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长风 第46章 第46章

那人似乎也觉得要是被人看到了会很伤面子，立马停住了嚎叫。

李照月低头瞟他一眼，冷笑一声，抬脚从他身上跨了过去，施施然地离开了。

回到客栈，灯火幽暗。

店小二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掌柜的也没在意，点了一支蜡烛费力地看着今日的账簿，只角落有几盏灯笼散发出微弱的光芒，供进出的客户照亮脚下的路。

李照月走上嘎吱作响的楼梯回了二楼房间，她出去这段时间一切非常平静，陆絮风还是保持着方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只有身上高热的体温昭示着他现在的情况有多差劲。

她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又看了眼身上的伤口，比昨日在船上的情况还要糟糕。事不宜迟，要马上去熬药。

客栈虽然比较差劲，好在备有熬药的砂锅，只需几文钱就有专人负责熬好端上去房间，只是李照月囊中羞涩，只好委婉拒绝了。

一个时辰后，李照月看着烧得已经没了意识的陆絮风十分为难。

她使劲儿晃了晃他，温度烫手。

“喂，醒醒。”

“快起来喝药了。”

“醒醒，快起来”

陆絮风丝毫没有听到她的呼唤，任她来回晃悠也没有动静，即使昏迷着也变现出很难受的样子，眉头紧蹙。

“唉，真麻烦。”

李照月叹了口气，原本只是看在酬金的份上才应下了承诺，眼下来看，完全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不过……他也救了自己一命，就算是答谢他的救命之恩了。

她将药碗放在一边，起身坐在了床头，将陆絮风头抬起放在了她的腿上，随后一手托着他的头，一手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地将汤药全部给他灌了下去。

趁着陆絮风还在昏迷不醒，李照月迅速地洗漱沐浴，顺便给他擦了擦脸，又将用冷水泡过的毛巾搭在他的额间。

找了掌柜重新拿了一床被子，李照月将人往床塌里侧推了推，吹熄蜡烛，翻身上床。

她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二日一早，李照月醒来后，第一时间就先探向他的额头，不知道是他命大，还是医馆大夫开的药见效快，温度算是降下来了。

她又按照昨晚的流程来了一遍，熬药、喂药，这一切忙完她的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这才意识到昨晚到现在，她还未曾进食，甚至都没喝过口水。

肚子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想法，叫的越发起劲，李照月将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后，起身下楼找点吃的。

她刚下楼梯，还没有踏出客栈门口，就被客栈老板叫住了。

“姑娘，是这样的，过了中午我们的房间就要收回了，您若是还需要续住，麻烦先把今日的房费给结一下。”

陆絮风还未苏醒，更不知道要几时才能苏醒，就算醒来也要再继续喝药，两人衣食住行都是需要银子。有那么一瞬间，李照月就想这样一走了之，撒手不管，任他自生自灭。

“姑娘，您考虑的怎么样了？今晚还要再继续住着吗？”掌柜催促着。

李照月默了默，从腰间的旧荷包中掏出了一块碎银付了当日的房费，掌柜那苍老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了笑容。

“我看姑娘你还带着位生病的公子，怕是这一两天也好不了，不如在这里多住几日，房费我给您个优惠价。”

他招呼店小二拿来了剪刀和一杆秤，只随意看了一眼就从容地剪了下去，一刀下去，分毫不差，得意地将秤往李照月面前杵。

李照月接过了他递来的所剩无几的一点碎银，小心翼翼地装回了荷包，忧心忡忡道：“不是我不想再多住几日，只是如今我也只有这么一点银子，再住两日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了。”

“更何况还要去买药，不满您说，明日我将不一定能继续住下去了，后日说不定您就能看我在街上乞讨了。”

掌柜的客栈在这里开了许多年，接待更多的都是一些穷苦人，见过众多人间疾苦，见她如此窘境，也没继续再说下去。

李照月看了眼他的神色，转身出了门。她在附近的一个小摊上花了三文钱买了两个素包子，边走边吃。

目前还是要先让陆絮风脱离危险，身体早日恢复正常，然后让他遵守承诺，从此大家各自安好，互不来往。

所以他的药是不能停的，还要继续喝下去，可是……李照月捏了捏瘪瘪的荷包，没有钱可怎么办。

她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脚步随即转向昨晚走过的那条小路，还是先去抓药吧，只能祈祷他早日好转起来。

