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窗外的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早晨醒来时已停了,灰白的天像一块久未洗涤的窗帘,罩在这座城市上空。安安坐在广州城中村那间十几平米的短租房里,手里握着手机,房间里还残留着昨夜煮速冻饺子的味道。春节未过,街道上湿冷萧条。这是她在芝加哥旅行归来后,搬出学校宿舍后临时住的地方——一周的短租房。租期正好到今天。明天一早,她就要重新搬回宿舍,迎接新的学期。
安安的手指划过手机屏幕,停在一张合照上——芝加哥密歇根湖边,她穿着黑色羽绒服站在Brady身旁,笑容羞怯,而男孩在一旁穿着Loro Piana的羊绒大衣围着LV的围巾,低头看着她的侧脸,像是凝望一件珍宝。
那趟旅程简直像一场梦。
她第一次住在芝加哥的高端酒店,在柏悦酒店的透明落地窗前刷牙,在Volare吃一份正宗的意大利墨鱼面,和Brady一起在Obelix小酌红酒,甚至还在Les Nomades吃到了一份鹅肝塔塔……那些曾只存在于电视剧情节中的场景,在短短一周内被真实地写进了她的人生。
可她心里却始终有一道冷冷的痕。明明近在眼前,却总觉得无法靠近。
Brady,是那么好。他体贴、礼貌、聪明、幽默,对她从不吝啬爱意与温柔。他为她点餐、拉椅子、在她冻得发抖时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也会在她走错地铁线时毫不责备地牵起她的手改路重走。安安知道,这样的男孩很少——也很贵重。
她喜欢他,非常喜欢。在Volare的那天晚上,她偷偷许愿:如果可以,就这样一直在他身边,不要醒来。她甚至开始设想以后——如果能顺利毕业,她可以申请到美国继续念书,去找Brady;近一点,再近一点,缩短他们之间那些看不见的距离。可惜,醒来还是要面对现实。那些高端餐厅里每一餐的价格,几乎都是她打一个月家教挣的钱。
安安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母亲早上发了一条消息:“宿舍钥匙还在你包里不?明天回校别落东西。”
她轻轻“嗯”了一声,回了条“放心吧”。窗外有小贩的叫卖声,隔壁的孩子正在哭闹。这个简陋房间,忽然让她觉得自己和Brady,隔着一整个世界。她没有安全感。她知道他爱她。可她不确定,这份爱是不是能穿越时间和空间,穿越他们生活轨道的巨大差距。
——————————————
时间线回到大年三十的夜晚。
Phoebe和美国的学校请的family emergency假的倒数第二天。
Phoebe第二天要启程返美,姐妹俩在卧室里各自做自己的事情,陈可人在群发拜年和收红包。
陈可人今年大一,已经提前收到了去美国的offer,过去重新读再读大一。而这半年她向学校申请了退学。
夜晚,在陈可人的房间里,暖气让室内温柔,灯光是月白色的。Phoebe洗完澡,穿着La Perla的丝绸睡袍滑进她床上,猫蜷在角落。陈可人一直盯着手机,屏幕亮着微博。
陈可人:“……他们真的好凶啊,说我们这些留子装精英,说‘小镇做题家和普通人不需要你们高高在上装精英被拯救’,还骂什么‘出国都是崇洋媚外心态’。我只是去读书啊。”
Phoebe懒洋洋地从猫背上拿开手,顺口道:“你以为他们真在说你?”
陈可人:“什么意思?”
Phoebe:“他们是在说他们自己。他们只有情绪能出口。你要是也被带着跑,那你真的很弱智哦我的傻妹妹。”
陈可人低声道:“但他们说得也不是全错吧?比如‘上学跨越阶级’,‘寒门难出贵子‘……但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他们要疯狂的在评论区网暴。”
Phoebe轻笑,像刚听了场小学生竞选宣言:“可人,世界不是靠比谁更吃苦赢的,是靠ziyuan堆的。那些人以为把另一个阶级鄙视的一塌糊涂、讲得像真理,就可以消解阶级差距?你放过他们吧,口嗨而已。那只是因为他们手里没别的能打的牌。别看了,他们就算说破天也和你无关,毕了业你会去和他们一起工作?不会;你会去每天蹲在网上刷骂战的hr的公司?不会。他们会和你坐一个飞机舱位?不会,他们甚至不知道也不去你消费和生活的地方。”
她顿了顿,换了个懒洋洋但精准的语调:
“高考是门槛,是给普通人分级管理的最低底线,而不是跳板。拿上学当阶级跨越方式也太傻了。光是留学前那一整套流程、语言班、文书、申请、机票、签证、住宿,哪个不是钱砸出来的?古时候的能一路读到‘进京赶考’、开放以后再‘飞跃国界’的人,本质上早就不是小镇了。教育资源本就不公平,所谓“寒门出贵子”不过是个体奇迹,不具普遍性。能考进清华北大,有多少是仅自己做做老师上课布置的作业?”
