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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其他类型 > 月满香江 [港/美国] (上流社会生存手 > 第47章 女主时刻

2024年,五月9号,周四晚。

安安终于等到了Brady的电话。

毕竟贸贸然去香港找他只会唐突。

那天晚上,安安从繁忙的课业和琐碎的日常中抽出片刻时间,刚坐下准备开始查资料,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屏幕上闪烁的是Brady的名字。安安心头一震,低头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心里复杂的情感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

“喂?”她的声音小心翼翼,试图掩饰那些积压在她心头的情绪。

电话那头,Brady的声音清冷却依然不失那种温和的韵味:“安安,抱歉最近太忙,连电话都没法及时接。”

安安没立刻回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心里有些失望,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Brady忙碌的节奏,但每次听到他因为工作繁忙而疏远的言辞,心中那份隐隐的委屈便会涌上来。她终于忍不住说:“你真的是太忙了,连个电话都打不通,难道连下班时间都不能抽出点时间来陪我吗?”

Brady的声音突然间变得温柔:“我知道最近把你冷落了,真的很抱歉,安安。为了弥补,今晚我已经给你准备了点东西。我那天看到了Tiffany的广告,有个钥匙项链不错,给你买了。明早给你。”

安安顿了顿,没想到Brady会突然提到这个。电话那头,Brady没有听见安安没有马上回答,反倒是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思索该如何回应。

“下周一二如果有课的话,请假吧。你生日,我陪你过。”

安安的心里五味杂陈,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光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Brady,有的时候我更希望我们能有更多的沟通,而不是拿礼物当句号。”

Brady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我知道,但是这也是我表达歉意的一种方式。如果你愿意,周末我可以带你去港城,找个地方好好放松一下,吃顿饭散散心,给自己一个休息的机会,到时候见面不就有话说了吗?怎么样?”

安安怔了一下,顿时心头一软:“你是真的这么想吗?”

Brady笑了,温暖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当然,带你去莲香楼吃早茶,就在酒店里放空,好好放松一下。”

安安微微一笑,心里的紧绷和失落感渐渐被温柔的安抚取代。她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片光景,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久违的宁静,谁能不爱Staycation?

———————————————————————————————————————

5月11日,星期六,早晨七点。

广州的天空泛着一层浅灰色,晨雾未散,空气中还裹着昨夜雨后残留的青草气与新翻泥土味。

安安刚收拾好行李,就接到了Brady的电话。

“下楼吧,我到了。”

她小跑着走出宿舍楼,拉杆箱轮子在校园地砖上“咔哒咔哒”地响。她穿了一身简单的米色短袖,头发低扎,眉眼没化妆,却因为那种早起后的清淡疲惫显得格外安静。

她一抬头,便看见那辆墨绿色的Aston Martin Vanquish静静停在校门外。

车身线条优雅又极具攻击性,如同一头静伏在晨雾里的猎豹,双翼门半掀着,低调张扬得刚好。

Brady穿着一件蓝白条纹亨利衫,搭配白色棉麻长裤,腕上是他常戴的Chopard L.U.C 171906-1001,BV墨镜推到发顶,正靠在车门边,朝她笑了一下。

“早安。”

安安被这画面晃了一下神——这个男人在城市的清晨里,像什么从杂志中走下来的南欧模特。

她把箱子交给他,他自然地接过,放进后备箱,“准备好了吗?”

“嗯。”

“那出发。”他为她拉开副驾门。

Vanquish启动的一刻,发动机发出低沉如哼唱般的轰鸣,像是轻声警告着这个早晨的寂静。

她没说话,只是默默坐好,Tiffany包装袋放在她手上,安安眼神略有些游离。

Brady偏头瞥了她一眼,换挡时手臂轻轻碰到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有点不真实。”

他一边把车驶出校区,一边淡淡说:“你以后可能会习惯。”

“什么?”

“这种‘不真实’的生活。”

安安轻轻笑了一下,没有接话。她把脸转向窗外,看街道从熟悉变为陌生,地铁口、小卖部、快餐店……都飞快地从车窗后退。

“你是几点起的?”她换了个话题。

“六点。”

“你不是昨晚加班到两点吗?”

“所以我五点才睡。”

“你疯了?”

