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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梅传清歌 第42章 四十一、集芳会

作者:茸城书生 分类:古典架空 更新时间:2024-02-26 03:42:43 来源:文学城

玉带河环绕三面内城城墙,形似玉带,故得名玉带河。与顾塘河交于城东南,呈丁字状。

此交汇处河面宽阔,岸边屋宇接连,错落有致的青檐连绵成片,人来舟往好不热闹。

丁字的竖笔顾塘河岸边多为酒楼铺子,而丁字那一横——玉带河的两岸入夜后更是将每日的热闹推上顶峰。

横跨顾塘河的流香桥本不叫流香桥,只因桥两岸顺安坊、同安坊汇集多家青楼,莺莺燕燕每日梳洗的香脂水粉俱流入玉带河,行走桥上可闻桥下的脂粉之香随顾塘河畅流不绝,渐渐此桥的本名便被旖旎的流香桥取代。又有人道实为‘留香桥’,概取留香留情之意。

说起此处何以成为常州最大的烟柳之地,便与这丁字河口相关。

据传顺安坊、同安坊原各只有一家青楼,数年前同时各出了位名扬常州的花魁。两人艳名不相上下,俱暗暗屏气争那常州绝艳之名。

有好事者出了个主意,于此丁字河道口置一水榭,两名花魁同台竞艺一决高下。那日顺安坊的花魁胜出。同安坊的不甘于后日夜苦练,一个月后登水榭一舞惊人,又将绝艳之名夺了过去。

自此两家常登水榭争艳,渐有更多青楼搬来此处跻身其中。

如今每月二十五的众楼女子登台竞艺已成常规。即是竞艺,又是青楼打响招牌的机会,各家无不严正以待。此‘集芳会’亦成为常州城之特别风情。

远远望去,流香水榭只是一块再平常不过的木制平台,约二尺高,长四丈宽三丈,毫无脾气地躺于河面正中。

岸边泊着不少小舟。见到钱传瓘与吴行歌将目光投向水榭,一名船夫招呼道:“郎君,小娘子,可要到水榭上去看看?”

二人登了船,吴行歌问道:“船家,此处的集芳会何时开始,何时结束?”

听得此问船夫立知二人为异乡人,笑答:“酉时正起至酉时六刻。”

吴行歌甚是好奇,“如何评判、决出花魁?”

船夫一笑,细细答来:“而今不决花魁。各楼女子献艺后回到该楼的‘红船’。自有那恋慕之人趋了上去。”

他嘴朝岸边一努,河道两岸已泊满了各式舟船。雅致的、朴素的、豪华的,自阔大双层的画舫至窄小的素舸不一而足。有些已有人坐于其内品茗对弈。

“不到一个时辰,这些舟船便都会有人雇了。那些个雕饰华贵居于好位的,更是被贵公子们常年包了。一为占个好位观美人,二来看中了哪个妓子划向‘红船’也方便。”

船夫敞开了话匣,“靠近了‘红船’,先报上名号,递上舞银。里面的妓子若点头了便可登船,若不满意便将‘红船’摇离。每月,都有那几男争一美的事发生。争闹起来掉下水的也不在少数。”

钱传瓘问道:“老丈,汝行舟多久了?”

船夫哈哈一笑,“老夫行舟二十年。郎君,你若与他人争将起来,放心只有我们将他人撞下河的份,没得人能撞倒我们。”

钱传瓘未料船家作此想,不由飞快地看了吴行歌一眼。

吴行歌自是知他真实用意,却也朝他霎霎眼促狭一笑。

水榭四角以碗口粗的铁链拴于固定在河底的四根石柱上。此处河面水流平缓,轻波温柔地推摇着平台,立于台上,足未移而人已舞。

吴行歌与钱传瓘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疑惑。

‘于寅时前将飞钱置于流香桥水榭台杏花下’,这一目即尽的灰褐平台之上,何曾见有半片花瓣?

