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吁了一口气,搪塞妈妈的接口越来越离谱了——不管比赛是不是真的,这个职高惹祸精没烦到自己就好。谢天谢地这烦人的祖宗最近消停了,要是再被叫家长,妈妈的皱纹和这个自己这个姐姐又得被烦躁笼罩了。到时候,妈妈又是拿自己出气,没日没夜的发牢骚。
她最终还是一个电话拨了回去,接电话的只有妈妈没有爸爸。安安爸爸又不知道去了哪里——总说忙,总说忙,一有事找就不在,平时家人笼络感情说说体己话也不在。有任何大小事,不管要紧与否就是留着安安弟弟和妈妈或者带上安安三个人在家大眼瞪小眼,鸡飞狗跳吵起来。自己永远借口忙,美美隐身躲清静。
安安在电话拨通后,小心翼翼地说:“妈,说到计划我在考虑,要不以后还是读研……或者,先不急,我两手准备——妈妈我的意思是找工作和考研一起... ... 对... ...不,不是,你别急——我是说先准备下研究生考试吧。”
母亲的声音立刻尖利起来:“考研还要花钱报班?!你想都别想!你就不能去工作挣钱吗!家里哪有钱供你?你弟弟的学费都得靠我们东拼西凑,钱还要留着我们养老的!你自己出息点,申请不到全额补助就别提了!读研?辅导班的钱谁出?你爸?我?我们都没那个闲钱!你要真能靠自己考上,有奖学金,有补助,行。要是要花家里一分,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安安听着心一牵一牵的痛着,那话字字句句捅刀子刺来,胸口一凉,连忙张嘴欲说不是的,眼神余光却瑟缩定在宿舍窗外的梧桐影子上。
母亲的语速越来越快:“我告诉你,你要想清楚,万一你找不到好工作,到时候还得靠人养?你啊就是个没出息的货,快点找个男的别挑剔了!找那种有钱的,多顺着点人家!你好好看看镜子,你这张脸蛋也就这几年好看!赶紧擦亮眼睛,别任性!千万别学你妈当年——年轻时候脑子昏了头,跟了你爸这个穷小子。他除了长得帅,啥都没有!当年在四川,你外婆外公家好歹还有煤气厂撑腰。结果呢?现在你爸哑炮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全家拖累我!”
她的声音忽然沉下来,声音沙哑,疾言厉色:“你外婆外公家当年多风光,现在呢?什么都没了。妈这把年纪了,指望不上谁了,就指望你弟能成点材!你呢?别光想着学习,学习好有什么用?读得越多越花钱,最后还不是赔钱货?你要真有本事,就赶紧找个有钱的男人,攀上去。嫁个好人家,带着全家鸡犬升天,再带着你弟弟!好好供我们晚年吃香喝辣!说出去十里八乡都羡慕!那才是本事!”
安安咬住嘴唇,指尖在膝盖上轻轻颤动。
母亲继续说:“我告诉你,工作不管好不好,先干起来,有几个钱拿几个钱,别拖累家里!别让我还要为你这个赔钱货操心!你别以为你考上大学就是多大的本事,妈能养你到现在已经很看得起你了!早点挣钱补贴家里才是真正的孝顺!”
话音落下,屋里一阵沉默。安安捂着手机,嗓子里涌出酸涩,她原本想象的未来,瞬间像被一桶冷水浇灭。
她在心里清楚地感受到:母亲眼里的她,永远只是一个“赔钱货”。
母亲还在那边抱怨家长里短,疯狂发泄负面情绪,不忘敲打安安,喋喋不休。而安安的脑袋并不完全在这些现实的压力中。她习惯了这种高密度的“高压噪音”——当母亲抱怨时,她大脑瞬间抽空,真空似的灵魂出窍飘远,现在,每当她想起Brady的名字,心脏便莫名跳得更快。
就像是一根细线牵住了她的每个念头——她知道自己正在陷入一种对未来的期许,尤其是当他邀请她去香港的那一天,她几乎做了梦一样的决定。但这种期待并非不安地被现实压垮。每一条和Brady的对话,都是一种短暂的救赎,给了她一个暂时远离生活枷锁的理由。她开始在心里幻想自己与他共度的未来,仿佛能够通过这种执念逃避现实的困境。
因为她知道,她的理想和她的现实,永远不能并行。这就是她的生活。令人窒息的绝望和狭小。可就是缝隙里那一丝丝的光,让她觉得有更高的平台和宽广的世界。
人越努力,越容易掉进“急切”的陷阱;人越缺爱与理解,越渴望证明自己当拥有。
安安猛然抬头,眼睛一瞬间湿润,耳边一片嗡鸣。她听见母亲的指责和质问,听见她自己从小到大的失败与无力,仿佛有一股力量在内心疯狂地撕裂她。她眼前浮现出所有被压抑的痛苦——从未有过的厌烦与绝望,像潮水般涌上心头。
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我可以做得比你想象的好!我已经是好学生了!我不是你口中那个一辈子都得依靠别人,靠低头做人,勉强活着的人!你总说我是赔钱货,是不是觉得我就应该永远低三下四,忍气吞声地活下去?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钱我拿回来,我兼职挣钱,成绩我系里最差也是前三,我出类拔萃,我还得奖,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我在念大学,弟弟加钱才能进职高—— 我还不够吗?你为什么就不能说点好?”
