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雨连绵的天气一直蔓延到周四,天气预报却还不断报道着即将有特大暴雨来临。
已经快一周没有和周聿和联系了,不欢而散的那个夜晚,最后还是偷偷问了钟厘,周聿和有没有回到温陵。
避不开纪优和钟厘一再询问,一想到是否已经算是分手这个问题,许月满就觉得心乱如麻,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们。
从Tims买了咖啡和午餐盒出来,才想起感冒了喝了药不能喝咖啡,于是便在车上呆坐了十几分钟。
刚准备放低副驾驶座休息,纪优打了个视频电话来。
“小满,吃饭了吗?现在有空吗?”
“有空,怎么了?你中午不都要午休吗?”许月满随手把午餐盒抓起展示,脸上实在挤不出笑容。
“这两天你怎么什么动静都没有?消息也没注意回,我早上跟你说有空打个电话嘛。”
“我感冒了,晕乎乎的就给忘了,没啥事。”举起的午餐盒又放回原位,许月满半躺着回话,手臂盖到了额头上。
“你也感冒了啊?最近时冷时热的,你那里还天天在下雨。”
许月满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翻动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也着凉了吗?”
“不是我,钟厘说周聿和感冒了,有两天没去公司了。”纪优见许月满没有回应,犹豫了一会儿继续说,“小满,你和周聿和吵架了吗?钟厘说你那晚打了好几个电话。”
许月满的眼神飘向别处愣神,那晚她还是先打给了周聿和,一想到他连晚饭都没吃,可能又要开车回温陵,就懊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可是周聿和的电话没接通,她便没再拨去第二个。
想到这里,许月满似乎可以说服自己接受那个事实了,“我跟他说了分开,他就走了。”
“小满……你,你还好吗?”纪优无论如何也不敢想,他们会因为异地真的要分手,看见许月满这样伤神,好像也能感同身受她的伤心。
“可是,分开总是更容易会有小小的摩擦,如果不是原则性问题,你们,还是不要让自己后悔吧。”
“优优,我真是烦死我自己了。”许月满侧躺着,听到纪优的话终于绷不住,把手机盖在一边,告诉她那个离谱的周五夜晚发生的事情。
纪优看到暗下的屏幕,心照不宣地把手机放在耳边听她说,搓着额头感受着许月满描述的,那些分离的情绪积攒之后又爆发的无力感。
“原来是这样,你也别再责怪自己了。感冒了要按时吃药,先把身体顾好。你们俩都冷静一下也好,周聿和一定也在后悔,矛盾爆发之后兴许是一个给你们俩说开的契机。”
纪优听到那边没了声响,又多嘱咐了一句,“小满,你先吃饭。”
“嗯好,我知道了。”
纪优挂断前看了眼,许月满的手机屏幕还倒扣在一旁。
才下午四点,办公室就昏暗一片,大家提早把灯打开,激闪的灯光让许月满觉得神经发麻。
知知端着杯咖啡,饶有意味地倚在窗外,冷不伶仃来了一句,“都一周了还下不完,也不知道是谁在发毒誓,还是在渡劫,这天气如果能不上班就好了。”
知知的嘴就想开了光一样,五点之后民生公众号陆续发出极端天气停工停产的报道,公司大群的通知也随之而来。
“我的天啊,真停啊,明天的雨是要下多大?”杯里的咖啡已经见底,知知刷着手机做着夸张的表情。
行政部的李经理在各个部门走动唠嗑,“你们自己开车的等会下班可赶紧回去,记得别走城安南路,我朋友说积水挺严重的,应该要封路了。”
这是许月满往返榕城和温陵必走的路,她敏锐捕捉到了那几个字眼,转念一想停工也不过停一两天又不回家,麻木地叹了叹气。
雨天总是这么惹人烦,许月满下班出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雨势也是意料之外地大。
下午收到通知后,高怡敏又另外叮嘱了注意事项。许月满赶着去了趟会场检查防汛工作,回来时便把车停在了地面停车场。
站在公司门口,大挎包里翻了又翻,连常备的便携阳伞都没找到,想着干脆忍忍小跑几步。包里还有布局图和下午刚取回来的展厅结构信息文件,许月满把包仔细护在身前,猛地就扎进雨幕中。
停车场的绿篱前不知为何有一洼积水,许月满依靠着夜里微弱的光低头猛跑,快拐进雨棚时却扎实地踩进那个积堵的水坑。方头高跟鞋渗进大半雨水,冰凉的触感让许月满深吸了一口气。
心情一下也似被泼了冷水,烦闷的许月满还是强忍着难过,打开车门把包扔到副驾驶。眼泪藏匿在雨水中从脸上滑落,却不敢哭出声音。
许月满无措地环视周围,确定四下无人,安静得只剩下暴雨砸在金属雨棚的声音,猛烈又无情。
剩余的理智促使许月满想起得擦擦身上冰冷的雨水,半个身子探进车里,翻出一包快见底的纸巾,对于打湿的呢西装显然是无济于事。
缓缓钻进车里,关上车门,许月满再也憋不住心里的委屈,放声抽泣着。
这些好像巧合的糟糕事件,击碎了她这几天伪装的坚强。竭力掩藏的那些绝望与无奈,随着脚上传来一阵阵寒意,再次席卷全身。
混乱的心情夹杂着无端的怒火,许月满俯身脱下穿了一天的高跟鞋,用力地扔到副驾驶,也不管它们弹落到哪里,把头埋在蜷起的双腿上便不受控地大哭。
她从来没这样歇斯底里过,只要一闭上眼,就是周聿和对她失望的样子。
她讨厌周聿和质问的语气,双眼中充满不信任与怒意看着她。她讨厌自己意气用事,竟然那么轻易地说出“分开”这样的话,把一件容易解决的小事升级成感情的重大危机。
洗完热水澡出来时,许月满越发觉得脑袋沉重,怕再受凉赶忙吹头发。吹风机的轰鸣声停下时,许星齐已经打来第三个电话。
问她回家没有。家里的群里也在问,许月满索性打开群通话。
“你回家没有呀?怎么没接电话?”