二人缓步自水榭一端行至另一端,再折回由这一头至那一边。突然,双双停足,目光凝着于地。

斑驳的木板上以刀刻出一个酒杯大的字——‘杏’。

二人互望了一眼,默契地继续缓缓踏遍水榭的每一处,再回到‘杏’字处。

春光明媚,河面如撒了一把碎金。岸旁绿柳垂堤,如翠帘随风而摆。钱传瓘似颇享受此时的闲适,竟躺了下来,双手枕于脑后,闭目沉于暖阳中。

吴行歌跪坐于他身旁三尺远处,她却非钱传瓘那样悠哉,挪着膝扭着身子换了好几个姿势。

二人离开时,正有三个书生登上水榭。

“老丈,此处水榭平日便这般置于河面,任人随意而登?”吴行歌向船夫问道。

“正是,这顾塘玉带两河三岸,春日芳菲争艳,夏季杨柳依依,秋来金桂送香,临冬梅雪清绝。而位于河中的此位置可尽收三岸美景,又有不被扰的清净,尤受文人墨客的喜爱。呵呵,现下我还可载你们上去看看,若是集芳会后可就挤得水泄不通喽!”

“为何?”

“嗨,这些个出现在集芳会的妓子,哪个不是所在楼子里的翘楚。也就豪绅显贵有那财力可一亲芳泽。平民百姓虽对美人可望不可及,却也有机会博个念想—— ”

钱传瓘吴行歌二人面带好奇专心听讲。

“有人想了个法子——令巧匠造了棵可乱真的春杏树置于台上。小娘子们退场时,将一件随身小物挂于枝上,曰赠与有缘人。待众女回到‘红船’,都知一声‘结缘起’时,便见那各式小舟如箭冲向水榭,更有直接跳下河泅水过去的。众人抢夺起来连衣裳都扯破了,璞头靴子落了一地。”

钱传瓘道:“不知何人想出此法,倒是颇有经商之才。助‘集芳会’人气常盛不衰、促青楼女子之艳名传扬,贫民不费分毫亦可得着慰籍,岸边酒肆饭馆包括这些行舟之人顾客累盈。个个皆从中得益。”

吴行歌拍手道:“连那裁缝铺和制春杏树的匠人也每月多了笔进项。”

见船夫不解,笑道:“衣衫扯破了,春杏树怕不也是肢残臂断了。”

船夫笑道:“正是、正是。”

吴行歌又想到一事,欲问又止几番后终是抵不过好奇心,问道:“那些抢得小物的‘有缘人’,可会因此而得机见女子一面?”

船夫嗤笑了一声,说道:“何为有缘?有财便为缘!妓家迎来送往,一点朱唇万人尝。天下最难寻真情之处——妓家、帝王之家是也。”

钱传瓘收了笑,双目紧紧攫住老丈,语气隐隐带着锐利道:“为何道帝王之家真情难寻?”

一片阴云飘至遮住了明晃晃的日头,似起了凉风,钻入船夫后颈沿着背脊爬下。他紧了紧衣领腰带,也敛了笑。

握桨的手攥得紧紧的,用力抿了抿唇,说道:“老叟我活了五十春秋,也不知是幸或不幸。这天下四分五裂,你争我抢,哪个管他百姓死活。仗义每多屠狗辈,能杀出血路抢上位的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人?莫说朋友,便是恩人,亲人,甚至亲父亲子都可弑。忠厚良善之辈早做了垫脚石刀下鬼。情何在?义何在?”

钱传瓘收回了目光,沉默不语。舟桨一下一下地拍着水,搅起乱纹涟漪。

老汉看着若有所思的二人,朗声一笑,唱了起来:“

赤条条来,赤条条去,人生一世有何意?

金银满仓珠满室,一分一厘带不去。

娇妻美妾齐人福,子孙相争祸端起,

功名高榜利禄至,昨日宰相今狱底。

封王拜相登人极,前朝王陵何处寻?

待至人生曲终时,回首一生何所拟?

后人如何记,向谁梦中去,又有何人将你忆?”

尚未到申时,钱传瓘与吴行歌登岸找了间茶楼,在临河的台子旁坐下唤了博士上些茶水小食。

一壶绿沫初沸载着鱼目小泡于壶中欢腾。啜苦咽甘,吴行歌连进了两杯,却见钱传瓘垂着目心有所思,执杯的手未见递向唇边。

“明宝哥哥,所思何事?”