“对,疯了才想给你惊喜。”

他声音带笑,像风在早春的橄榄树叶上轻拂。

车子驶入广深高速,窗外开始出现一片片苍绿的丘陵与农田,阳光开始透过云层打下来,折在Vanquish的车身上,像是细碎的水光。

“Brady……”

“嗯?”

“你总是这样吗?对喜欢的人这么……用力。我不知道怎么形容。”

他没立刻回应,只是略微转了转方向盘,语气却柔下来:

“我对谁都不这样。”

“那你不怕……我习惯了?”

“我怕啊。但我更怕你不习惯。”

安安轻轻叹了口气,又笑了笑。

她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想的是让她过生日那天,不留下任何“遗憾”,用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铺开一块温柔地毯,哪怕明天她还要回到现实。

“我感觉我们有时候好像在做梦。”她喃喃。

Brady低声应:“那你就陪我做完,”

“Anyways, 算我求你,出来玩的话,不要想那么多,别累着自己。”

车内的音乐换成了Chet Baker的《Alone Together》。

铜管低沉得像人在低语。高速两侧的芒草被晨风吹得伏下,路标、收费站、隧道口一个个擦肩而过,像是时间在推进,而两人却慢慢沉入某种停滞的安静之中。

Brady看了她一眼。

“你很安静。”

“我在想事。”

“想什么?”

安安没有立刻回答。她垂着眼,指尖在膝上轻轻摩挲着,像是在反复抚平一张褶皱的纸。

她过了很久才开口:“你有没有那种时候……觉得,自己已经不太知道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了。”

Brady一愣,没出声。

“以前啊,在学校,在家里,在所有‘需要争第一’的场合,我都很清楚我要做什么。我成绩最好,最听话,最有规划。别人说我是榜样,是模范,是靠自己努力改变命运的典型。我也就信了。” 她声音很轻,却不急不缓,像在把很多年的话慢慢从心底捞起。

“后来上了大学,我才发现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你越优秀,别人就越觉得你‘理所应当’要去承受更多。家里觉得我有本事,就不停地跟我要钱。我越顺从,越体贴,他们就越觉得我不需要被照顾。”

她偏头看着窗外的水泥隔音墙,眼里浮出一点点疲惫的雾气。

“我现在连‘我要什么’都不敢讲了。好像只要开口,就会被人说‘你变了’、‘你怎么那么物质’、‘你走得太远了’……”

Brady握住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那你想变成谁?”

她摇了摇头,又点头。

“我不知道,但我不想再做那个总是体贴别人、牺牲自己、用顺从去换取一点爱的小孩了。但我又怕自己做不到。Brady,我真的不知道。”

“甚至……不依赖我?”

安安忽然看向他,眼神第一次带着一点试探的锋利:“你不怕我哪天不依赖你了?”

Brady没笑。他的表情很平静。

“我当然怕。可我更怕你不完整地留在我身边。安安,做自己。做自己挺好的,像我们遇见时那样。”

“什么意思?”

他轻声道:“你要是为了留在我身边而不做你自己,那我爱上的到底是谁?”

安安怔住。

车厢一时间静了下来。

只有远方隧道尽头的光,越来越近。

像一条隧道,带他们驶向彼此,也驶向未知的未来。

“更何况,我也不想在你的生日周聊离别与去留。”

————————————————————————

Brady说她们先回公司,然后安安吃点东西垫一下,再去办入住喝早茶。于是现在,安安坐在Brady的办公室里,窗外的城市依旧繁华,但她的视线却被桌上那份厚重的文件吸引。Brady正坐在对面,低着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桌上的钢笔,仿佛在考虑某个微不足道的细节。安安没有打扰他,她习惯了这种静默的气氛,甚至有些不自觉地被这种平静的外表所吞噬。她知道,Brady的世界从不简单。

她和Brady的关系,已经从最初的无知与好奇,渐渐转变为一种微妙的依赖。每一次与他相处,安安都像是步入了另一个无形的世界,一个充满冷酷、计算与策略的世界,仿佛她从未接触过的那些复杂的规则和游戏。今天,办公室里有些不同,桌上堆积的文件似乎更为密集,甚至带着一丝不办完不许走压迫感。

突然,Brady接了个电话,语气平静:“你说。”

