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有只小白兔 第14章 第14章

在漫长的青春里，林绪川所有别出心裁的颜色都由江暄点亮。

那样的江暄，应该作自由的风，不该为任何人停留。

可他却喜欢上一个人。

喜欢得持久、热烈，甚至和对方走进婚姻的殿堂。

在沉沉夜色笼罩下，积攒的疑问膨胀变大。

为什么喜欢裴槐青？

他能知道吗？在江暄决定离婚之后。

“哥！”

瞬间的犹豫而已，林绪川开口的声音被远处嘹亮的呼唤掩埋。

夜的黑幕之上浮动的颜色脑袋如此耀眼，江觅几乎是直直冲到两人之间，他语气带着几分催促：“哥，回去了回去了，裴哥也不知道用那些照片干什么，不过我都拍得一绝，圆满完成任务。”

为了给两人留时间，江觅自告奋勇要给裴槐青拍照。

他又开始嘴巴张张合合讲着些细节，温热的手掌一把将他攥起，在无人可见的夜色中，江暄的视线落在两人相交的手掌上。

江觅是个很喜欢肢体接触的人，从很小的时候，他就要握住家里人的手不放，即便家人有事需要移动，他也会亦步亦趋跟着，绝不会松开他攥着的手指。

成年以后，这个习惯也没有改掉。

但手掌却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他的弟弟，也是个成年已久的Omega了。

Omega的步子很急，林绪川跨了两步才走到江暄身边，他们之间只相距一个拳头而已。

林绪川的声音有些哑，大半音量被海风卷走。

“你真的决定好要离婚了？”

不远的海边酒吧亮着灯，有一道漆黑的人影，站在台阶下，立得笔直。

他手中没有酒杯，只是格格不入地这么孤零零站在，模糊在橙黄钠灯下的身影浮动而飘散，仿佛凝着世间最孤高的冰华，伫立在灼灼烈日下。

裴槐青在看他们，江暄非常确定。

过往他在那样的身影里读出孤独，读出孑孑独立，读出这世上人少有的不变通于世俗。

现在才品出，那样的姿态里隐藏的自傲和冷漠。

“一定要离婚的。”

江暄的声音稳定在风中。

走在前面的江觅听了许久，黑暗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不太一样，“哥……你要离婚了？”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叫出声，然后用一种生怕打破什么似的音量说出完整的问句。

“嗯。”

仿佛是没意识到江觅的不对劲，江暄的声音一成不变。

“怎么、怎么不和我……妈妈爸爸商、说一下？”

或许是夜色太浓，吞掉了少年音里的勃勃生机，他的尾音摇动着在风中，好似无脚的幽灵。

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哥哥不和他们商量一下，也不和他们通知一声。

三年前，也是这样，已经定好婚礼场地，才和他们说要结婚的事情。

好像是突然发现最喜欢的糖流出不一样的味道，江觅舌尖打结，满腹表达欲堵在口腔。

明明他们才是家人，最先知道这件事的却是刚从美国落地的林绪川。

“还没来得及。”

也有没下定决心的原因，他在前几天的时间里一直在犹豫，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快30岁的人，总不至于连婚姻这种事都需要寻求帮助。

“你——”过得不好吗？

为什么要离婚呢？

江觅蓦地住嘴，简简单单几个字就在嘴边，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如果哥哥过得不开心，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仿佛问出口就等于承认自己做弟弟的失败，即便知道黑暗中没人看得清他的脸，江觅还是垂下头。

“你也没有告诉懿姐吗？”

他从那种愧疚又无地自容的心情里逃开了。

“知道一点。”

只是不知道结果，但最开始的时候，离婚的想法就是江清懿提出来的。

她没有说得很直白，只是递过一枚骰子。

和往常一样，提起那句她最爱说的话，“江暄，试着不要这么乖。”

“给自己一个机会。”

漆红的六面骰子落到他的手心。

江觅咬住嘴唇，又在几秒钟后慢慢放开。

为什么他不能知道，姐姐却能提前知道。先前的愧疚一哄而散，再次涌起的，是委屈，是不服。

牵着人的手却不自觉收紧。

关于江暄的任何事情，他都是最后知道的。

年少时哥哥要出国，回国后哥哥结婚，又到现在的离婚。

在哥哥那里，他似乎一点也不重要。

“哥……”

江觅惶然地开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江觅，”林绪川忽然出声，抬着手点亮手机屏幕。

要到时间了，他用这个行为提醒还想要措词的江觅，等到彻底把江觅的注意力转移走之后，他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

“孤A寡O的，你们一起回去，合适吗？”

原本这在他和江觅的安排里，是小夫夫的独处时光。

现在这样，两个人竟然还能坐一辆车，林绪川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个人里，有两个人很奇怪。