“你说什么?”母亲愣住了,似乎没料到安安会这么激动。她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愤怒,“你怎么敢对我这么说话?反了天了你!你是不是忘了是谁把你养大的?一把屎一把尿?我这辈子就为这家团团转了,没自己好好活过,给你做的每一顿饭,买的每一件衣服,都是为了你有个好前途!你在大呼小叫什么?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你反了天了这么和大人说话!我怎么教育你的?翅膀硬了是吧?欠揍啊你这个死孩子!好吃好喝供你上大学你是什么态度??!!”
安安觉得自己像是被一记重击打碎了内心最后的防线。她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眼前的母亲,是一个无法理解她,无法看到她努力挣脱束缚的声音和心愿的牢笼。
“你怎么这么愚蠢!蠢货!”母亲的怒吼继续响起,“你想去哪里都行,死外面我都不管!你能做什么?你不过是个学生,家庭也没有那样的条件。你就应该踏实,别总幻想不切实际的东西,靠自己拼个未来,靠自己嫁个好人家,找个有钱的男人,那才是你最能依赖的!你就知道考研花钱!花钱!花我们的钱!一点都不省心!我告诉你,你现在打工那回家的钱都算少的!隔壁小花可不这样... ...”
安安突然觉得眼泪像决堤的河流,再也无法抑制。
她的母亲永远只是无尽的给她泼冷水,好像她就是家里的累赘,垃圾,赔钱货,不该出生的那个东西,什么下贱的玩意。母亲巴不得她死掉好和宝贝儿子相亲相爱。
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奋发图强,未来依然是一片模糊不清的海洋,远远看去,似乎永远都无法触及的岸。
试卷没写完,不太想做,心情都给破坏了,谁写的下去?
临近午后阳光直白照在宿舍桌面,窗外依旧是夏末广州的热意蒸腾,树影斑驳地投在教学楼外的墙上,更是浮躁。安安坐在靠窗的座位,把手里的笔砸出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社交软件上没有新消息,没有来自那个清隽男孩的消息。唯有时间不紧不慢地走。
安安的脑海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些和Brady在青海的日子,那时的一切仿佛还在眼前。真温柔啊。
她脑子刷刷刷,幻灯片似的切换到下一幕景。
那天是有Brady请求安安帮忙带路走访的正事,她便早早起来收拾好站在民宿入口处等着。安安那日穿着一身浅色运动外套,黑色阿迪裤子,头发扎起高马尾,脚上是她最常穿的那双旧球鞋,鞋边沾了点泥但整体干净。
“你迟到了。”她说。Brady笑着快步来,Brady背上是背包和相机包,耳朵还塞着耳机,一只没插好差点掉下来,Brady手忙脚乱地接住。“我给你准备了吃的,路上不要饿死。”她记得自己把一个小袋子递给他,里面是手包的鸡蛋饼和小罐牛奶。他们搭上县里的小巴士,前往孟达天池——边上的神秘景点。车子绕过一个又一个回头弯,远处的峰影像油墨般晕染开来,薄云低垂,树木苍苍。安安指着车窗外的路:山精住在那一带。小时候谁调皮,就说要扔去那边喂狐狸。”
“你小时候调皮吗?”Brady望着窗外笑着问。
“调皮啊,小学还拿粉笔写我喜欢的人的名字在墙上。”她笑,“但写的是错别字哦。”
车开进保护区,阳光从密林里洒下来,地面上落满斑驳的光点。山风带着冷意和清甜的树脂味,远远传来鸟叫声。他们穿过木栈道,一路往下走,换个角度找湖泊最佳取景点。天池像嵌在石谷间的玉盘,四周林木环绕,云雾缭绕的水面碧绿如墨。湖边一对藏族夫妻带着孩子放牛,孩子扎着辫子,对着Brady的镜头摆POSE。她在一旁笑着。在林涛与阳光之间,她感觉后方Brady看向走在前方的自己。她的身影定格,像夏天清晨最短暂也最清透的一段梦。
