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睡了我不睡 第11章 进展

黑路虎驶到别墅区入口，车牌自动识别，栏杆抬起。

展千元坐在副驾，左手虚搭在车门扶手上，侧着半个身子看向窗外。

她今天见到的小区……

档次真是一个赛着一个高。

不，陈楚凉的住处或许已经不算是小区了，更准确是叫做别墅区。

从外侧围墙，到内部道路，旁边都栽种着四季常青的树木。其排布得极其巧妙，错落相间，树与树间恰到好处地留出空隙，既遮挡住外人打量的视线，又不会显得挤挤挨挨。

迎宾喷泉是优雅的古典样式，由上到下、从小及大的三层平台花纹各不相同。喷泉的最下方，四只石狮姿态各异，目光炯炯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如果彭齐的生活水平在展千元看来可以称为优渥，那么陈楚凉的，则是高攀不起，令人望而却步。

他应当是站在山巅的人。如果不是彭齐为他下的那单哄睡，她这一生，大约都不会与他产生交集。

在车-库停好车，陈楚凉从后备箱中拎出刚买的东西。

展千元伸手想要帮忙，却被他拒绝：“不沉，我来就好。”

钥匙卡贴上门禁，“滴”的刷开了门。

屋内是现代风格的装修，多采用黑色与木纹的搭配，显得低调而有质感。大约是放了和车里的同款香薰，室内也隐约弥漫着淡淡的香气。

格子花纹的绒毯随手搭在沙发靠背，茶几上歪歪扭扭的摞了几本书。展千元一一看过去——还行，没有她预想得那么冷清。

陈楚凉给她找了一双一次性纸拖鞋，带她大致转了转：

“客厅左边是厨房和餐厅，右边原本是会客室，被我做了卧室。书房、健身房和客卧在二楼，地下还有一间影音室。”

展千元参观了一圈，诚恳问道：“陈先生，这么大的房子，你一个人住，不害怕吗？”

陈楚凉忍不住弯了下唇角：“有时会，尤其是刮风下雨的时候。”

“那陈先生害怕时会做什么？”她不太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

他沉吟片刻：“处理工作。但被停职后，就很少有这个机会了。”

“啊，”展千元没想到会问到他的不开心之处，“抱歉。”

“没关系，不必在意。”他淡然地说。

有她陪伴，那些不好的情绪似乎已经不像先前那般难以面对了。

逛得差不多，两人回到厨房，开始准备晚餐。

开放式的厨房，沿墙一排是长长的流理台，背后就是餐桌，中间并无隔档，空间十分开阔。

展千元打算做一荤两素一汤，熟练地将食材洗净、切片。

陈楚凉想要帮忙，但她的动作大多一气呵成，他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展千元注意到他默默站着，朝他笑了笑：“陈先生先忙自己的事吧，我这边需要一点时间。”

他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照顾，但留在这里确实也帮不上忙。思索片刻，他才回答：“我就在客厅，需要帮忙随时喊我。”

展千元应了声。

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料想应该不需要陈楚凉帮忙。

造成失眠的原因可能有很多，根据陈先生的情况，最主要的还是要纾解压力。饮食调理只是辅助，避免辛辣刺-激性食物，以清淡为主便可。

按照这个思路选几道拿手菜，不算难事。

只是有些感慨，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认认真真地下厨了。

初中时起父母便不在身边，为了保证她自己在家时不至于饿肚子，奶奶展红莺把毕生厨艺倾囊相授。

后来奶奶生病，她更成了家里的掌勺，为了给奶奶补充营养，还钻研过一段时间的食谱。

再后来，奶奶去了养老院，她不用给奶奶做饭。

一个人做饭再收拾又太麻烦，她也没有这个心情，这才成了小餐馆和外卖的常客。

切完菜，她用厨房纸巾擦了擦手，探身朝客厅喊：“陈先生，忘了问，你有没有什么忌口？”

他正坐在沙发上，端着手机。从她的角度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他明显看得入神，直到她问了第二遍才有反应。

“没有忌口，你看着来。”

“哦，好。”展千元缩回身子。

陈楚凉等了片刻，确定她没有其他要问，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手机上。

屏幕里，是和彭齐的微信聊天框。

【尖沙咀的浣熊sir：陈哥！我也想给自己约个哄睡师体验一下，刚才上平台看了看。结果你猜，我发现什么了？】

他难得没卖关子，直接一张截图发过来。

正是平台的处罚公告。

【尖沙咀的浣熊sir：你看被罚得最重的那个哄睡师ID，是不是有点眼熟啊？】

彭齐作为第一单的下单人，可以看到哄睡师的平台ID，所以有此一问。

陈楚凉指尖微动，放大截图，很快看到了彭齐所指的是什么。

“正道的光”。

正是展千元的微信昵称。

【尖沙咀的浣熊sir：我去翻了翻规定，这个平台的哄睡师ID是唯一的，不会有重名的情况。】

【尖沙咀的浣熊sir：然后在搜规定的时候，还不小心看到了这个……】

是一条论坛帖子：【头牌跌落云端？平台总算公平了一次！[爆]】

【尖沙咀的浣熊sir：我感觉千元人还挺好的，没有他们说得这么恶劣啊。陈哥你觉得呢？】

陈楚凉没有回复。

他点进彭齐转发的链接，手指滑得很慢。

他看见有人拿她的数据攻击她，因为她遥遥领跑。

有人拿她的年龄攻击她，因为她经验丰富。

有人拿她的处事风格攻击她，因为她不合群。

就是没有人替她说话。

几百层楼，陈楚凉蹙着眉，一条条地读过。

他先前还在想，她那么看重帮客户解决问题后的成就感，为什么还愿意在结单之后，二话不说就同意做他的私人哄睡师，而不是继续帮助更多的人。

尤其是还没有详谈过报酬的情况下。

原来，她在热爱的领域里碰了壁。

并且没和他提起半个字。

他把手机揣回兜里，慢步走进厨房。

“展小姐。”