对面声音急切地传来:“我们已经完成了前期的市场调查,接下来就按照计划操作。”

Brady低声回着什么,他说得简单,却是布置了一项令安安完全无法理解的“复杂任务”。

“你是说,按照我们计划的‘调整’来操作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是的,我们需要快速推进。”Brady的回答如风一般轻描淡写,仿佛他并不在意这一切背后的代价。“先让那家公司在市场上吸引足够的投资,放大它们的负债。只要公司经营困难,我们便可以以更低的价格收购控制权。”

安安的心猛地一紧,虽然她并不完全理解这话中的细节,但其中的暗潮汹涌让她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

“之后,”Brady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让人无法反抗的命令,“我们将会调整成本结构。首先裁员,减少社保和福利,压低开支,这样一来,公司的盈利空间会大幅度上升,马上就可以吸引更多投资,价格上涨后我们就能迅速套现,退出。”

电话那头的声音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笑:“Brady,真是利落。明白了,我们会按计划推进。”

安安此时只觉得血液突然冻结,虽然Brady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般砸在她心头。她瞥见Brady的眼神,他看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似乎是给了那个电话对方一个终结的信号。

“记住,”Brady继续说道,“一切都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那些裁员的事情要做好善后工作,别让外界有太多质疑。我们要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市场的自我调整,而不是我们操控的结果。”

电话挂断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Brady放下电话,转头看向窗外,吁了一口气。“这些公司的倒闭,对于股市来说只是一次正常的波动,”他缓缓开口,仿佛在对安安讲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商业操作,“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些波动意味着更多的财富。”

安安意识到,资本游戏背后并不是简单的投资回报,而是一场极其血腥的财富掠夺——通过操控市场,操控企业命运,将无数人的生活和未来当做筹码,交换自己金光闪闪的利益。

“你不觉得,这样做……太残酷了吗?”安安终于忍不住问道,声音低沉而带有一丝困惑。

Brady微微侧过头,嘴角扬起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安安,商场如战场,资本运作从来不是温情的事。”他的声音平静,却掷地有声,“每一笔投资背后,都是对资源的重新分配。有人赚,有人亏,这就是规则。”

安安的目光开始变得模糊,她不敢再深入思考,因为一旦思考,她便会被这个冷酷的世界彻底吞噬。

————————

香格里拉酒店的大堂熙熙攘攘,金色的吊灯在天花板上摇曳,温暖的灯光柔和地铺洒在每个人的身上。

Brady和安安在大堂大厅里稍作停留,服务人员推来车拿走安安的行李。

安安看着眼前这座现代与传统交融的奢华酒店,试图保持冷静,尽管内心的紧张感在一寸寸增加。

稍后两人商定了周末的行程。到了港城,Brady确实没有再让安安失望。安安原本以为自己会面对的是一场浮华的奢华之旅,然而她没想到的是,Brady为她安排的一切都显得格外贴心。靠在套间的沙发上她端起那杯刚泡好的普洱,安静地品着,觉得这一天似乎比她所有的烦恼都要轻松得多。

他们来到港城的莲香楼,位于中环威灵顿街。

Brady总是能选择一些具有深厚历史积淀的地方——这家茶楼以其地道的传统早茶文化闻名。进入店内,安安在Brady的引领下走进一处临楼梯边玻璃墙的位置。

但就在这时,Brady似乎感觉到她的沉默,话题转了:“我知道你很忙,最近有些事情可能让你感到不太舒适。”

安安没有答话,低头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她知道,Brady的关注点从来不会完全放在她身上,毕竟他有太多的事务要处理。

然而,Brady并没有放弃,他轻轻地笑了笑,低声说:“这次港城,我希望你能放松一下,休息片刻。你一直在坚持自己的责任和工作,但你也有权享受生活。”

安安抬起眼,看到Brady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认真的柔情,她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温暖。她不是不知道Brady的好意,只是内心总是充满复杂的情绪:一方面,她渴望这种关心,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自己似乎不配得到这份温暖。这份感情看着什么都好,但她潜意识里觉得没有抓力点。

阿姨推车过来,安安拿了几笼点心。

“那我们今天去哪里?”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些许的歉意和期许,舀起一勺椰皇燕窝炖鲜奶。

