我被燕大的医学院录取啦！”

…………

“褚云哥……我好害怕，谁能来——啊啊啊！”

“病人的双腿保住了，不是没有站起来的希望……”

“她突然从马路上窜出来的！凭什么要我负责？！最多赔点钱！”

“我帮你报仇，我去找他……”

“没有证据的……我手上都没有任何证据。我觉得太脏，洗掉了…………”

“你听我说，万一哪天我真的撑不下去了，我的遗体别火化了。我偷偷背着你登记了志愿捐赠遗体登记表，别让爷爷来签字确认，他这几年精神出了问题，又不肯去医院，受不了刺激。我爸这么多年没管过我，如果有需要，让他来签字确认……”

“褚云。褚云？你怎么了？”骆枫担心他是发烧，伸手想摸摸他的额头。

褚云回过神，头往旁边一偏，躲过了骆枫的手，“没什么。”

骆枫没说什么，收回伸出的手。

“帮我联系一个号码，筱玥想捐赠遗体，需要家属签字确认。”

“好。还需要我做什么？”骆枫盯着褚云的眼睛。

“生前照顾筱玥最多的那个护士，我有几句话想问她。”

骆枫点头出去，他感受的出来褚云没有完全和他说实话，否则不会突然就这么算了。

褚云没有转院，骆枫考虑到他要处理舒筱玥的身后事。护士姐姐来得很快。

“抱歉在工作的时候打扰您。”褚云刚醒不久，声音有些沙哑。

“没关系。虽然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但……她就这么没了，我心里也不舒服。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就是想问问她生前除了我之外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褚云语气很平静，他并非是来兴师问罪的，舒筱玥是自杀这个结果毋庸置疑。

“有。”护士回答的很干脆，“我对他印象还挺深的。主要他来过挺多次，对病人很关心，每次来还带着花，我看着像是男朋友。”

“男朋友？”褚云眉毛微微皱起。

“对……好像是姓徐？叫什么徐书白。”

褚云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他是从小吃得不好，再加上挑食，习惯性贫血。按骆枫的话讲，他这小身板不好好调理调理，遇上个突发事故就容易心脉受损直接撅过去。

他们忙着处理舒筱玥的事，在医院一直待到晚上。

当地的红十字会来运送遗体的时候，褚云隔着窗远远地看了一眼，他突然想起来她从小就不乐意让人看她不漂亮的时候。褚云笑了笑，眼泪却不知什么时候砸了下来。

如果我再小心一点，再有用一点……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褚云。我们回家吧。”

骆枫处理完一切，推开病房门。

褚云背对着他，眼泪早已干涸。他深深吸了口气，就像战场上的战士重新穿上铠甲，用层层冰冷的，坚固的盔甲，包裹住内心。

“嗯，走吧。”

骆枫还是开的那辆黑色奥迪，褚云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

车里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骆枫忍不住偏头看他。

车顶开了灯，一小簇光打下来，落到褚云的半边脸上。他的脸被分割成两个部分，一半黑暗，一半光亮。

骆枫心里没来由的烦躁，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挡在他们两个之间，明明已经感受到对方打算前进了，如今又退得很远。

“你是不是想问我舒筱玥为什么轻生。”褚云突然开口。

骆枫以为他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愣了下，接着又点头，“是。”

“她车祸后一直有很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我没有照顾好她。”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你又为什么停在远处，骆枫觉得嘴里发苦。

他猛地踩下刹车，车身剧烈颠簸，停在路边。骆枫狠狠地砸方向盘，但汽车的鸣笛声再尖锐刺耳也无法让褚云的眼中激荡起半分水花。

“去他娘的！”骆枫又重重地捶了下方向盘，他转头看向褚云，眼底因为一夜没睡布满红血丝。

“真相就是这样。”褚云没有转头看他。

“真相是这样你他妈这幅态度？！不管是不是意外，不管是谁在背后玩阴的，我们都可以一起解决，你为什么总是要一个人呢？！”骆枫狗脾气上来，一把就要拽过褚云的衣领。

褚云坐着没动，其实就到这里挺好的，火燃烧时能带来温暖，烧过后就只剩灰烬了，就着今天早些离开。

意料中的拳头并没到来，褚云睁开眼，只看到骆枫发红的眼眶。

“你不想说。”骆枫任命地回到驾驶座坐好，“我不逼你。我们回家。”

车轮缓缓驶动，犹如黑夜中的闪电。

褚云双眼有些失焦地盯着前方，骆枫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

骆枫看了褚云一眼，随即用手机连上车内的蓝牙打开外放。

“喂，大半夜你最好有什么事。”骆枫没好气地开口。

电话那头的蒋文觉得自己十分无辜，“不是，我的好爸爸，我又哪惹着您——儿子来提醒您，你前几天说的资料还要不要？你自己说的亲自来，转头又贵人多事把这茬给忘了。我在医院门口，你要自己过来拿，十分钟不到我走了！”

挂了？这小子长本事啦，挂我电话。

骆枫掉了个头，向蒋文在的医院开过去。

“你就不好奇是什么资料？”骆枫语气像被丈夫抛弃的妻子似的，一股怨气。

褚云没说话。

“是我爸十多年前的一份手术资料，我觉着不对劲，想拿过来看看。”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褚云的肩脊有一瞬间的绷紧，“你在调查……你父亲？”

“刚刚不还不感兴趣么？”骆枫时不时就要犯下贱，他收起脸上匪里匪气的笑，“是，我在调查他。我觉得他很不对劲。”

“你是指什么。”褚云貌似很看重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个啊——”骆枫一脚刹车，黑色奥迪就停在了市医院门口。

“等什么时候云特助愿意和我深入交流，我必定毫无保留，倾囊解惑。”

蒋文大老远就看到了那拽得要死的奥迪车牌号，骆枫开的车一般都有这么两个特点，要么车的颜色分外骚包张扬，要么看似低调实则光车牌号也能闪瞎人的狗眼，所以特好认。

他眼瞅着副驾像是有人，赶紧低头掏出手机编辑消息。

【惊爆！骆大少单身二十七年疑似找到对象！有图有真相！】

骆枫把车开近，降下车窗，“东西。”

蒋文一边磨磨蹭蹭地掏资料，眼睛一边不安分地往副驾瞄。

“看什么呢。”骆枫拿过一本刀都扎不透的资料当即就是一榔头，毫不留情地开车走人。

“哎——我操你大爷！好心当作驴肝肺！”

蒋文吃痛地摸着脑袋，拿出手机又编辑了下消息接着群发。

【惊爆！骆大少单身二十七年疑似找到男嫂子！有图有真相！】

作者标题一般就是乱起的，看看就行，没太大深意[狗头]还有看的读者又多了几个，我这边能看到最多的一章有七个人看，很开心[粉心][粉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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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袒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