展千元没注意到他过来了，正往汤里点香油的手吓得一抖，锅中顿时浮起一层金黄。

她以为他是来催菜的，笑着掩饰自己香油倒多了的尴尬：“陈先生，马上就可以开饭了，等我把汤盛出来……”

谁知，陈楚凉却罕见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一开始投诉了你的订单，这个对你，有没有影响？”

展千元微微一愣，“陈先生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她琢磨了下，才继续说：“无所谓影响不影响的，本来就是我的失误，陈先生只是正常行使客户的权利。\"

陈楚凉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那你哄睡师的工作还顺利？\"

展千元抿了下唇。

汤锅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她赶紧转身关火，话题自然中断。

她把撇过香油的汤分别盛进两个碗里，又将炒好的菜端上餐桌，期间一直在琢磨陈楚凉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讽刺她工作不顺，不得不出来做些其他的维持生计？还是怕她晚上要在平台挂机接单，不能一心一意地哄他睡觉？

倒不是展千元过度敏感，只是今天经历了许多，她的精神还没能完全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陈先生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就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

“陈先生放心，不管我平台那边的工作顺利与否，在合同存续期间，我只会服务于您一个人。”她笑着，递给他一双筷子。

陈楚凉垂睫。

她还是不愿意说。

也是，毕竟在她眼中，他们现在连朋友都不算，只是单纯的甲乙方关系。

不知道是有些失落还是憋闷，他没有再追问，而是夹起一箸清炒小油菜。

“怎么样？”展千元期待地问。

和他在餐厅吃的相比，未能将食材特色发挥至极，却多了一分烟火气。

让他想起年少时，陈凯邦还没能白手起家，一家人其乐融融围坐吃饭的场景。头顶的钨丝灯长期开着，灯罩被烧得有点焦，时不时闪烁一下。母亲端起盘子往他碗里拨菜，一边柔声说着：“阿凉多吃一点才能快点长高哦。”

回忆太过温情，他蓦然放下筷子。

展千元以为他不喜欢，有些紧张：“不好吃吗？是不是味道太淡？”

“不，味道很好。”他声音喑哑。

“那……”

“是我忽然想到些东西。”陈楚凉看着她。

原本想要自己把事情处理好就算了，此刻却抑制不住想要对她和盘托出。或许遇到恰当的人，就连倾诉也会上瘾。

“中午在餐厅的人，是我母亲安雪岚，和我弟弟杜聿。”他缓缓道。

经过几次接触，展千元已经对他忽然跳转话题的习惯接受良好，只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缘由。

直到她把两人的名字默念了几遍，才反应过来：“你弟弟的姓氏，和你父母都不一样？”

陈楚凉没有瞒她：“是，他是后来到我家的。当时陈凯邦做生意遇到瓶颈，找大师算命，说是我们家里积德不足，善缘尚浅，难得福报。”

提到“大师”时，他语气里满是讽刺。这番说辞未免太过迷信，却真真实实地改变了杜聿的人生轨迹。不知道该说陈凯邦将名利看得太重，还是将人看得太轻。

“于是，他们去福利院收养了杜聿，认为这样便积了德，可保陈凯邦飞黄腾达。”提及杜聿，他的语气略微缓和下来，似乎不愿将他与这荒唐事混为一谈。

展千元可以感觉到，他是真的将杜聿视为亲人。

“我父母保了杜聿衣食无忧，其他的却一概不管。在家里，他只与我亲近些。自从我住到这边，就把别墅其中一张钥匙卡交由他保管。”

她听得入了神，菜凉了都没注意。

“至于这张卡为什么会到了陈凯邦手上，阿聿告诉我，是陈凯邦骗他说我重病失联。今天他知道真相，便约了母亲吃饭，想把卡要回来。”

所以，两方人才会在餐厅碰巧撞见。

但是在陈凯邦和安雪岚面前，杜聿人微言轻，没能成功。最终还是他亲自回家，和陈凯邦当面对峙，闹到近乎断绝关系的局面，才把卡拿到手。

“原来如此。”先前模糊的线索被他串联起来，展千元这才明白。“不管怎么说……也算有点进展？”

陈楚凉挑起眉头，等待她进一步解释。

“陈先生之前都在不断遇到新问题，但现在，至少钥匙卡的问题解决了。”她认真分析道。

“这算是个好的开端，我相信不久之后，其它问题也会迎刃而解。希望陈先生和我一样怀有信心。”

她的眸子里映着暖黄色的灯光，坚定而满怀希望。陈楚凉盯着她看了半晌，哑然失笑。

抛开过程谈结果，未免有些画饼的嫌疑。

可他却宁可这饼好端端地悬着，说了句：“那就借你吉言。”

我来啦！今日份晚安！

CCL不会了解事情后还无动于衷的，他的反应安排在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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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