陈可人:“他们把每个人都骂得像那种级别的财阀,可我也不是那种啊……”Phoebe 头往猫肚子一靠,语气淡得像讲丢了个水瓶:
“你跟这帮对国际经济局势和国家经济体量没概念的人说财富和权力?逗呢?他们满脑子只有短剧网文。你再提这些蠢问题我都要怀疑你爸妈怎么教的了。陈可人我的好妹妹,你家送你出国,不眨眼掏几百万不让你打工,爸妈还从来没让你承担兄弟姐妹的学费,这还不算富?你是那种‘捧在手心里送出去'的小贵女。你是走走就进Miu MiuChanel的'宝藏女孩'。"
Phoebe眉毛一挑,语气柔和但刀锋藏着说道:“你需要明白一件事:人不嫉妒你'努力',只嫉妒你'容易'。他们不是反精英,是反自己上不去还看见你飞。你去读书,是你父母十几年打拼的结果;你能舒服一点,是你上一代帮你提前打通了路。这没什么好羞耻的。羞耻的,是你站在桥上还怀疑自己是不是也该在水里。"
陈可人:“那你觉得我出国还有意义吗?现在全网都在带节奏黑留学生。”
Phoebe缓缓抬眼,笑意里带着冷静:"当然有。但不是你以为的'靠一纸文凭翻身"好找工作'那种意义。留学不是给你翻身一飞冲天的,是给你加码的。真正改变命运的,不是你去哪个学校,而是你能不能用那几年,把自己打造成某个领域不可替代的资源载体—别在网上和人对骂就行,除非你不怕网暴,别和底层人讲道理,夏虫不可语冰,他们的揣测只是自己气自己。”
猫睡熟了,陈可人把手机调成了勿扰模式,房间一片安静。Phoebe头发快干了,靠在枕头上刷着iPad,忽然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阶级话题在国内这么火吗?”
陈可人:“嗯….我看大家都那么在意高考,我其实一直以为,考个好大学,读个硕士,就是'阶层跃迁'了啊。直到看到网上那些人说什么'读书改变命运是幻觉',我才开始慌。"
Phoebe放下iPad,慢条斯理地:“因为你确实没太搞清楚,‘跨越阶级'是什么意思。"
她轻轻一笑,语气带着一点点”上过战场”的冷静和戏谑。
“所有人都在皇帝锄地拿金锄头,东宫娘娘挑扁担,西宫娘娘烙大饼。真正的阶层跃迁,需要靠实力建立长期稳定的价值网络,而不是仅凭一纸文凭或者努力高考来“跳出命运"。"
Phoebe看着自己的指甲:“可人,你听好了。真正能跨越阶级的,从来不是文凭、不是刷满分的题目、甚至不是所谓的'努力'。是三样东西—运气、人脉,和一个够大体量、能持续变现的事业。所谓“公平"的高考,不过是有限范围内的选拔机制,它确实让少数人"上岸",但并不能改变更深层次的社会结构分层。高考后的大学专业选择、留学机会、实习资源、人脉平台—每一步都重新拉开了阶层差距。你进了大学,他们也在更好的大学里、更早获得资源和支持,继续遥遥领先。“
陈可人小声插嘴道:"听起来好遥远啊….“
Phoebe:“因为它本来就遥远。你以为你拿到一个学位,别人就自动把资源、客户、人脉、决策权拱手相让吗?哪怕你站在门口,别人都不会给你钥匙。”
陈可人:“… 那运气呢?"