宿舍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伴随着一声略显兴奋的“诶我回来啦——”,小戴一头爆炸头卷发,拎着一杯豆浆和一个小包跑了进来,“我今天没课,走啦,出去走走,闷死了都!”她理所当然地拉着还想继续安静坐一会消化负面情绪的安安。
两个女孩出门时阳光正盛。她们坐地铁去了太古汇,又碰到了刚从买手店出来的范琳琳和陈可人。女孩们欢天喜地的偶遇。
范琳琳,是她们隔壁宿舍的,陈可人是她们宿舍的——但自己住在外面。或者说,她就是安安之前和Brady提过的那位养只猫都抬手就花四万块钱的女孩。
陈可人和安安关系很好,陈可人和她的几个富家闺蜜的不少基础必修作业都是安安帮忙做的,挣外快嘛,不寒碜。陈可人斯斯文文的,给钱又大方,与人和善,对姐妹们天天请客不说,大手一挥三四百叫安安帮忙写个作业,洒洒水一样轻松。简直就是安安的金主,救命稻草,再世大爹。
商场里人潮如织,香水与奢侈品橱窗里的灯光仿佛切割出独属于自身的氛围与磁场。
中午时分,她们选了一家典型的粤菜餐厅。
安安与小戴她们被领到靠窗的座位坐下。
点菜不久,热气腾腾的菜肴便一道道端上来:酿豆腐柔软入味,夹开一口汁水四溢;白切鸡皮滑肉嫩,蘸了葱蓉酱油后更显鲜香;豉汁蒸排骨油润却不腻口,每一块都细致剁好方便夹取;脆皮烧鹅的赤红外皮在灯光下发出耀眼的油泽,刀工极细,香而不柴;黑叉烧肥瘦相间,肉香四溢,带着微微焦边的糖色诱惑。最后是薄荷杏仁糊和白灼菜心——一热一清,两极交错,调和了前几道菜的油腻,也让胃口重新回归清爽。
“这才是阿广的味道啊。”小戴高兴地又夹了一块白切鸡,“安安你尝这个鸡,特别嫩,喔唷,鸡有鸡味,香香!”
香气在口腔中绽开,清爽中透着浓郁的葱油香。鸡肉幼滑弹牙,纤维细密,伴着酱料的咸鲜,她闭了闭眼,感到一种从北方厚重口感中抽离出的轻盈——仿佛整个广东的夏天都凝在了这一口里。
“这菜,太治愈了。”安安轻声说。她望着桌上的每一道菜,心底却悄悄泛起一阵不安,说好开学搓一顿,但这一下吃下去,预算可真打不住。
她想到父母还在青海老家管着加油站,杂货店阖民宿,弟弟在西宁的职高,整日打架惹事;想到自己一路考来南方,夹在文化、口音、生活节奏、价值观念的多重落差中,小心翼翼地试图证明:她可以靠自己活得很好,她是省心省钱的孩子,她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你怎么了,安安?”一个一起来的课友范琳琳突然打断了她的思绪,“看起来有些走神啊。”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安安轻轻笑了笑。
安安的朋友们都在谈论着秋招的事情,话题不经意间落到了实习和未来的职业规划上。
“你们打算申请哪些实习?”小戴问了一嘴,她戴着一副黑塑料框眼镜,语气显得有些兴奋,“我打算投叠纸刚开的大数据分析的岗位,要不就是金融领域的,我试试量化分析,妈呀,得改改简历了!不知道能不能拿到面试机会。”
有着棕色长卷发的精致女孩陈可人喝了一口虫草花乌鸡汤,抚了抚Maje连衣裙的边角,搅着勺子,笑笑说:“我一月份再投,妈妈的朋友在深圳有律所,我去碰碰运气。”
范琳琳拍了一下陈可人的肩膀:“又轻松了陈大小姐!你那猫,啥时候给姨姨rua rua啊?嘿嘿,小乖咪~”
安安放下手中的茶水杯,抬起头,默默地听着她们的讨论。
“。。。公司要求有更高的编程基础,我觉得自己可能得再加强一下。”小戴皱眉说道,“不过大数据这个领域不单单是编程,数据分析也挺有用的,特别是市场调查和数据趋势分析,我觉得市场上的需求应该会越来越大,希望多开几个岗吧!”
