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5,Zinc 酒吧
酒光与火焰之间,她们刚点完第三轮,Yelena正用指甲轻轻刮着鸡尾酒杯边沿贴着的金属装饰,漫不经心地说着俄罗斯谚语:“男人是租来的,房子是抵押的,只有夜晚是真实的。”安安低头笑了一下,正准备回一句什么。
门口忽然一阵风吹进来。
一个穿米色丝绸风衣式连衣裙、头发高束、红唇夺目的女人,带着灼灼火光走了进来——薇薇。
她站在门口几秒钟,那种“场子立刻冷下来”的沉默是实实在在的。安安最先察觉异样,微微回头。
Yelena抬眼看见她,脸上的笑没散开,也没完全僵住,像是一种训练有素的“准备状态”。
薇薇径直走过来,像是要把地板踩碎,她鞋跟磕在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酒吧低迷的电子乐中都格外刺耳。
“好一个周日深夜的‘姐妹酒局’。”她站在Yelena跟前,咬着每一个音节:“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非得勾三搭四、刷存在感?”
Yelena放下酒杯,语调轻松:“你搞错了,这不是‘勾搭’,这是传统节日——哄骗情绪崩溃女性回归冷漠本色大典。”
“你什么意思?”薇薇的声音拔高了,吸引了周围几桌人的注意。
“我意思是,”Yelena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么激动,是不是说明——他还没选你?”
那句话像一道裂开的玻璃,空气瞬间变得尖锐。
安安下意识站起来拦在两人中间,“你们先——”
“你闭嘴!”薇薇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眼神扫过安安,充满一种“你又是谁?”的轻蔑,然后重新盯向Yelena。
“我刚刚才和Kevin吃完饭,那个时候他手机响了一下,他去洗手间的时候我看到了——你发消息问他‘来不来’。”她冷笑了一声:“Yelena,他回香港你就黏上去,死缠烂打你是什么下作东西!”
Yelena撩了撩头发:“你今天穿得不错,耳环是去年他送我我不要的那对吧?艳俗得很。他果然舍不得扔。”
“你——”薇薇被呛得哑住。
那是她最得意的一对宝格丽耳环,Kevin在他们刚在伦敦热恋时偷偷买来送她,却从未告诉她是旧物。
空气凝固了足足五秒。
“你以为你赢了吗?”薇薇声音发抖,眼圈发红,却还在强撑:“我知道Kevin现在在和我谈未来,我就要去见他父母了,我们的事你插不进去!”
“他现在只是拖着不表态罢了。”Yelena的语气一如既往冷静,“对你而言,这是人生唯一的一把筹码;对我来说,不过是又一次回收旧货的机会。”
安安像个被困在中心漩涡的透明人,左右看着她们,内心却翻江倒海。
薇薇却忽然猛地靠近,近乎贴脸,眼神如刃:“你就是这副不要脸的样子,怪不得——”
Yelena瞬间变色,唇线紧绷,杯子狠狠一放,手里的酒杯微微发出一声清响。
“说够了?”她打断薇薇,嗓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却每个字都带着锋芒。
薇薇见招落空,气得直喘。
空气里再也装不下第二句重话。旁边的几位客人纷纷侧目,酒吧里开始有人低声议论,甚至有人开始录像。
Yelena转头看安安,忽然语气一松:“我们走吧。”
薇薇追出来了。
她高跟鞋踩在湿润的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像是尖锐的控诉。她手中还握着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机,眼神像要将人灼穿,焦灼、歇斯底里,却仍在维持体面那一线。
“Yelena,你就不能好好做人吗?”她的语调带着哭腔,却咬字清晰,“你不是已经放手了吗?你不是说你不稀罕了吗?那你为什么还要发消息,为什么要在我跟他好不容易重新修复一点关系的时候——出现?”
Yelena站在路灯下,像一尊安静的雕塑。金发下的睫毛投下一片淡影,她没有回头,仿佛不愿将情绪再浪费在一个她已经“扔出自己剧本”的人身上。
“你知不知道,他刚刚……刚刚还答应我,端午节去我家见我父母。”薇薇的声音越来越急,情绪崩溃在临界点边缘。
她冲上来,猛地拉住Yelena的手臂,力道几乎带着恨意。
“你就不能、不能给我一点空间吗?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满意?你是不是只要我失败、我出局你才开心?你不是他前女友吗你为什么还纠缠不放?”