Phoebe:“运气是你遇见一个黄金时代,比如房地产、互联网、AIG、量化、大基建,时代红利打在你身上,你恰好在场,搭上车。
不必回避,“好运”在现实中的分量远比教育公平的叙事更真实。“好运也是不可复制的专属于每个人自己的能打的牌之一。
出生在大城市的中产家庭,意味着更好的教育资源、更早的起跑线和社会经验积累;哪怕智力和能力不比你强的人,仅因一次偶然的人脉牵线、时代红利或家庭背景的隐性支持,就可能走得更快更远。运气是无法控制的变量,但它确实是阶层跃迁过程中不可或缺的一环。但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错过了,你就只能靠另外两个。”
陈可人:“人脉和事业。“
Phoebe:“对。人脉是信用,是资源流动,是谁愿意了你松动他手里的权力。不是你混个饭局就有的,是你在一件件事上、一个个项目里建立出来的信任。社会的人际网络往往是“封闭流动”的,他们更倾向于信任、合作和提拔"自己人"—从家族朋友、校友到商业合作伙伴。名校虽能带来一定层级的人脉平台,但真正有资源交换能力的人脉,来自于社会信用、长期合作和利益绑定,而不是一次同窗之谊。而事业...”
Phoebe:“对。人脉是信用,是资源流动,是谁愿意为了你松动他手里的权力。不是你混个饭局就有的。
是你在一件件事上、一个个项目里建立出来的信任。社会的人际网络往往是“封闭流动”的,他们更倾向于信任、合作和提拔“自己人”——从家族朋友、校友到商业合作伙伴。
名校虽能带来一定层级的人脉平台,但真正有资源交换能力的人脉,来自于社会信用、长期合作和利益绑定,而不是一次同窗之谊。而事业……” 她顿了一下,看向天花板:“你能持之以恒的事业,热爱也好,其他动力也罢,做下去,做好,做成是你能持续十年干的东西,是能养活你和你团队的现金流,是让你在这个世界上有议价权的底牌。只有它,才能让你不再靠别人给机会,而是你自己给自己发offer。真正的跃迁,不是靠“打工”实现的。只有在资本、技术或品牌等维度上积累出可持续的事业,才可能突破固有阶级的天花板。这需要的是十年如一日的耐力、正确的战略决策,以及对趋势的敏感——而这些,不是课本上能教会的,也不是文凭能证明的。”
Phoebe扭头看着陈可人:“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希望年轻人在大学谈恋爱吗?因为在大学期间是唯一的你会认识到各种阶级、且对方可能因为年少不懂事和初恋情结固执的选择一时间荷尔蒙冲动的人,而达到跨阶级恋爱上升的目标。因为他们清楚地认识到,考上大学只是开始,若没有经济支撑、精神支持、人脉渠道、见识经验,你很容易在大城市成为被碾压的“透明人”,甚至被打回原形。这不是“你不努力”,而是系统性的落差。你或许是块金子,可是大城市和好地方,金碧辉煌,宝石堆积成山。”
陈可人喃喃道:“是啊,认知也是阶级和代际传承的财富,我突然觉得他们很可怜,不,我们都很可怜,不知全貌的所有人都是可怜的———他们“擅自幻想”高考是唯一救星就是因为他们只知道高考和“只敢赌高考”。但所有人都错误的过度寄希望于高考了。高考是向上流动的起点,但不是终点,更不是阶级跃迁的保证。能支持一路读书到‘进京赶考’的,本身就不是最底层;而真正能让人摆脱阶层命运的,从来不是一次考试,而是人们在之后几十年里不断获得、整合资源的能力与机会。”
Phoebe笑到:“朽木可雕。记住,有技能和实力是最基础的,也是最重要的提升改善生活的手段。但也仅此而已。”
陈可人声音还带点迟疑,问道:“……那你说,什么才是真正的阶级跃迁?不是考高分,不是留名校,那是什么?我总不能指望我爸妈一直帮我撑吧……”
Phoebe轻轻“啧”了一声,像在听一个面试没过的候选人在自我检讨:“跨越阶级的原始资本不是靠‘考上去’的,是靠‘建出来’的。”
“有什么做什么。” 她不耐烦的扣着手机壳:“不是让你开店卖奶茶那种‘自主创业’。我是说——你能让别人依赖你、围绕你、持续付费、或者愿意把你当通道的人。比如掌握某种信息、管理一条供应链、垄断一个人群的注意力、做一个不可替代的接口。这些,才是真的有向上浮力的资产。”
陈可人呆呆的看着她。
Phoebe滚到床边坐起来穿上拖鞋:“而不是靠‘自己很努力’。努力只是基本功,就像体温是37度。吹嘘自己吃苦和努力只是在矫情显得自己没有那么惨。
你不发烧不代表你在进步。名校出身最多让你在合适的房间里站着,但真正坐下的人,要么姓对了,要么干出了别人绕不开的事,要么手里握着资源。剩下的,就是背景板。”
她看向陈可人,带着点轻柔的惋惜:“但是吧,你不是普通人。你没必要用那些‘努力就能翻身’的叙事安慰自己,那是写给投简历永远石沉大海的人看的。你该考虑的,是怎么在30岁前打造出一个你能掌控的权力场,不是只让自己‘看起来上进’。”
