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 第17章 初见

01.

不知何时，除了窄瀑前的一方亮，林中已彻底暗了下来。四处星星点点飘起残萤，似乎是在呼应密林中盛夏的幻境。杀生丸仍如一尊雕塑般坐在巨大的柳杉底下，额上的月痕清冷冷的，唯有起伏不已的目光暴露了他心中汹涌的思绪。

他上瘾一般回忆着。

02.

那一记风之伤是杀生丸亲自教给犬夜叉的。……用他自己的身体作靶。那时他的恨意有多烈，风之伤的攻击便有多强。

被天生牙救下之后，他咬着牙关，在树下躺了不知多久，还是动弹不得。

灌木丛中有人类的气味。

“嘶哈——”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起来，龇出獠牙。全身上下的伤被扯动，他额头的汗又细密了一层，几乎能感觉到脸颊上的妖纹真的要裂开了。不过，也再没有力气做任何动作了，若是此时找来的是他的宿敌，抑或只是几个扛着农具的人类，他便也就认了这战败身死的结局。

但是……一个人类女孩？他定在了原地。

女孩躲在树后，露出一双怯怯的眼睛。对视了片刻，杀生丸再支撑不住，重新倒了回去。茸尾和长发散落一地，他的嗅觉时灵时不灵，被自己的血腥气堵了个严实。……否则也不至于被一个人类小孩唬到这般境地。

谁曾想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那气味迅速靠近，杀生丸兜头便被浇了一泼水。他眼底再次泛起猩红，獠牙毕露，只是刚对上女孩的眼，他蓦地就抬不起手了。

——那双眼里……尽是杀生丸不熟悉的神情。

女孩撩起衣下摆咬了一口，撕下衣服一角，蘸上水开始擦拭他脸上的血污。她动作很轻，但触碰到他皮肤时仍然像要裂开一般疼，他心中恨意更甚，想要避开，却试了几次都做不到。

……这小鬼，是想要救我吗？

也不知是放弃了还是妥协了，抑或是无法目睹自己被人类照料，杀生丸闭上了眼睛。女孩的手小小的，不时碰到他一下，就会迅速弹开去。一整个晚上，女孩不停地去而复返，她在他身边燃起篝火，一次次打回清水，一次次扔掉被污血染得洗不干净的破布，又一次次撕下新的衣角。她细细扒开他的衣服，从头到脚逐一检查他身上的伤。有一些伤深可见骨，女孩却似乎没有反应，只在看到他的断肢时吓得往后一缩，却立刻又凑回来认真地重新开始清理。

女孩没有哭过，没有笑过，没有说过一句话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什么人类用的药草，用石头剁成稀汁，一点点敷在他的伤口上。药草的气味刺鼻，让杀生丸很不好受，但冰凉凉的触感让他火烧火燎的疼痛终于渐渐平息了。

03.

天光亮起之前，女孩消失了。先是有虫鸟开始鸣叫，晨曦才忽地一下苏醒。新的一天，杀生丸对自己还活着这件事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该麻木。

草丛里一动，女孩又回来了。杀生丸微不可见地耸了耸鼻子。女孩腕上挂着昨晚那只竹筒，随着她的步子，清水从筒口溢了出来；手里捧着一方荷叶，上面是一条烤熟的鱼和几颗蘑菇。杀生丸顿时怒从心起，体力正在恢复，他抬手便打翻了女孩手里的东西。女孩赶紧俯身去捡，又往他跟前递。

“别白费力气了，人类的食物不合我的胃口。”

——我杀生丸就算重伤至此，也不至于让一个人类来可怜。

看见他恶狠狠的眼神，女孩愣了愣，而后起身，将东西一一在他身前放好，便转身离去了。

杀生丸望着那小小瘦瘦、衣衫褴褛的背影，又看了看地上的食物，一时心里莫名地又气又急。

这一晚，成片的萤火虫开始起起伏伏的时候，女孩又来了。看见竹筒和荷叶仍放在他身边未动，她只一言不发地将荷叶拿走，换上一片新的荷叶，这一回，荷叶上是老鼠和蜥蜴。而后她倒出竹筒里的水，开始清洗他的茸尾。

杀生丸怔怔地看了那荷叶一会儿，鼻子里“哼”的一声，别开了脸去。

数个日落日出，每天清晨和入夜时分，女孩便会带着各种食物前来。鱼、老鼠、蜥蜴，西瓜、桃子、蘑菇，还有一些人类常吃的植物或者果实，偶尔也会有一小束野花放在一旁。杀生丸还是无法移动，偶尔伸手挑一两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东西放进口中嚼一嚼，不一会儿就又不再感兴趣了。

又一个日出之时，女孩又出现了。这一回，杀生丸朝她看了过去。

——新鲜的血的味道。女孩身上有伤。果然，她慢慢从灌木丛后面走出来，一边眼睛肿得只剩下一条缝，另一边嘴角破了一大个口子，一条腿瘸着，两条细细的手臂上满是淤青。她垂着头慢慢靠过来，手中还是捧着一张干净的荷叶，只不过那荷叶上只有寒碜的几枝麦秸。

……这也能叫作食物？

……这就是她平时的食物？？？

杀生丸当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一刻，他竟然不知所措起来。心中的愤怒还是愤怒，只是不知哪里变了一种味道。他突然觉得周遭安静得过分了，于是更加心烦意乱。不过女孩并没有看出来杀生丸眼里的风云变幻，只见着他还是不肯接受食物，似乎是着急了，两步又靠近了来，使劲把荷叶往他面前戳。

“……你的脸……怎么回事？”

现在回想起来，杀生丸不确定该不该把那一刻形容为“自暴自弃”，总之，他循着本能，第一次违背了自己不想和人类说话的“初心”。

04.

女孩正把荷叶在他眼前戳得着急，听到问话，一下便顿住了。薄云笼罩着投进林中的阳光，打在女孩身上，像是给她浑身罩上了一层梦。女孩丝毫不掩饰脸上惊讶的表情，下一个瞬间，那种后来一直伴随着杀生丸，帮助他找回了信念的笑，就第一次映入了他的眼睛。

……？这是什么意思？

彼时的杀生丸彻底被这笑容打蒙了。

人类是这世上几多卑微的存在，要说无情，老天对这些蝼蚁才叫作无情。他不明白女孩为什么要救他，为什么要为他找食物，又为什么在被打得浑身没一处好皮时还能笑成这样？在他过去的几百年生命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告诉他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突然觉得，这种疑惑并不让他排斥。他想要去找到答案。

女孩还是不说话，只是笑。杀生丸回过神来，自嘲般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你不想说就算了。……有什么好笑的？我只是问问而已。”

又是一阵静默。女孩的笑实在不能说令人赏心悦目，却无端让杀生丸短暂地收住了戾气。她无声地笑了一会儿，忽地起身上前，伸手翻开杀生丸的领口。这动作让杀生丸没忍住一惊，差点想要一把抓住她的手甩开。不过最终他还是没有阻止女孩。看到他身上大多伤口都已经愈合，只余深深浅浅的疤痕还在继续恢复，女孩松了一口气，顶着一张肿得不成形的脸，再一次露出被打缺了几颗的牙，笑得像个傻子。

要说杀生丸此生有无过后悔的事情，没有把铃留在人类村庄而让她身陷险境是一件，再一件，便是初见时他打掉了铃送来的食物。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很希望能尝一尝那时候铃烤的鱼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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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

这一章大狗子回忆和铃的初遇，细节是结合了动画 漫画 自己的YY，所以和动画有一丢丢的不一样。希望没有影响到大家的观感。谁还没点黑历史呀，我杀杀还是最温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