Yelena缓缓转头,眼神清冷如霜。她微微歪头,像是在耐心看一只脱离理智的野猫。
“薇薇,”她第一次喊她的名字,没有任何修饰,“你不是我故事里的主角,我也没打算把你写进去。别总以为别人是在和你争。”
“可你就是故意的!”薇薇吼出来,终于失去了体面,声音破碎:“你发消息给他,你穿着他最喜欢的香水、你让他帮你订座、订spa、你还带着他送的那条项链出来晃!你知不知道这些在我眼里是什么?!”
“那是你眼里的。”Yelena的语调终于染上一丝讽刺,“我眼里看到的,是他没有删我电话,是他依然礼貌,是他甚至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依然回我消息。而且,我和他从未说过分手,这与你无关。我们之间你才是小三。”
“你——你——”薇薇的嘴唇哆嗦着,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安安在一旁不知所措,像被扯入某个本不属于她的旋涡。
“他不是你的奖杯。”Yelena忽然低声道,“你也不是他的救世主。你不欠他,他也不会用一生偿还你。”
“但你——”薇薇低声喃喃,“你根本没真心过吧?你没有我爱他,他这么跟我说的、他说我看他的时候最爱他。”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真心?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傻逼吧?” Yelena扬手又是一巴掌,薇薇一把拦住。
安安赶忙朝街边走去,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然后她回头望向薇薇,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Yelena一把甩开薇薇的手,准备上车,但Yelena就被薇薇拽住手臂,用力一扯:“你快点滚!”
“你疯了吗?”Yelena挣脱,后退一步,眸色骤冷,声音依然不高,但每个字都像刀锋划破夜色,“你觉得你这么闹,他就会对你多一分可怜?No,薇薇,这会让你显得廉价,和你那副人设——不相称。”
“别在我面前装贵族气派,”薇薇嗤笑,“你不也不过是个靠家里死撑门面的上流假货?”
Yelena没有反驳,反而忽然笑了,眼神锐利地像抓到破绽。
“你还真以为你不装?你那个助学金申请表格上,写的是‘孤儿’;可你爸明明在长沙还开着家小五金店,你去年还在给你表哥出钱买房。”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去LSE读个硕士钓金龟婿?傻逼。”
薇薇脸色“唰”地白了,猛地冲上去推了Yelena一把。
“你调查我?!”
Yelena踉跄后退一步,但随即稳住高跟鞋,嘴角轻轻一扯:“不是调查。是Kevin告诉我的——你在图书馆哭着说生活太难、学费付不起,他那时候信了你,才给了你第一张卡。”
“你闭嘴!”
“你怕什么?怕我揭穿你靠男人生活?还是怕Kevin知道你一边骂着‘港女虚伪’,一边攀上Kevin的妈妈打感情牌,说你多懂事、多听话?”Yelena的声音冷冽如刀,“你也配说我不要脸?你是什么东西还用调查?见到有钱男人就往上贴,碰到Kevin这种各方面长得都好的你当然白送,我前脚刚回个国你就急着爬床,从英国追到香港,没了男人和钱你活不下去?你要不要脸?”
两人越逼越近,气息交缠,终于,薇薇一个没忍住,抬手狠狠扇了她一巴掌。
“啪!”
Yelena偏头,唇角渗出血色,但眼神没有一丝动摇。
下一秒,她回手就是一把抓住薇薇头发,狠狠往后一扯。
“你以为你是唯一知道怎么打这场仗的人?”Yelena咬牙,气势冷冽如刃,“你敢撒泼,我就敢比你疯!”
薇薇也不甘示弱,反手抓住她的长发,两人几乎纠缠成一团,彻底在街头上演一场撕裂的失控战。
安安早已吓傻,冲上去想拉开两人,却被薇薇一肘撞开,跌坐在一旁的地面。霓虹灯洒在她脸上,她看着那两团交缠着高跟鞋、眼泪、尖叫和撕扯的剪影,忽然觉得喧闹中的一切都像一场可怖的寓言。
这不是爱情,这是战场。
——“得不到的人和无法松手的执念,全都化成了爪牙。”
Yelena轻笑,眼神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对,他确实请你来了。但你不觉得好玩吗?”她靠近薇薇,声音低低的,“他邀请你进了屋,却让你站在花园;我才是那个坐在他母亲身边的人。你搞清楚,是我上了Kevin,不是我是什么床伴;睡你就是他毕业前开了个小差,你还当真了?”