安安偷偷低下头,悄悄翻了翻手机里的简历模板。
范琳琳笑着开口,染成酒红色的头发剪得短短的,齐耳。她是个热衷于时尚与品牌营销的女孩,“我觉得自己一直在这方面有些兴趣,可以去做些品牌传播或者市场公关之类的工作。可人儿啊,你可得帮我模拟面试。”
“哦?你不打算去外企吗?”陈可人笑着问。
“外企的确很不错,但我更想去一些创意型初创公司,做些有意思的Amazing~项目,嘿嘿,妈见打。但要我说啊,外企的文化可能更有自己的一套,你也知道的,英语不是我的强项。以后再说吧。”琳琳答道。
安安听到这里,心里产生了微妙的沮丧。她对于实习和职业的规划其实并不明确。和她身边的这些女孩们相比,她的目标似乎更加模糊——她更需要钱。
她也在考虑未来的去向,大公司很好,可是很多资源似乎与她的生存现状无关,她和她的父母更在意的是薪水,企业文化似乎轮不到她置喙。但这种不确定性让她感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焦虑。
“我还是打算先投几个基础性的岗位,至少给自己一个机会。先有工作有钱拿,写在简历上。”安安终于插话,她轻轻地说,语气有些迟疑,“我还不确定自己真的能适应什么行业,我不太清楚。”
“其实也没关系,慢慢来嘛。”琳琳拍拍她的手,笑着安慰她,“大二刚开学,不急。这么多选择,实习岗位也是逐步拓宽的,重点是现在要做好准备,多找找导员儿,先开始找找方向。”
安安点点头,她看着眼前这些大城市的女孩们,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复杂的情绪。她明白,她的背景和她的家庭状况决定了她不能像身边这些同龄人一样轻松选择她想要的生活。她得再努力些。
突然,她想到Brady和她聊过焦虑这个话题,人生不可能一蹴而就,每一步都要脚踏实地地去走。只是,她能不能像他那样无所畏惧,勇敢地去追逐自己的理想和未来?他有着家人兜底的底气。
“安安,怎么了?看起来有点走神?”小戴轻声问道,她察觉到安安的表情有些沉静。
“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安安抬起头,勉强笑了一下,“我也在考虑秋招的事,不过现在似乎有些压力大。”
“压力大是好事啊,我懂。”小戴说,“我倒是觉得你还挺冷静的。”
“哪里啊。”
安安开始深深感受到自己与这些人之间的差距。在那段短暂的沉默间隙里,安安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朋友们谈笑时飞扬的神采。她注意到可人手腕上那只精致的积家手表在灯光下泛着柔和丰润的光泽。范琳琳可以神采飞扬的滔滔不绝创意构想,大谈国内外行业新潮流。不仅仅是工作上的差异,更多的是她的成长背景和环境所带来的种种差异。
这些朋友们的目标看似已经很清晰,她们的未来充满了光明和机会。
这些细碎的瞬间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照出她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分界线——不仅仅是目标岗位职位薪资的差距,更是十九年来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所筑起的高墙。
这些姑娘们似乎生来就握着通往世界的通行证,而她却要像解一道复杂的方程式般,艰难地推演着每个可能的未来。
安安其实自命不凡,她觉得自己从小地方一路考到省城,再考到大城市念大学,一本对她的出身而言都已经足够在老家出类拔萃——更何况她的成绩,她的刻苦让她一直是信院系里前几名,没错,在一个刻板印象里应该几乎都是男生,且多数是男生大包大揽的理工科专业里,安安是前三名。她自然是自命不凡的,她想去更好的学校,找更好的工作,挣更多的钱——她不想回到那个小县城。
“我想出国,或者,靠我自己,去更大的舞台。”
这种“不甘心”像一团火,在她胸腔里闷烧。
在校园里,安安更倾向于独自学习。她虚心请教,老师们也乐得对她委以重任。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是名副其实的“卷王”,但她并没有因此展现出骄傲或自大的样子。她那种沉静的气质,不急不躁,言谈之间常常带着温和的笑容。她不仅在考试中出类拔萃,在人际交往中也异常细腻,总能察觉周围人的情绪,换位思考,尤其懂得如何与他人相处,使得同学们都觉得她是那种能令人相信和依赖的朋友。
她不喜欢喧嚣的派对,不像大多数同龄人那样总是忙着应付社交圈,而是静静地待在图书馆或咖啡馆,沉浸在书本和自己的思考中。
开学已经三周了,青海的夏日仿佛隔着一层水汽,变成了一场静止的梦。那场梦里有高原的蓝天、撒拉族老爷爷手里的茶壶、黄河边风沙中盛开的野花,还有Brady。
大二开学第三周左右那天,她正要穿过图书馆前的一棵大榕树,转角太急,一头撞上一个人:“啊对不起——”她抬起头,声音还未来得及落地,整个人惊的像是被按了暂停。
Brady Lam站在阳光下。他穿着一件Martine Rose的长袖衬衫,袖口挽起来;搭配一条干净利落的白色Ami牛仔裤,他的眼睛温柔、明亮,还有一点堂而皇之的狡黠。
“Surprise.”他递出一杯还冒着细密冷水珠的奶茶,“我记得你说喜欢芝芝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