哪有要离婚的人还一起出来玩的。

他眼神从几步之遥的灯下黑影落到自己身前正往前走的江暄。

早就知道他们之间和一般人不一样，没想到不一样的地方这么多。

林绪川就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和前任平静着脸一起逛街的模样。

最好的前任就是再也不见的前任。

林某箴言。

“我不走，我在这等你把江觅送回来。”

闻言，站在江暄右手边的江觅张口，看起来想要说什么。

话落，江暄又转头，“你要是想休息的话，可以先走。”

足够近的距离让海边酒吧灯光下的人终于能被看清。

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裴槐青说的，他站在台阶上，比几个人都高，垂着头盯住江暄，才摇头说：“我和你一起。”

“大川哥能送我回去的——干什么等在这里。”

江觅压着嗓子出声。

正在往酒吧移动的江暄脚步微顿，“我答应过妈。”

“只是喝点酒。”

“这里的酒又没有你自己的好……”江觅踟蹰着，他知道江暄爱酒，虽然不会过于沉溺，听大川哥说，江暄会喝到微醺。

裴槐青就站在他哥身边，自从知道两人要离婚，江觅怎么也不敢多看一眼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

总觉得离了婚的人是不该站在一起的。

他把他哥留着，万一微醺被占便宜怎么办？

他是知道自己哥哥多受欢迎的。他读研时，江暄偶尔来学校送个东西，每次都有新人过来缠着他问名字问联系方式。

Alpha在外面很危险的。

不能再让他哥受委屈。

江觅脑袋一热，脱口而出，“哥！”

“嗯？”

已经手指按住门板的人转过头。

“一起，你和我一起去。”

没关系，他其实也没干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哥也该有知情权。

四人又坐进车里。

不同的是，气氛似乎比之前还要糟糕。

既然车里的人都知道两人要离婚，江暄索性开口道：“你可以先回去睡觉，我们打车就行。”

裴槐青目视前方，似乎视野里只有眼前的路况，却在江暄话音刚落的瞬间开口，“一起。”

行吧，免费司机不用白不用。

窗外的霓虹灯闪得耀眼，江暄微眯着眼睛，晃着头，脑袋盯在玻璃板上。

他倒是有些困了，昨日高烧带来的后遗症还雾蒙蒙似的罩在后脑，晕晕乎乎又受了海风，总觉得身体比出门之前还不适。

很轻地抖了下，江暄盖紧身上的毛毯。

不知道江觅到底整了什么幺蛾子，自从上车就缩着脑袋坐在后座没再开口。

还有点不习惯，爱讲话爱闹腾的弟弟突然不吱声。

他视线偏移，和后视镜的林绪川对上视线，对方微微挑起单边眉头。

江暄心底轻叹一声，这个动作一般出现在林绪川看好戏的时候。

“我——”

“大川哥！”后座安静好一会儿的人弹簧似的坐直，惊叫出声。

“别说让我自己说——”

吞下自己不是想说林觅做的好事的想法，林绪川好整以暇抱臂从后座探出身来。

小蜜桃肯定会生气吧……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小蜜桃生气，还挺期待的。

“……我、”说着要自己说，江觅捂着脑袋吞吞吐吐又说不出话来，仿佛卡带的收音机，好半天蹦出一个字。

“我看目的地是个酒吧？”

导航是他设的目的地，江暄隐约猜到弟弟可能是在谈恋爱，但不知道为什么选在酒吧。

“嗯、嗯……是也不是，”江觅挠头，觉得自己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闭着眼睛，一鼓作气，“地下负三，有个拳击场。”

地下的拳击场，江暄撑起甚至，还困倦的眼皮微掀。

地下拳击场，暴力、血腥、原始的呐喊和大汗淋漓的观众，对于这个场所，江暄想不到任何好的词汇形容。

蓦地想到过去美国听说的东西，江暄开口的声音低下去，“低下打黑拳是吗？”

后座飘来一个中气不足的“嗯。”

“你下注了？”

类似□□，黑拳赛场的盈利方式就是买输赢。不同选手积累的胜率不同，下注正确获得的奖金倍率也不同。

江暄皱着眉头，试着把不受控制的黑拳场面从脑海中清除。

本就晕顿的脑子倦意上涌。

总觉得这次高烧后遗症格外持久。

江暄试着将身上的毯子又裹紧一些，靠提升温度使身体舒服些。

他竖起耳朵去听，他的好弟弟究竟做了什么——

清爽的声音从后座传来。

“没下注，我、我包了个打拳的——”

怕他哥听不懂似的，江觅好心补充道：“花20万包养的。”

他低着头，看不见任何人的表情，越说越敢说：“因为长得太漂亮了，不想他的脸再受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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