“你——”薇薇气得双手发颤,声音尖锐,“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至少我和Kevin在一起的时候,他是真心的,他不需要伪装。”
“你确定?”Yelena冷冷道,“别傻了,薇薇。他跟你在一起那几周,是我们冷战。我和Kevin高中就在一起了,再怎么分分合合的也轮不到你置喙。我也不过就比Kevin早一年毕业,去一趟莫斯科你俩就搞上了,你还有理了?”
Yelena眉一挑,“他连带你回家吃饭都不敢吧?你见过他爸妈几次?是不是每次都得找借口避开?”
薇薇气得浑身发抖,咬牙道:“你以为我稀罕那个圈子?你以为我想进去?”
“你不想进去?”Yelena轻声反问,唇角勾起,“那你为什么会在社交平台偷偷@ Kevin 的公司、用他的资源发合作?为什么你在LSE说自己想做自主品牌顾问,第一份intern是他帮你投的?你连微博转发的慈善机构,都是我推荐给他去合作的。”
“你闭嘴!”薇薇彻底崩溃,一步冲上去,双手想去扯Yelena的衣领,被后者一把反抓住了手腕,冷冷吐出一句:
“你不是不在乎身份。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用尽力气,还是没能坐上那个位置。”
空气忽然静了一拍。
霓虹光从铜锣湾百德新街反射进来,两个女人的影子拉长,交缠,如同一场不肯结束的诅咒。安安站在边上,目睹着两个截然不同的女性,在灯火人群之间撕裂彼此的盔甲——用牙齿,用记忆,用曾经被给予或被剥夺的爱。
Yelena恶狠狠地低声:“你做了性病检查吗?我建议你最好去。我和Kevin现在还睡一起。”
薇薇的面色一白。
“在谈Kevin之前我玩了不少男人,well,都比你找得到的那种更帅更有钱,but I don't care who they are. 对了好心提醒你,Kevin在Party上玩的也很疯,如果我是你,我会去查查。” 薇薇听着气得就要接着上来挠她。
铜锣湾午夜,霓虹和夜风像是失控了的交响曲,在两个女人的拉扯中奏出尖锐的**。就在Yelena和薇薇近乎要失去理智的一瞬,急刹声划破空气,一辆曜黑色的Mercedes-AMG S65 Coupe猛地停靠在路边。
Kevin推门下车,脸色难看,西装外套甩得飞起,三步并作两步冲进人群。
“Yelena!薇薇!”他一边喊一边冲过去拉架,一米八五大高个,手脚并用地将两人强行分开,手臂横在两人之间。
“疯了吗你们?这里是大街上!What the **ing hell! ”他的声音带着不常见的怒意,但更像是被迫承担的“调停者”角色,而不是情感的真正倾向。
薇薇喘着粗气,眼妆已经被泪水和情绪搅成一团,愤怒地甩开Kevin的手,抓紧他的西装前襟,“你说话啊!她刚刚骂我你没听见吗?Kevin你到底选谁?你不是早就说——”
“别在这儿说。”Kevin声音低沉,带着一种疲惫至极的懦弱,望了一眼Yelena,眼神复杂。
薇薇还想继续骂,可Kevin已一手揽住她的肩,“上车。”他说得很轻,却不容置疑。她愣了两秒,竟也真被他牵着上了车。
Yelena站在街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尾灯离去。灯光照在她脸上,像薄冰上的裂缝一寸寸扩散。
出租车司机已经惊恐地打算踩油门开走,安安赶紧拉住车门:“等等等,Sorry,我们还要坐。”
Yelena却忽然冷静地拉开车门,语气平稳得可怕:“去尖沙咀,喜来登。”
司机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好好好好。”
车门砰然关上。她转头看向安安,声音几乎没有情绪波动:
“陪我一晚可以吗?我今晚,不想自己一个人。”
安安点头。
车里陷入漫长的沉默。Yelena坐在窗边,一言不发。她的手机屏幕亮了亮,她没有解锁,只是低头飞快打出几行字,发送给Brady:
【Yelena】今晚在喜来登,我这边出了点事,我需要安安陪我。
Brady回了句:“好。”
窗外隧道的灯影一盏盏扫过车厢,光与影切割在Yelena脸上,她没有哭,只是望着前方——像个刚从战场上撤下来的女将。
出租车到了喜来登门口,她付了钱,下车动作干脆得惊人,拖着安安穿过大堂直奔前台。
“请给我一间可以直接看到维港的海景房,越高层越好。”她把信用卡推过去,冷静地像在处理一场商务应酬。
五分钟后,房卡“啪”地落在她掌心。
她转头看安安:“今晚你睡哪张床随便,你可以先洗澡,我要去18楼泳池那抽根烟。可以上来找我,喝什么去Lounge点。”
Yelena靠在18楼的栏杆上,一言不发地看着维港灯火,指尖夹着一根快烧到尽头的烟。她并没有真正抽,只是放在那里,像是给自己找一个可以发呆的理由。
安安从房间走上来,觉得冷,披了件酒店的浴袍,轻声问她:“你还好吗?”