“如果你要吃甜品的话,下午去下午茶吧,就回酒店,然后你好好睡一觉,当然,做个spa也行。”

从莲香楼出来时,司机已经在门口边上等候着,一辆迈巴赫斜停在路边,车窗里映出楼影。

Brady刚上车,还没坐稳,口袋里的手机就震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秘书发来的提醒——“14:30,会所您约了壁球局和王老板,我刚才找您,您没回。”

“Oops!”他自顾自拍了一下脑袋,脸上露出一种不常见的、带着歉意的自然表情,转头看向安安。语气放软:“你下午有事吗?我……本来约了人打壁球,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不会也没关系,可以看看,场馆环境不错。”

安安正低头把烧卖的照片发到小红书草稿箱,闻言一笑,“我不会打壁球,不过可以陪你去看看。”

车子一路驶过金钟天桥与添马公园的边缘,约莫二十分钟后驶入会所地下车库,穿过安静得近乎空旷的长廊,电梯直达五楼壁球馆。那是个常年恒温、用香樟木板装饰的运动空间,干净、静谧、透着一股精英男性特有的沉默气场。

王老板早就到了,穿着一身Moncler Grenoble运动外套,正靠在门边看手机。看到Brady过来,立刻走上前来拍了他一下肩膀:“哎呀,Brady,终于来了。”

Brady自然的跳过自己的迟到装作无事发生。

两人寒暄了几句,说的多是近段时间谁又拿下了哪块地,某基金最近在湾区的投向风向有变,都是些外人插不上话的存档再续。

可正当Brady准备脱掉外套、换上壁球鞋时,王老板忽然一摆手:“其实今天有点不想打壁球啊,最近看了比赛回放,看乒乓球打得好,就突然想打打乒乓球了,手痒得很。”

Brady一愣,显然没料到这个转变,他沉默了两秒,想起自己并不会打乒乓球,于是下意识眼角余光看向安安。

场面一下有些微妙,空气在沉默中变得稍稍粘滞。

安安站在一旁,从两人表情间迅速捕捉到了这个小小的困局,她轻轻往前一步,声音清亮:“我会打。”

王老板转过头,有些意外:“你会?”

安安点头,“小时候进过市队,后来也差点进省队的。只是我爸妈觉得弟弟需要补习,还是花钱让我弟弟补语数英去了。其实羽毛球我也会打,但那个也就是学校里课后大家打着玩。”

王老板“哟”了一声,眼睛里明显多了几分兴趣。他这才看向安安,上下打量她,但并不油腻,而是那种精明老练的商人眼光中对“局势扭转”的敏锐感知。他笑了,爽朗地一拍手:“行啊,那今天你陪我打两个小时试试,咱们别说废话,开球!” 她接过球拍,试了几下手感后站上球台边,衣服鞋子不太适合,算了不管了。

起初只是热身,王老板还笑嘻嘻地试探,但很快他发现这个女孩不仅节奏掌控极好,而且步伐稳健、球路聪明,甚至知道什么时候放个小球、什么时候吊高转。两人你来我往,打得酣畅。两个小时下来,汗流浃背,王老板却像打通任督二脉一般神清气爽。

Brady站在玻璃隔断外,看着安安熟稔地应对每一个回球,不动声色地将他原本几乎要泡汤的一场会谈,稳稳地扳了回来。他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打从心底的佩服——不是对技术,而是对她识势而动的灵敏本能。

更衣室外,王老板用毛巾擦着脖子,笑得合不拢嘴:“这姑娘不简单啊,真是人才。你眼光可以啊,Brady。”他拍拍Brady肩膀,话锋一转:“咱们那个基金子计划,我看可以搞起来了。账结构上我回头叫财务和你们对一下。”

Brady笑着应下:“没问题,我回头让团队发邮箱。”

一切水到渠成,利落得像一场设计良久的交易,只差签字盖章那种。

回去车上,安安靠在椅背上,脸颊因运动泛红,发梢贴着鬓角,有种朴素的清爽。她咬着吸管喝柠檬水,笑问:“我打的怎么样?看上去王老板今天心情不错?”

Brady轻声“嗯”了一句,停顿了下,笑着转头看她:“谢谢你啊。”

“谢我干嘛。”她语气轻快,“你不是也请我吃早茶了吗?”