“傻妹妹,看网络看傻了吧?你的认知被愚民带low了。”
“有能力的人从来不会等着机会找自己;有能力的人不会在茫茫人海中投递简历;如果不能自己为自己带来资源,你不具备上牌桌的机会。” Phoebe轻轻笑着,提点她那个单纯的,准备出国的妹妹。
——————————————————————
另一边的安安非常没有安全感。那种失去安全感的感觉像要把她往外推。
她没有安全感。她知道他爱她。可她不确定,这份爱是不是能穿越时间和空间,穿越他们生活轨道的巨大差距。
Brady是香港顶级家族的第三代,从小接受贵族教育,双学位,流利英文法文,还会希腊语。冬季不是在法国就是在瑞士滑雪度过,夏天还去英国买马,在大溪地度假,在阿拉斯加或者日本挪威玩摄影,这是Brady的童年。春季他要申请牛津大学的MBA,也在考虑美东的商学院。
而她,是广州大学计算机系的一名普通本科生。她的家庭无法负担出国留学的高额学费与生活费。她父亲早年从工地退了下来,如今靠乡镇的加油站和奶奶的少数民族老房子改建的民宿支撑日常;母亲体弱多病,生活节俭至极。她知道,家里已经倾其所有送她上了大学,根本不可能再送她去海外。
这不是梦想,这是现实的剪刀,一刀一刀割开她精心编织的未来。Brady说,他可以帮她申请奖学金,或者“先来再说”。他说的时候语气轻描淡写,就像约她明天去喝咖啡那样简单。
可她知道,这不简单。更让她害怕的,是Brady从未正式向父母提过她。他说他妈妈挺严格的,要慢慢来。他说现在告诉他们也不合适,等到申请结束之后再谈。安安表面点头,心里却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慌。
他朋友圈里没有她。他去参加的社交场、酒会、派对、校友聚会,从不带她;她也从未被介绍给他的家人或朋友。
而她,却已经把他藏进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一边一边的为他开脱—我们只是谈的没到时候。
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去美国,是她渴望的方向。但代价太高。哪怕申请上,也没法负担那样的学费、房租与生活成本;而异国恋,也并不美好——视频通话再频繁,也代替不了一个人在你疲惫回家时的陪伴。更何况,他那么优秀,社交圈那么广,有那么多光鲜亮丽的女孩围绕在他身边。
她每天小心翼翼地试探,留意他语气里的每一个变化,害怕失去、害怕落单。她不敢和他提太多未来,怕显得“太黏”,又怕一旦不说,他就真的不打算带她进入他的未来。
她不想做那个“等着被选中的人”。她想主动、想争取、想配得上这段关系。但她清楚,比起Brady,她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差得太远。
差的不只是钱,不只是社会资本,更是被长久浸润在不同文化土壤中形成的思维方式、表达方式、价值观差异。
他谈的是融资、风口、商业战略、并购模型、宏观政策、做个startup;她思考的是奖学金如何申请、怎么找兼职、给弟弟寄学费、假期去哪里租房、抢票、校招竞争怎么应对。
她努力地让自己懂他的世界,却很少看到他试着踏进她的生活。
明天开学了。
安安站起身,把床上的衣服收进行李箱。她盯着那件在芝加哥买的奶油色香奈儿围巾,想了想,最后还是轻轻地叠好,压在箱子最底层。
那是Brady送的礼物。
她知道,自己还舍不得离开这段关系。就算未来再难,她也想再努力一把——哪怕是孤注一掷。
安安拎着箱子进宿舍时,楼道里已经有人。室友早回来了,小戴头发剪短了不少,一边拆快递一边和她聊芝加哥的旅行。
“你真的和Brady一起去的?”小戴问时眼睛发亮,语气像是在问一段不真实的童话,“这种男的会带你出国,真的是喜欢你啊……”
安安笑了笑,没接话,只是低头整理床铺。她不想让自己的幸福变成谈资——哪怕她心里其实也很想炫耀一点,哪怕芝加哥的夜晚真的浪漫得像梦。
她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Brady的微信回复就变得不那么及时了。
以前每天起床他会发一句“morning babe”;中午他会拍一张咖啡照片;晚上两人会一起打视频通话,听彼此讲琐碎的日常。
可这几天,他总说“刚开学太忙”、“项目要交”、“晚上有个校友酒会”、“我回去再给你打”。
通话开始变短、变少。她不敢去问,也不敢表现得太“黏人”。她怕一问出口,回应就是“你太敏感了”。
有一天晚上,她等到快凌晨一点,他终于发来消息。
Brady:今晚有个投行老大来校友会,拖到很晚,刚回。你还没睡?
