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迷津渡 第5章 榴莲

啪。

屋内的灯打开，外面瓢泼大雨。

易月赶在雨大前回到了屋内，雨伞挂在墙边继续滴着雨滴。

这时她想起中午买的东西还在三轮车上，而今晚她又没什么吃的了。

勉强从厨房里找到了几段面条，就着几片菜叶子煮了碗面。

易月坐在厨房，外面正对着的就是那颗柿子树，雨刮过，树叶飘摇，有些柿子已经承受不住从上面掉下。

从很久以前开始，只要她安静下来，脑海里就会和外面的树一样，不停的晃动，习惯性的总结一天发生的事情，如同放幻灯片一样在脑中闪现。像是要得到什么结论又像是要从中发现自己的不足，这已经成了一种病态。

第一天工作，她就没有完成任务，是因为态度不端正，还是能力太欠缺，或者都有？

也没有很好的和同事们交流沟通，拒绝了同事的邀约也拒绝了别人的好意，甚至还故意怼了某个人。她到底做了什么？她是不是又做错？

一般这种情况她需要好好检讨一个晚上，但此时此刻，外面狂风而起，她的脑子却疲惫空白的什么也不想想。

一盏灯亮着。张姐戴着眼镜正在低头写着，听见声音，抬头。

这雨下了整整一晚上，其实已经是白天了，依旧灰蒙蒙的像是深夜。

“来了？”

易月点头。

“这雨下成这样还过来。”张姐摘下眼镜站起来“早饭吃了吗？”

易月“吃过了。”

张姐指了指吧台上“那这些饺子你晚点拿回去再煮一煮就能吃了，刚才去报信息的时候，正好被塞了两碗。”

易月看到桌上放着两只碗，红红绿绿的颜色，花瓣上刻着吉祥寓意，碗里面是十来只煮的胖滚滚的饺子。

张姐“别嫌弃这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城里，但是原生态。你们不是最讲究什么有机啊，什么绿色健康啊，这就最健康了。”

易月“谢谢。”

“客气些什么。”张姐似乎有些匆忙，交代完了之后就拿起伞往外走“你来了就好，这里稍微看着点，我有些事先出去会。”

易月收拾了一下桌面，就在准备再开盏灯的的时候有电话打来。

“喂。是你啊？”小林哥的声音。

“我还以为张姐，外面雨下大了，这一会儿还不能好，想让她顺路带雨披过来，伞都破了。”

“她已经走了，你们在哪？我送来吧。”易月握着话筒。

“……行，过来小心点。”然后就传来了模模糊糊的说话声音。

易月按照他们说的地方，绕了好几圈之后，终于找到了在一个偏僻后角落的一处茅草院子。

小林哥和高宇都站在门外。

易月上前，将雨披送过去，他们的伞躺在一角破破烂烂。

易月“不进去吗。”

“来了。”高宇“这里就住一老人，家里人怕丢点东西，我们也说不清，之前就有过，还是不进去的好。”

易月顺着远方的视线，看到一个老人正站在屋檐下，雨水打在地面上，他的手冷冷的搓着弓着身子探头看着他们。

小林哥对高宇“电话查到了没有？”

“就他女儿的，他儿子的电话村里没留。”

小林哥“真服了，他女儿的电话根本就打不通的。他儿子到底跑哪里去了？还有他孙子一家？”

高宇“他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谁知道。”

易月站在旁边，听着他们夹杂着雨丝的声音，越说越大。

小林哥余光撇到她“小易，你先回村里吧。”

高宇“要不让她试试？我们的电话早就被拉黑了，她或许能打得通？”

易月“还是询问信息吗？”

小林哥从口袋里掏出已经湿的皱巴巴的表格“上面说了这些不会写字的，必须要家属代为签字，你打通了就跟他把情况都说一遍，电话里确认一下，有录音我们也好办。”

易月点头，按照上面写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嘟嘟嘟——”

“嘟嘟嘟——”

“嘟嘟嘟——”