Brady望着窗外浮动的香港天际线,风从维港方向吹过来,他忽然觉得,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里,偶尔也要靠一点“凑巧”与“有人懂得”的运气。他一直知道,生意场从来都不是靠独角戏赢的,而是要有一个能配合你、读得懂你节奏的搭档——哪怕她只是来“看看”的。

而这一次,她打了差不多整整两个小时的乒乓球,帮他打下一场不动声色的胜仗。

他没说出口,但心里已经记住了。

司机把他们在太古广场附近放下,起因是安安想走走。

下午五点十分,阳光从宽大的玻璃幕墙斜洒下来,在地砖上印出琥珀色泛白的光晕。街道被阳光照得明亮刺眼,海风吹来,卷起少女裙摆的一角。

他们沿着香格里拉酒店北侧的步道缓慢走着,安安瞥见香奈儿的广告。像一口陷阱,专为脆弱的浪漫幻想而设。

安安的脚步停住了。

她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只包——Chanel 22 mini 黑金款,羊皮革,限定链条,金属扣头上是小小的巴黎工坊编号铭牌。

她眼神不动声色地停留了三秒,迅速移开,又像被牵住了魂一样看回去。

“你想看看吗?”Brady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和,但不带判断。

她一时没答,反而像触电似地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笑了一下:“不,不用了,随便看看。”

她自己都能听出那声音里的不自然和紧绷。

笑容也像勉强拉开的窗帘,只透出一小缕光。

她没再多说,和Brady一起继续走,却仿佛脚下的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不踏实,也不甘心。

她开始出神了。

要不要开口?

陈可人说过,“如果一个富哥真的喜欢你,他会主动给你买的。”

小戴也说,“你从来不用开口的,爱你的他自然会送你,只要你看一眼。”

就连方晴子也在宿舍楼底下抽烟时淡淡说过一句:“咱们女生太爱自我感动了。你都不知道你付出的那些,在对方眼里可能根本不值钱。你值钱了,你什么都不说他都往你怀里砸。”

可是她是那种“值钱”的人吗?

她不是不想要那个包。

她想要。太想要了。

可她不知道“想要”这个情绪,她有没有资格拥有。

不是没有人送过她东西。

但那是奖学金,是奖状,是老师的一句“你真用功”,是她用努力换来的,不是被轻描淡写地、像给猫喂点小饼干一样“赏赐”的包。

她曾无数次在二奢网站上,看着那些名牌包包的价格标签咬牙,想着是不是能出一口气,把她卖的旧包一个个买回来。可那种“你配不配”的声音,在每一次浏览商品页的深夜,总在她脑子里叫嚣。见过摸过那些差一点就属于她的包,她怎么会甘心让它们迅速逃掉?可是她没有足够的钱。那些款式都不便宜,而她,有好多地方需要用钱。

算了。

她回到酒店,卸下妆时才发现鼻头有点晒伤,皮肤发红。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苍白无神的脸,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既陌生又熟悉。她曾经多么确定自己是一个“聪明的女孩”“有主见的女孩”“不靠男人的女孩”。她曾经靠着这套自我说服走过高考、贫困生认定、奖学金申请、家庭争吵、兼职被剥削……现在却被一只包彻底击溃。

她在洗脸池前站了很久。

镜子里倒映出一双模糊的眼睛。

她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在计较Brady有没有给她买包,她是在质问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到底“值不值得被偏爱”。

而这个问题,就像一个资本社会最冷酷的提问方式:“你的性价比够吗?”

这是资本规训最残忍的地方。它不仅定义了我们吃什么、穿什么、赚多少,还悄无声息地,定义了一个人是否值得被爱。

爱,变成了一种稀缺资源,变成了竞争品,变成了绩效考核。

——而她,似乎在那场考核中,落了下风。

安安低头闭眼,心口堵得难受。

她不是要那个包。

她是想,哪怕一次,她可以不说话,就被看见。

哪怕一次,不用委屈地体面,就能拥有一件理所当然的礼物。

可惜,还是没有。

现代亲密关系中,女性承担了巨量的无偿情感劳动——包括但不限于理解、倾听、包容、情绪调节、关系修复。她们往往在一段关系中扮演“润滑剂”“桥梁”“协调者”的角色,却很少被承认这是一种劳动,更别提报酬。

一个女孩子是否可以要一只包?

