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晟在那一刹那没有躲避,任由眼前人向自己逼近,金色的发梢与今天的阳光融合得刚刚好,昨天那颗黑色锆石也换成了素白的颜色,让盛景行看起来倒是少了几分肆意张扬,映在他的眼底。
林晟稍稍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机,看见了那条行程提醒,却问盛景行:“去哪儿?”
明知故问。
盛景行重新站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钉,语气随意:“去大理啊。还是说,晟哥想去其他地方?带上我呗。”
“你没有自己的安排?”
“没有。”盛景行答得斩钉截铁,“我喜欢像风那样,吹到哪儿算哪儿。所以晟哥,要不要捎上我?”
“不。”林晟这次倒是答得干脆。
“哦,那好吧。”盛景行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失望,虽然他心里只是闪过了一瞬的可惜罢了。
他沉溺这种一触即分的关系,不用展露自己太多,也不用担心在丢盔卸甲时,被人从背后狠狠捅一刀。
这是盛景行的安全距离。
两人沿老街悠哉地逛了一圈,盛景行便提出要去滇池看日落。
林晟也有这个想法,虽然原计划里是单人行程,但是多一个盛景行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何况要是让老头子知道自己把他爱徒丢下了,估计又是一顿唠叨。
于是两人难得地一拍即合,在暮色初至之时,抵达了捞鱼河湿地公园。
成群的西伯利亚海鸥正纷飞在湖面之上,天空还是一片浅蓝,悠悠荡荡的几朵云藏起了太阳,丁达尔效应却将阳光的模样勾勒得清晰。
离岸不远的水里立着几棵枯败的木,空荡的枝丫在开阔的湖面上显得孤寂而倔强。
盛景行的艺术细胞开始活跃起来,觉得这里实在是很适合画一幅风景画,掏出手机拍了几张。
反正明天林晟就走了,他要带着他的家伙们过来一趟。
“哎帅哥!要不要喂鸽子?五块钱一包吼!”
盛景行回头,一位爷爷挎着朴素的帆布包,手里举着两包面包一样的东西,正遥遥地向他们推销。
盛景行刚想应着要两包,身旁的林晟先动了起来。
他大步迈向老人,接下了那两包面包,又跟老人低头说了些什么,盛景行没有听清。随后老人连连摆手,像是在拒绝,可林晟只是默默摇了摇头,似是安慰了一句什么,就朝盛景行走来。
“谢谢啊小伙子!”
盛景行听到老人又喊了这么一句。
林晟回过头,应了一句:“没事。”
“怎么了?”盛景行接过林晟递给他的小袋子,问道。
“没事。”
“没事人家那么感动地跟你说谢谢干嘛,难不成只是因为照顾了他的生意?”盛景行有些好笑地望向林晟。
“……我看他手上有冻伤,多转了一些让他买点药和手套。”林晟语气平淡地像是在例行汇报公事。
盛景行闻言顿了顿,这人离着一段距离就发现人家手上的伤,也不多问两句,就给人转了买药和手套的钱……
其实他也不是看上去的那样冷冷淡淡吧。
林晟见眼前这人在发呆,挑了挑眉:“想什么呢?”
盛景行轻笑一声:“在想,晟哥什么时候也能对我这么好呀。”
林晟;“那你做梦比较快。”
盛景行眯眼笑了,低头打开手里的袋子,浓郁的香蕉面包的味道一下子解开封印直冲他的味蕾。
盛景行默默咽了下口水。
这玩意儿人能吃吗?
他抬起头,正想开口问问旁边的人,这个吃下去会不会有事,就见林晟已经拆开了袋子,手里轻捏着半块面包,举起手微微仰着头,安静地遥望着远处的鸥群。
盛景行又闭上了嘴,跟林晟一起安静地喂完了海鸥。
他觉得这样的画面不应该被打扰。
期待的落日如约而至。
夕阳将整个湖面染成了赤橙的模样,火红的太阳在他们的注射下不断下沉、下沉,交织的光影覆上了远处的山峦,眼前的那株枯木也凝成一剪黑影,伫立在偌大的湖面之中。
这是云南带给盛景行的第一次最为直接的视觉冲击。
天地之间,浩大孤寂。
他们安静地看完了这场落日,直到最后一抹夕照消失。
盛景行转头望向林晟,却正好抓住了他眼底一抹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走吧。”林晟扭头,忽略了盛景行几分打量意味的眼神,向出口走去。
二人回到民宿时,天色已经完全沉了下来。
林晟明天早上就要走,只跟盛景行随意地打了声招呼,二人简单道了别,就早早回房间休息了。
盛景行看出了有林晟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么,他就这么麻烦人吗?