“暴雨天不要自己开车了,不安全。”
“你们公司明天有停吗?”
许爸许妈和许星齐左一句右一句,差点让许月满忘了大家问什么。
“明天有停工,我回来有一会儿了,刚刚在吹头发没听见。思越哥帮我停的车,他提前提醒我说不要进地下车库了。”
听得到手机那边是许星齐再跟爸妈解释,陆思越是帮忙找租房的大学舍友,和住房安全的事情。
还是家人的声音、家里的氛围更让人舒心,许月满抓了抓头发确认有没有吹干,卷着小毯子窝在沙发一角,却看到小群里久违地弹出新消息。
[小满,你感冒好了没呀]
[我刷视频看到你那里又开始下暴雨了]
[你们公司有让你们停工吗?]
[打雷又刮大风,好多地方都在淹水]
[你开车回家了吗]
[家里有吃的东西吗]
在看到问停工的问题时,许月满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下午纪优明明问过了同样的话,现在又在有钟厘和周聿和的四人小群里“狂轰乱炸”。
许月满已经提前慌乱起来,立马私信她。
[优优下午不是说了明天停工嘛]
[你怎么发那里去了?]
[好啦,别发啦,我早到家了]
纪优也不回,只一味在群里说些许月满相关的事情,刻意得让许月满有些尴尬。
“坏事”做完,纪优才肯说句正经话。
[你俩互相都不给个台阶,还要僵多久?]
这番结束,才把钟厘的手机还回去。
“你发就发呗,我不插嘴就是了。”钟厘本就贴在纪优肩头看着全程,拿到手机之后还叨咕了两句。
“不许跟周聿和通风报信,听到没有。”
纪优丢下这句警告,钟厘有些不愿意但还是乖巧地直点头。
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话,许妈催促着她赶紧去吃点东西,没提起感冒的事情,但眩晕感又从眼前再次传来,许月满借口说饿了,让这个家庭通话提早结束。
酸涩的眼睛怎么揉搓都觉得痒,便决定先闭目养神,既然报过安全,就不再管手机滑落到哪去。
睡意袭来之际,门外有了敲门的动静。
身体感觉一阵冷一阵热,许月满裹紧了毯子,艰难拖动疲惫的身躯去开门。扒在猫眼上看,是陆思越。
“思越哥,进来吧。”
刚刚陆思越帮她停好了车,在楼下又把伞借给了许月满,自己也淋了一身,现下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
“这是我女朋友包的饺子,让我拿一些给你。我们那边也快煮好了,你看要不要过去一起吃?”陆思越在玄关脱了鞋,把两盒饺子放下。
许月满见过陆思越的女朋友,和陆思越一样热情,远远地见着人就“妹妹,妹妹”喊着,上次见还塞了一盒草莓给她。
许月满立刻换上笑容,“谢谢思越哥,谢谢姐姐,我就不去了,感冒还没好呢。”
“那你自己会煮不?”
许月满轻轻地点头,她现在连点头的动作都牵动着隐隐发痛的脑神经,“会的,你也快回去吃饭吧。”
“那我先回去了,实在不舒服你给我们打电话哈,不要不好意思。”陆思越走到门口又停下叮嘱了这句。
“好,思越哥再见。”
关上门的一瞬,许月满倒吸了口凉气,额前的神经一直牵引到后颈越发地疼。
掀开保鲜盒,鲜肉水饺个个圆润饱满,许月满却觉得嘴巴无滋无味。合上之后又去冲了一包感冒冲剂,许妈万事找三九冲剂的观念,只有许月满严格执行。
还是得先睡一觉,这是进卧室前剩下的唯一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