这个问题其实等于问:

“女性能否把自己的爱与陪伴视为有价值的劳动,并获得物质回馈?”

要包不是“贪心”,而是“尊重自己的投入”。

包不是“交易物”,而是“象征”。它代表着“我看见了你为这段关系的努力,我愿意回馈你”。

问题是,社会不承认情感劳动为劳动力。

你一哭一笑是理所当然,你情绪稳定是你修养好,你体贴聪明是你自己愿意。

你说“我累了”,人会说:“没人逼你。”

而一个“包”,就像一次极为稀缺的承认:

“你付出了,我知道。”

陈可人和小戴那样的朋友说的是:

“富哥爱你,就会主动给你买包,你根本不用开口。”

这看似是为女孩子争取权利,实则是在强化一种极度被动的性别位置:女孩不能主动要。一要就显得“功利”“不矜持”。最理想的状态是“你坐着不动,他自愿献上”。

在这个逻辑里,“被给予”成了一种优越感的来源,而“主动表达需求”变成了耻辱。

但事实是,在资本规训与阶级壁垒并存的社会中:女性越是沉默,越是懂事,越是克制,越是廉价。你越不表达需要,别人越不会满足你;你越想显得不贪,别人越默认你不配。主动表达并不等于贪婪,而是:我承认我的价值,我值得这个。

因为“要”,意味着她承认自己还不在那个位置,还没有“自然获得”的权利。

这是一种**的自我剖白与风险。

所以安安的纠结不仅仅是虚荣,而是:“我努力了这么多,难道还配不上一个让我不必低声下气的偏爱吗?”

——————————————————————

安安从洗手间出来时换了酒店准备的白色浴袍,脚踩拖鞋,头发半干。她说自己累了,想放松一下,Brady问她想不想看一部电影。

“我都可以。”她说着窝进沙发。她今天确实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神经上的,她会因为参与旁观Brady的应酬紧张。

Brady调出投影,点开了Apple TV收藏夹,随手点了一个片子。老片子,画面一开始还有些颗粒感。是《When Harry Met Sally》,1989年的片子,当哈利遇见莎莉。

“你看过?”他问。

“没有。”安安摇头。

“那我们看看。”Brady在她旁边坐下,双臂一展,把自己的右手搭在了沙发靠背上。他刻意没有碰到她,只是离得不远。

电影的前半段平缓而机智,男主的调侃和女主的坚持相互试探、绕行、碰撞。是一种老派的、介于精神恋人和都市性张力之间的暧昧游戏。

安安一开始还能笑几下,但越看下去,她心里却忽然泛起一种淡淡的情绪——有点说不上来的酸。电影里莎莉在纽约中央公园过冬的镜头、穿着七十年代的毛呢外套和喇叭裤,说着一口咬字清晰的英语,而哈利时而吊儿郎当、时而温柔认真,总能在她脆弱的时候刚好出现。

那是她曾经梦想中会有的生活方式与爱情模式。独立、自尊、懂得表达自己,又能被理解——她好羡慕电影里男女主的默契。

电影播到中段,在一段深夜电话对话里,莎莉和哈利同时看着电视,一人躺在纽约曼哈顿上东区的床上,一人住在Downtown的小公寓里,他们对着各自的屏幕,聊《卡萨布兰卡》,聊孤独,聊“为什么我们都还没有结婚”。

安安轻轻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Brady。

他坐得很放松,眼睛盯着画面,手里捏着高脚杯杯柄,玻璃杯里是他新倒的冰水,没什么表情。那种冷静的距离感,让安安忽然心头一凉——她知道Brady不是不会爱人,而是他早就习惯了在任何关系里保留他的位置。他像个建筑师,用一堆情绪和利益混合的钢筋水泥,把自己搭在所有人之上,俯视,又抽离。

“我不够聪明。”安安忽然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智商,而是那种在这种世界里真正自如生活的聪明——像莎莉那样的、知道自己要什么、又能温柔坚定地表达的人。而她呢?她只是凭着一腔热情和本能,在资本的水面上漂浮。

Brady察觉到她有点走神,转头问她:“不好看吗?”