夜色渐凉,盛景行在这个晚上莫名有些失眠。
再一次尝试入睡失败后,他索性一脚踹开了被子,起身从行李箱里翻出画架和工具,支了起来。
他提笔,对着崭新的画纸犹疑了许久,还是没有落笔。
灵感在他的脑子里不断盘旋,却找不到出口跃然于纸上。
盛景行的目光越过画板,看向阻隔了室内和阳台的玻璃门,披上外套,起身拉开了这扇门。
昆明的夜晚终于有了一月的寒意,寂静无声,盛景行就这么突兀地闯进了一片夜色之中。
今晚的月亮很亮,整个夜空墨色般深重。唯有月光皎皎。
难怪夏目漱石对“I love you”的翻译是“今晚的月色很美”,这样的氛围,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心动的错觉啊。
盛景行安静地站了会儿,将画板搬到了小小的阳台上。
这回倒是没多纠结,很快便落下了第一笔。
盛景行握着铅笔,勾勒出了老街的青砖石板路。
他想把下午的那股冲动给画出来。
跃动的光影很快在黑板色块间间间浮现,盛景行凭着脑海里的那帧画面,描摹了个大概。
只是,画中的街空落落的,总觉得少了什么。
盛景行盯了半晌,再次提笔,印下了一个背影。
长衣翩翩,衣角纷飞。
“嘶……”
盛景行看着眼前的画,轻轻皱起了眉。
他还是觉得不是很满意。
唉,或许这样的画风根本不适合他。那种波澜壮阔才跟他的笔力相一致,他实在画不出岁月静好的感觉。
盛景行撕下板上的画纸,正要揉成一团,却看着那个背影停下了手。
他抽出一张新的画纸,重新固定好,将那张素描收到行李箱的最底下,坐回了阳台。
既然明天要就此别过了,就送林晟一个小礼物吧。
盛景行在月光之下,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等到他终于满意地撂下笔,已是凌晨,他整理好东西,把画板搬回房间,拿起手机给林晟发消息。
今天要早睡:你明天醒了给我发消息喔
今天要早睡:我有东西要给你
今天要早睡:很重要的东西
林晟应当早早睡了,没有回复,毕竟在盛景行看来,这人一看就是那种他最佩服的,早睡早起的人。
盛景行画完了两幅画,大脑终于昏昏沉沉进入了待机状态,只匆匆定了个闹钟,便美美睡了过去。
第二天,盛景行难得在闹钟的催促下七点就起了床,他看了看手机,昨晚发出去的消息依然没有回复。
应当是还没起吧。
盛景行估算了一下时间,伸手摸了摸画布上的色彩,已经完全干了,便小心翼翼地将它卷好,放在桌上,这才捧着手机去洗漱。
林晟的作息果然规律得让盛景行发指。
等盛景行洗漱完毕,林晟的消息也发了过来。
Lin.:什么东西?
盛景行随意坐在床边的地上,给林晟回消息。
今天要早睡:你看了就知道了
今天要早睡:【动画表情】得意
林晟那边过了两分钟才回了消息来:我八点去前台退房
今天要早睡:好嘞!
八点,盛景行打着无数个哈欠下楼走到前台,林晟已经拖着一个行李箱办好了退房。
他今天穿了一身运动服,搭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两手随意地踹在兜里。
盛景行怀疑这人没有第二种颜色的衣服。
不过,倒是很养眼。
盛景行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画递给他:“喏,给你。咱俩也是有缘人是不是,送你一副我的大作,你可要好好珍藏。”
林晟有些狐疑地接过,刚要当场打开,盛景行眼疾手快地伸手拦住了他:“哎等等!等我回房间了再看。”
盛景行参加的画展和演出不在少数,但是林晟要当面打开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点别扭。
一定是因为那个画里是林晟本人,
盛景行逃窜般回到自己的房间,给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正掀开被子准备躺回去美美来一个回笼觉,兜里的电话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是林晟打来的。
盛景行一时间有些惊奇,林晟不会感动地又要和他一起吃午饭吧,不对,这个点应当是吃早饭。
盛景行接起来,懒洋洋地开了口:“喂晟哥?被我感动了要请我吃饭吗?”
林晟那边似乎是无语了一秒,随后道:“去大理吗?”
盛景行发出一个疑惑的音节:“嗯?”随即反应过来,语调中都带了盈盈笑意:“你这是在邀请我吗,晟哥?”
林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去不去?”
“去!当然去!”盛景行在反应过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打包东西了,昨晚用到的东西被他悉数仔细放回行李箱,再将衣服揉巴揉巴塞进背包,飞速地打包好了行李。
盛景行单肩背着包,拎着行李箱跑下了楼。
林晟闻声朝他看来。
盛景行在林晟面前一步的距离处站定,眉眼弯弯:“一起走吧,晟哥。”
做实验把手划了好大一个口子,sads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