小林哥眼看没希望，白眼都翻起来“真服了。”

“喂。”

突然电话那头响起了声音。

易月立刻紧张起来“喂。”

“谁？”

易月看小林哥他们，高宇示意她赶紧说。

易月“您好，请问你是张南艺爷爷的女儿吗？”

“你谁啊。”

易月“我是村委会的，现在要登记更新一下村民信息，就是关于张爷爷和家里的情况，需要和您这边确认一下。”

“又是村里的。我说你们有意思吗，这一天到晚的打我多少电话，跟你说了，我早就已经嫁出去了，那人的事和我没有关系，你要找就找他那几个儿子。”

易月“那你这边知道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村里的吗？你们自己去查呀。”

易月“现在我们这边暂时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你能抽出几分钟的时间，就跟您确认一下信息有没有错误。”

“没时间！”电话的声音开始模糊，下一秒几乎就要挂上，小林哥噌的一下从她手里拿过手机。

“你别挂。”小林哥“就问你两句话，数据统计完，村里会发一些补贴，让人打你卡上。”

易月看着小林哥皱皱巴巴的侧开了一点，对着电话一顿输出。望着空空的手心。

高宇冲着易月摇头“让他来吧，估计还得吵一会。”

易月收回手。

高宇“听说昨天沈小子和你一起去了村北的那家。”

易月“是。”

高宇“那小子是不是又乱说话了，活也没干成。”

说他乱说话，他偏偏说的是实话，只是有的时候实话比乱说更乱人心。

易月“我是不是搞砸了。”

高宇“和你有什么关系？要算也是算在他头上。他这人就这性格，从小摸爬滚打虽然比你没大几岁，但眼睛够毒嘴也够毒。你不必管他，那人家今天早上我们也已经搞定了。”

易月疑惑抬头，昨天他们走的时候，虽然没有吵闹，但也完全冷场。

高宇“说来挺奇怪的，本来就是想去碰一碰的，虽然还是被骂了一顿，但她还是填了，就用手机自己填的。”

易月心里困惑，但困惑之下又有一些奇怪的了然。

一旦有些事情被说明了揭破了，反而轻松了。就像一个人藏着榴莲走路，怕磕着怕自己扎到又怕别人看到，小心翼翼，忐忑不已，但一旦面上的布被揭开，反而能够坦然地拿着走着。

只是，真的很毒。

易月“他不是村里的人。”

“沈小子？不是。”

那之后应该不用见到了……

小林哥啪的一声合上电话急呼呼的走过来。

“行了差不多了，刚才和她瞎聊八聊，基本的信息全都说了，她没反驳，就这样吧，快来不及了。”

高宇点头在表格上面做好标注。

“走吧。”

易月回头看了一眼，那老爷爷依旧无措的站在水滴帘幕下的草棚。

一路过去，雨越来越大。

路过半山易月的院子。

“你别回村里了，直接回去吧，喝点热水，下午要是雨还大就别过来了。”

虽然穿着雨衣，易月的身上也沾染了很多的水气，更明显的让人知道她就是一个柔弱的小女孩。

易月回去，烧点热水，等待的间隙看着外面雨丝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生命啊生命是否——”

手机铃声响起。

“喂。”

易月“喂。”

“你那里什么声音啊？那么吵？”

易月“在下雨。”

“在那里几天了，都不知道回个电话。”

易月“在忙。”

“忙？那里有什么忙的，跟你说了随便应付一下就好了，你不知道你是去那里干什么的吗，重要的是好好给我看书，最近有好好在复习吗。”

没有。

易月下意识就想脱口而出，干脆利落甩掉身上的榴莲。但开口的瞬间，她就被自己给吓到了。

“干什么不说话！”电话那头声音更响“你别想着敷衍我，你敷衍的是你自己，你看书是为了你自己，你考试是为了你自己，以后有份好工作稳定一生也是为了你自己，不是为了我，你懂不懂！”

“那，我可以不要吗？”易月的声音伴随着水烧开的气鸣悄然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