“不是,”安安笑了笑,把头偏过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里的微妙波动。“很好看。我只是……以前没想过,这样的电影会是你喜欢的。”

Brady也笑,“我挺喜欢这种风格,不过,也是随手翻到。”

电影放完了,片尾曲是Harry Connick Jr.唱的爵士老歌。屏幕黑下来时,窗外的维港依旧灯火未熄。

Brady站起身,说:“困了?想睡了吗?”

“还没。”

“洗澡吧,早点休息。你今天帮我打下这一仗,不轻松。”

她躺在床上,听见Brady房里传来低低的冲水声,又是静下来一段,然后,是空调的声音,太安静了,她感觉自己能听出颗粒感。

她忽然想,如果她是莎莉,那么Brady是哈利吗?还是——她其实只是某个脚本里临时被换上的“配角”,出场一幕,完成任务,然后等下一场戏。

她闭上眼睛,天花板上仍有灯光残留的影子。

梦里,她想起刚上大学的时候。

那还是大一上学期的一个秋天下午,阳光正好,学院的体育馆刚翻新不久,地板还是崭新的,散发着淡淡的桦木味。社团纳新活动已经接近尾声,操场上的广播音箱正放着周杰伦的歌。

安安抱着一瓶矿泉水走进体育馆,是被她那个时候的室友拉来的。

“我们计院那帮男生正在打乒乓球,听说全院没人赢得了那个谁——刘涛。”室友说着,一脸神秘,“你不是说你小时候打过?去虐他们一下。”

“别开玩笑了,”安安笑着摇头,“我都多少年没打了。”

但她还是进去了。

球台前围了一圈人,大多数是工科院的男生。

刘涛确实打得不错,削球、拉球、变线都挺专业的,一连赢了好几局,还在那打趣:“谁来接我的挑战?”

室友拱着她往前推,“她来。”

众人一看,是个瘦瘦的女生,穿着白T恤和黑色长裤,头发扎着一束高马尾。

有人笑了一声:“你行不行啊?”

“试试呗。”安安走到台前,伸手从刘涛手里接过球拍,动作干净利落。她没多说话,只是轻轻颠了两下球,就像手指记得多年前的节奏。

第一球,她只是轻轻一挑,对方回了一个中线旋转。安安几乎不加思索地拉了个弧线球过去,球贴着边飞出,擦边入网。

围观人群顿时“哇”了一声。

接下来就是一场节奏突然拔高的碾压——不是鲁莽,而是那种“沉稳且快”的压制性打法,每一板都精准而简洁,像计算过力学与角度似的,不带多余动作。

刘涛开始还嘴硬,几板后就收声了。

“她还真不是随便打打的,她是正规训练过的。”有人低声说,语气从一开始的不以为然变成了敬佩。

五分钟后,安安赢得干净利落,全场安静了一秒,然后响起一阵掌声。她不动声色地把球拍放回原处,喝了口水,冲大家点点头。

“你怎么打得这么好啊?”有男生惊讶地问。

“小时候练过几年吧。”她没再多说。

没人知道,那几年她每天早上五点半就得起床,冬天穿着破毛衣在室内馆练球,手上起泡,磨破,缠着胶布继续打。那个时候安安可高兴了,那种自己有一技之长,靠着自己的努力迎来关注和掌声以及鼓励。市队破格招她,后来又和她父母说推荐进省队考一下试试看。

后来也没人知道她为什么后来没打成——因为家里说,“你一个女孩子打球有啥用啊?以后嫁人了打不打没人在意,省队不知道能不能进,进了还要交钱,你又考不上国家队,我们还要送你走那么远。你不如就近考个好学校算了。”

但那一瞬间,球场上的掌声与目光,让她有一点点久违的、属于自己的满足。

她不是谁的陪衬,也不是某个好看的女伴,她就是那个靠自己手感、刻苦练习,力道和冷静战术赢下一场球的人。

这段记忆后来她没有常提起。她甚至以为自己早忘了。

但多年之后,现在,在香格里拉套房的夜晚,当Brady靠在沙发上看老片时,她忽然想起了这天——她站在球台前、所有人都惊讶于她“会这个”的下午。

那一刻,她曾短暂地觉得自己,是被众星捧月万众瞩目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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