“我在想老丈所唱的那首歌。人生如朝露,谁人可知自己去日几何?离世之时回首一生有几人可道一句无憾此生?又有几人可留身后青名、得人怀念?”

对此人生大问题,吴行歌想了想,已果断有了答案。

她挺直了身,英眉一扬道:“若我是男儿身,从戎则于沙场守家卫国,习文则以文章学问传道授业,或为医济世救人,若为仕则择良君而佐。”

少女樱唇上下启合,轻脆脆地侃侃而谈男子当有的抱负。

钱传瓘唇角含笑温柔地望着她,她如此年轻还未体味人生被挟裹的身不由己和无奈无力。惟愿她一生都不遭遇这些,如她的双瞳一般净澈、明朗地随心过此一生。

“我为女子,虽不可为仕为将。而且,似乎我也非学医之材。”吴行歌赧然搔了搔头,想起那清幽如兰的女子,不知她的伤现下如何了?

“但我却有一个定意,无论逢何事遇何人,皆由善而发以诚相待,坦荡荡无愧我心。此生是长是短、身后有名无名我均不以为念。只愿我在此世间走过一遭,有那么几人想起我时心中有暖意、唇角现微笑,我便可含笑而瞑了!”

钱传瓘的心被重重的一击,面前的少女言笑晏晏道着生与死,却是超越年龄的豁达与通透。

他细细思想她这一番话,尤其是最后一句。举起杯目光深深向她一敬,仰头一饮而尽。

滴漏铜壶里的漏箭显为申时整,一只载着竹竿绡纱并其他物品的扁舟靠上水榭。船上几个汉子拴了船,将各式物品搬上水榭开始劳作。

吴行歌头向钱传瓘偏了过去,低声道:“明宝哥哥,我们注意到的水榭上那几个孔洞果然是为架杆搭帷幔而用。”

钱传瓘也倾过了身,低语道:“那盆春杏树亦如我们推测被置于地面刻有‘杏’字之处。我先前于此处摸索了一番,确有一暗格可纳物。”

吴行歌道:“集芳会后众人抢小物时一团混乱,谁又会注意到谁的手伸向了盆下,傅小鱼打的好算盘。”

“只是,” 她微顿,凝着眉道:“我总有一丝怪异之感,似乎又非如此简单。”

二人双目均望向水榭方向,头倾向彼此。吴行歌目光紧锁住水榭,半边侧颜落入钱传瓘视线中。一道细风卷过二人,撩起吴行歌额角那缕不肯归入发髻的碎发,于钱传瓘的面上调皮地一拂。

他一怔,呼吸也乱了一乱。

面前少女丝毫未觉而姿势不改,片刻微滞后钱传瓘向后撤了撤僵硬的颈,轻轻呼出屏着的一息。

自幼他便目睹父王如何于腥风血雨中闯出一条路。父王一步步走来不易,屡历险境、暗算与背叛。他便早早立了心志为父分忧,为吴越舍身。

十六岁时他抱着必死之心自请赴宣州为质,那一年他藏刃于枕每日如行于刀尖,他名义上的妻子田氏更是连面也未见过几回。

十八岁时父亲令他迎娶表妹,行军司马兼睦州刺史马绰之女马明淑。母亲为己计深远而促此婚事。向来恭顺双亲的他自无他议。

一晃十年,他常年领兵在外为父协理军务,与妻聚少离多。她如她的闺名一般□□贤淑,将家宅打理得井井有条。虽无子嗣,他敬她重她。她,仰他慕他。

他早已将自己交给了吴越这片土地及其上的子民,他的肩头是千斤的重担,心中乃澎湃的远志。从未有过儿女情长的缱绻之念。

他曾以为这便将是他的一生,他在外克敌,或成就父王的期望或灵柩返乡。妻子贤惠持家,奉养双亲。他们在相敬如宾的平静平淡中度过一年又一年。

却不知何时起,他的目光总悄悄投向这条纤细的身影。在她身旁,他平日肃正的脸常不知不觉地溢出笑容。微星方露他已渴盼天明,又是与她共度的一天。

原来,他的心并非古井,猝不及防间被一阵明丽俏皮的春风吹动,一圈圈波散开去,荡荡不息。

该如何而处,与她和她。

一指按上颤动的心弦,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克己复礼,君子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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