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维故意泄露的消息,像一颗投入脏水塘的石子,迅速在“避风港”底层区域激起了浑浊的涟漪。
“地狱犬”特种大队!基因武器!
这些词汇对于常年游走在法律边缘、习惯了刀头舔血但至少对手是看得见的枪炮的亡命徒来说,带来了截然不同的恐惧。无形的、针对血脉的杀戮,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和理解,引发了最原始的恐慌。
老瘸子掌控的情报网络最先确认了消息的部分真实性——帝国精锐确有异动。他再也坐不住了,主动联系了霍维,之前那点矜持和嘲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不住的焦虑。
“霍维!你带来的麻烦比我想象的更大!”在全息通讯里,老瘸子的脸色很难看,“‘地狱犬’……那帮人是疯子!还有那该死的基因武器,他们要是用出来,这整个破站的人都得给你陪葬!”
“所以,我们更需要团结。”霍维平静地回应,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单独的走私船或者佣兵团,在帝国正规特种部队和生化武器面前,不堪一击。只有将‘避风港’的力量整合起来,建立统一的防御和预警指挥体系,我们才有一线生机。”
这一次,老瘸子没有立刻反驳。生存的压力压倒了一切。
红发莎拉的反应则更为直接。她带着她的核心佣兵队长们,直接闯入了霍维的指挥中心,语气强硬:“霍维,你的麻烦把我们全拖下水了。我要知道你的全部计划!如果我觉得守不住,我会带着我的人立刻离开,把你们留给帝国当礼物!”
“离开?”霍维抬起眼,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莎拉女士,你认为‘地狱犬’会在意你是不是目标吗?在他们看来,整个‘避风港’都是需要净化掉的污点。你离开了这里,不过是变成一艘在星海里被猎杀的孤船。”
他调出星图,标记出几个可能的帝国拦截点:“没有‘避风港’的补给和情报共享,你的船能跑多远?还是说,你打算直接向帝国投降,赌他们会对一个‘灰色地带’的佣兵头子网开一面?”
莎拉脸色铁青,她知道霍维说的是事实。在帝国这种级别的武力面前,分散就是死亡。
“你的计划!”她咬着牙重复道。
霍维将自己的防御方案核心部分展示给她——以空间站本身为依托,利用其复杂结构设置多层次防御区;整合所有武装船只,形成机动打击力量;建立统一的通讯和指挥链;以及,最重要的,由林云晚牵头,设立一个临时的生化防护与检疫中心。
“我需要你的人负责B区和C区的防御,尤其是几个主要的对接港口,那是他们最可能的强行登陆点。”霍维看着莎拉,“你能守住吗?”
莎拉盯着星图看了半晌,最终狠狠啐了一口:“妈的!这活儿我接了!但丑话说在前面,如果事不可为,我会优先保住我自己的人!”
“可以。”霍维点头。在这种地方,绝对的利他主义是奢望,明确的利益和生存契约更可靠。
工程师乔则相对沉默,他只是向霍维提交了一份空间站结构弱点和可紧急加固区域的详细报告,并表示会全力配合技术支援。对他而言,保住这个他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家”是首要任务。
一个基于恐惧和生存本能的、脆弱的联盟,在“地狱犬”的阴影下,被迫形成了。
在外部压力下,霍维团队的整合能力展现得淋漓尽致。铁砧负责的防御工事以惊人的效率推进;阿尔法整合各方情报,勾勒出“地狱犬”可能的进攻路线;林云晚的临时诊所变成了紧张的备战医疗中心,她甚至开始向莎拉手下一些相对可靠的人普及最基本的生化防护知识。
而被严密监控的贝塔,也通过文本方式提供了一些关于“地狱犬”训练特点和装备细节的信息,经阿尔法核实,部分内容相当准确。这似乎又在为他的“赎罪”增加砝码。
霍维没有放松对他的警惕,但也开始有限度地利用他提供的信息来调整防御部署。
这天,霍维将昭昭带到了指挥中心,让他跟在阿尔法身边,学习情报分析和战场态势感知。这不是游戏,而是残酷的现实教学。霍维知道,在这个环境里,昭昭必须更快地成长。
“看这里,昭昭,”阿尔法指着星图上一个引力异常区,“如果‘地狱犬’要隐蔽接近,这里是最佳路径。但他们的舰船能量特征明显,只要我们前置的侦察浮标网络部署到位,就能提前至少二十分钟预警。”
昭昭认真地看着,努力理解那些复杂的曲线和符号。他突然指着另一个方向:“阿尔法叔叔,那这里呢?这个废弃的通讯中继站,如果被他们利用,会不会干扰我们的通讯?”
阿尔法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点头:“很好的想法。这个地方确实在我们的监控列表上,已经部署了被动监视传感器。”
霍维在一旁看着,心中复杂。儿子的军事天赋在压力下被激发,这让他欣慰,也让他心痛。这本不该是一个孩子需要考虑的事情。
当晚,霍维回到居住区,发现林云晚还在灯下整理医疗清单,曦曦已经在她旁边的毯子上睡着了。
“情况怎么样?”林云晚抬起头,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
“联盟暂时形成了,但很脆弱。”霍维坐到她身边,揉了揉眉心,“贝塔提供的信息……部分有用。”
林云晚放下数据板,握住他的手:“你在犹豫是否该相信他?”
霍维沉默了片刻,反握住妻子温暖的手:“我相信我的判断,也相信你的医术。但我不会把家人的安危,寄托在一个曾经背叛过的人那不确定的良心上。”他看向熟睡的曦曦,“我让阿尔法准备了一条后路,一旦‘避风港’失守,我们会第一时间撤离。”
林云晚点了点头,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无论你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就在这时,刺耳的全局警报突然响彻整个空间站!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能信号接近!方位Gamma-7!数量……三!是高速突击舰!”
指挥中心传来阿尔法急促的声音:“将军!确认是‘地狱犬’的‘剃刀’级突击舰!他们来了!”
霍维猛地站起身,眼中最后一丝犹豫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杀伐之气。
“按预案行动!所有单位,进入最高战斗准备!”
他看了一眼林云晚和女儿:“带曦曦去地下庇护所!”说完,他转身大步冲向指挥中心。
“地狱犬”的獠牙,终于亮出。而“避风港”这座临时的堡垒,即将迎来它成立以来最残酷的淬火考验。真正的战斗,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