医馆还没开门，门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李照月走到最后面也排了起来，她随意扫了一眼，大概有十几人，男女老少都有，脸上皆是不安的神色。

大概过了一刻钟，又来了几人安静的排在了更后面，医馆的大门这时才从里面缓缓打开，队伍瞬间吵闹了起来。

“张大夫，今日开门的时间可有点晚了。”

“您有所不知，这每日开门前都要将前日缺少的药材给补上，有许多东西都是要提前准备好，馆里帮工的学徒离开了，只有我们三人来，难免会耽误些时间啊。”

“您那学徒也离开好久了，怎么不再招一个来？”

“怎么没招，这招工的单都还贴在墙上呢，只是这几日来的都不行，用不了。”

李照月这才注意到旁边土黄色的墙体上贴了张招工告示，白纸黑字，纸的边缘有些泛黄，看来已经有些时日了。

有人好奇道：怎么用不了？”

“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学徒要做的事情，看似简单实则复杂。首先，要头脑灵活，会察言观色。第二，要识文懂字，看得懂药材。第三，要吃苦耐劳，手脚麻利。”

“嘿，这要求还挺多，我还以为只要平常跑跑腿就可以。”

“刚开始就招了一个和你一样想法的，当时紧缺人手我也没多问就让他过来了，让他按照药单来抓药，谁知道他竟然不识字，乱拿一通……”

这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后怕，万一没被发现就这么让病人拿回去熬药喝了，那后果才真是不堪设想。

张大夫继续道：“我方才说的只是最基础的，更难的我现在也不要求了。”

“就这三个条件难道都没人符合要求吗？”

“倒也不是，前日来的一个我就很看好，谁知才过去半天就被父母领走了，说是偷偷溜过来的，家里人不同意来这打杂。”

“……”

不过这也没错，从一个学徒到能够出诊判病的大夫，中间要经历多年的学习和锻炼。更别说能识字读书的都是家中富贵的人，父母肯定不愿孩子来沾手这种事情。

“好啦，分成两队，一个一个来，大家都不要挤，不要吵闹。”

张大夫的话还是很有权威的，他转身回到内堂，众人主动分成两队，各自安静地等待着上前诊治。

李照月对于当学徒还是很感兴趣的，她微微斜侧过身，掂起脚来静静看着里面的几人是如何分配工作的。

大堂左右两侧各有一个小房间，病人进入到里面，等大夫诊治后拿着开的药方去到中间的那方药柜处交给里面的药童，由药童一一抓好药并告知如何用药。

若病人都能很好配合，这个过程就会很轻松，可总会有那么些意外出现，这时就需要另有一人来应付这些突发的情况。

李照月心中有了些许把握，转身进了张大夫的那支队伍，等到她进入房间时，顺势将她的来意说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你想来我的医馆当学徒？”张大夫有些惊讶。

“晚辈方才在外面看到了墙上贴的招工牌，也听到了您说的关于学徒这方面的事，自认为可以满足您的这几个要求。”

“嗯，不错。可你是个女娃娃，你家人可是知晓你的意思？”

“现在晚辈家中只有一个哥哥，前几日外出做工时遇到匪徒，现在生命垂危，我来此除了真心想学医术外，也是想挣些药钱，他要是知道肯定会同意的。”李照月悲戚说道。

张大夫叹了口气，“好吧，我出几个问题考一考你若你答得上来，我便收你在此当学徒，你想好了吗？”

“晚辈愿意。”

张大夫也没有为难她，确认她是真的识字之后，只随意问了几个关于医术的简单的问题，就让她先出去思考答案，接待了下一个病人。

李照月坐在外面深思熟虑，将答案翻来覆去的重复了好几遍，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张大夫才过来。

“女娃娃，怎么样？都想好了吗？”

李照月将早已烂熟于心的答案说了出来，张大夫听完也没什么表情，面色无波，只说下午可以过来先试试。

这件事情只暂时这么敲定了，李照月心中雀跃不已，她觉得生命的希望就在前方，她此刻就向一只奔向自由的鸟儿。

她回来时又在路边的摊位上买了两个包子，脚步轻快地回到客栈，远远看见陆絮风脸色苍白的站在门口向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