Yelena没回头,轻笑了一声:“你觉得呢?”
风吹得她碎发凌乱,她却没有要理一理的意思。过了很久,她才低声开口:
“他是我严格意义上的初恋。之前我都在乱玩,别学我。” Yelena点了点烟灰。
她说这话时没有情绪,好像在陈述别人家的故事。背后泳池水面反射一点点蓝色和灰白色的光在她头发上。
“我们很小就认识,十五六岁?我们第一次接吻。”
她轻轻吐了口烟雾,像在笑,又像在冷着嗓子控诉:
“他总是这样,一面想让我成为他人生表格里最完美的‘配偶’,一面又在我身上寻找那个能让他逃出表格的人。”
安安没有打断她,只是站在她身边静静听着。
“你知道为什么我现在还和他藕断丝连吗?”Yelena转头,终于正视了安安,“不是因为爱得深。是因为Kevin,是我这辈子唯一一个曾经真心抱住我、说‘我在’的人。”
她眼神忽然暗下来,声音几乎低到听不清: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他会一直在。Well,他看上去比我父母靠谱得多。”
她没继续往下讲,但安安听懂了。
不是Kevin这个人多重要,而是Kevin象征着一种她从小缺席的安稳感。一种“你终究还是可以依附某人”的信念,一种如果有人真心拥抱过我、我就拼命不肯放手的执念。
那不是爱,是一种从缺失中生成的紧抓不放。
“所以你不是气他跟薇薇在一起。”
“我当然气。”Yelena冷冷地笑,“但我更气——我气自己放不下这个东西。明知道我们早就不再是彼此最好的选择,可我还是想抓住。我根本不是想赢,我只是想证明——我不是被丢下的那个。”
她的声音一顿,终于把烟头按灭在栏杆上。
她看着安安,语气缓慢但异常坚定:
“但这种事——它就像成瘾药物。你一旦尝过那个温暖,就会反复沉迷。Kevin不是我的港口,他是我的幻觉。”
安安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Yelena忽然笑了:“薇薇不是我的敌人,我们两个都只是走错地方的人罢了。我们都曾经觉得,Kevin能救我们。薇薇是那种很刻板的,觉得靠男人垂青,靠自己年轻绑个好人,然后就拿着情爱啦、激情啦上位的人。她在大集体中是弱者,在两性关系里也被塑造和自我塑造成弱者,然后幻想有个强者给她一切救她脱离苦海,鸡犬升天。
她一直在等Kevin。她希望就靠着睡来得到那个男人的一切——— 幻想她独一无二,幻想她足够幸运,幻想别人非她不可。然后做着美梦觉得爱情就是上升的捷径,她就靠布施她不值钱的爱欲来强迫霸道总裁爱上她。她以为只靠爱就可以以小搏大。然后这种女人就觉得自己生个儿子就能坐稳,然后男方的一切唾手可得, ”
她摊摊手,“可你也看见了。他连自己都没法救。糊涂蛋。我有点可怜这样的女人。爱情这一张牌怎么能够让人赔上一生?如果真冲动成这样家业也轮不到我们继承。”
空气安静了几秒。语毕,她返身出去,浴袍轻轻扬起一角,在夜风中如同被刀锋裁断的羽毛般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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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