她盯着这行字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只回了一句:
安安:嗯,刚躺下。
她开始有种被遗忘的感觉。像是他们之间的纽带,被时间和空间一点点拉扯、磨损,最后变成一根若有若无的细线。每次她主动伸手去握,都会触到空气中一丝冷意。
星期五的晚上,她鼓起勇气打了个视频通话。接通后,画面那端的Brady靠在房间里的黑皮沙发上,背后是摊开的电脑。他穿着灰色克罗心卫衣,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
“怎么突然打来?”他说。
安安顿了顿,“我……就是有点想你。”
她原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笑着说“我也想你啊”,可他只是揉了揉眉心,说:“最近压力真的有点大,我下周要面一个PE实习,导师还推荐我申请牛津夏校,简历要改、项目也没收尾。”
“你是不是怪我太多事?”她低声问。
他沉默几秒,“没有。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可这句话并不安慰人,反而像是一道寒意更重的风,吹在心底。
安安勉强笑了一下,说:“那你忙吧,早点睡。”
她关掉视频,屏幕黑下来的那一刻,才发现眼角已经湿了。
后来她渐渐明白,在一段越来越不对等的关系里,不安全感是种腐蚀力极强的毒素。
她变得敏感、变得过分体贴、变得害怕提要求。
就连说一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都成了奢侈。
而他,也越来越像她抓不住的水——从指缝间流走,留下冰冷与空旷。
晚上她忍不住翻了Brady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是他和几位同学的合影,在一家装修考究的酒吧里,定位在中环。他穿着灰蓝色西装,手中握着一杯whiskey,身边站着两个男生两个女生,其中一个长得格外漂亮,头发染成浅栗色。
配文是:“First pitch night of the term. Excited for the next steps.”
她指尖冰凉。
她没有评论,也没有点赞。只是关掉手机,把脸埋进被子里,像是藏进一个不被打扰的世界。
她不敢问他这是不是“约会”,也不敢质问他为什么她从未出现在他的社交媒体中。
她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提醒自己:不要逼他,不要情绪化,不要让他觉得你“不配”。
可她也越来越清楚地知道——她,正在被温柔地放逐。
就在此时,手机屏幕突然亮起,连续震动了好几下。
是Brady发来的消息。她的心跳下意识地加快,带着一丝期待的甜意点开了对话框。
是Brady的语音消息,他的声音带着微醺的愉悦和嘈杂的背景音:
“Hey安安,在干嘛呢?刚参加完一个超无聊的商赛后的晚宴,快被那些老头子闷死了。哦对了,跟你分享个好玩的,朋友圈和Ins里那个是Cecilia,我小时候的邻居,刚从LSE回来,差点被我妈按头相亲,笑死……”
他的语气轻松,像在分享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
安安的指尖瞬间变得冰凉。
她盯着照片上那个叫Cecilia的女孩,看着她恰到好处的笑容、优雅的姿态,以及和Brady之间那种自然而亲昵的氛围。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尖叫,提醒着她那个她一直试图逃避的现实世界。
“差点被我妈按头相亲”。
原来,在他那个她从未踏入、甚至鲜少被提及的世界里,这样的事情是如此寻常和“好笑”。
桌上化妆镜像一座硕大冰山,带着Brady的笑语将她所有的犹豫、自卑、孤注一掷的决心,在这一刻被这张突如其来的照片和那句轻飘飘的调侃,击得粉碎。
所以,她之于他,到底算什么?一场发生在青海夏日的、见不得光的罗曼蒂克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