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萍萍站在民宿门口和杭澈挥手告别,松果一行人继续往前去独栋别墅,童年边走喊,“鲍导明早九点来别墅!段阿姨的早餐特丰盛!”
“好,一定准时到。”鲍萍萍挥动的手还没放下,就听到砰的一声,舒媚瞬间清醒。
她和宋知跑上前,看见趴倒在地的沈莘,“什么情况?”
众人手忙脚乱把她带去别墅,刚到大厅,外面电闪雷鸣。
雨势越来越大,从五湖四海赶来。
沈莘冲进一楼卫生间拉肚子,众人互相关心各自有没有不适,不知道是还未发作呢,还是沈莘自己肠胃问题。
不一会她脸色苍白地出了门,小八童年刚把她扶到客厅的桌子边,她摆了摆手又跑进了卫生间,桌上杭澈那一杯温水都没来得及喝。
这雨真就是一盆水一盆水地往下泼啊,明摆着不顾人死活,舒媚站在门口犯了难,“我可算知道什么是瓢泼大雨了。”
鲍萍萍肩膀全湿了,其他人在大雨中跑回来,她和杭澈架着晕乎乎的沈莘被大雨浇了个遍,“今晚大家吃的喝的都一样,其他人一点事情没有?”
“最近的卫生院在镇上,看这雨势不太好出去。”宋知放下手机,面露难色。
段阿姨被沈莘的哀嚎声闹醒起了身,披着衣服开了门,见大家狼狈的样子简单了解了情况,阿姨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倒是有一个土医生,在村子里面,但是这个是小路只能走过去。”
宋知问:“多远?”
“20公里吧。”
舒媚表示头疼,“这么远?那要走多久?!”
“四五个小时。”杭澈沉吟一声。
宋知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导航查的。”杭澈挥了挥手上的手机。
舒媚抓耳挠腮地脱口而出,“不行不行,她会拉死在路上。”
这样的死法太过离谱,沈莘大喊,“我宁愿死在卫生间!”
鲍萍萍叉着腰挠了挠头发,她走过的地方有一摊水渍,突然她停住了脚步想到了什么,“有办法了!”说完就往外跑,一群人跟着喊她,只见她冲进雨里大喊,“鲍导?!”
“雨这么大你干嘛去啊!”
杭澈一眼扫到门边的雨伞,拿了一把撑开跟了上去,鲍萍萍跑到草地上,在刚才她们聚餐的帐篷桌子下找着什么东西。
杭澈看了看帐篷外,大雨如注什么也看不清。
“找到了,就是这个。”鲍萍萍蹲在地上,手里举着刚刚从桌子下拽的一把杂草。
宋知站在门口焦急地来回踱步,大雨伴着风被吹地在空中扭曲着,雨势这么大,这两个人到底去哪了?还是不大放心,宋知从门口拿了把伞,“舒媚,你和童年小八在这等着,我去找找她们。”
舒媚一把拽过宋知,“雨这么大,你一个人怎么去?再等等吧。”
段阿姨面色有些凝重,三个人并排站在台阶上望着院门口,小八和童年等在卫生间门口,手里还拿着杭澈临走前泡的温水。
好在十几分钟后,两人狼狈地跑了回来,手里的伞早被大雨吹变了形,杭澈抱歉地说,“阿姨不好意思,弄坏了您的伞。”
宋知看她浑身都在滴水气不打一处来,胸前上下起伏着,杭澈抿着唇,露出无辜委屈的表情,宋知撇开眼神不看她。
没等段阿姨说话,鲍萍萍递上来一团乱七八糟的杂草,“段阿姨,能把这个洗干净加点红糖煮水吗?”
段阿姨拿着水淋淋的一把草眼睛突然一亮,“奶浆草?对对,这个可以治痢疾,我马上去弄。”
宋知忙跟上去嘱咐,“阿姨,麻烦煮一些姜茶。”
“放心,马上就来,你们赶紧去换衣服吧,别感冒了!”
舒媚不解地问鲍萍萍,“什么奶浆草啊?”
鲍萍萍随手擦了流进眼睛的雨水,“哦,学名叫地锦草,因为掰开茎叶会流出白色的汁液,所以可能这边叫奶浆草吧。”
趴在桌子上的沈莘有气无力,“你们不会谋害我吧。”
宋知刚刚一直在百度,此刻举起手机,“你不相信她,也该相信本草纲目吧?”
“吃不死你的,放心吧。”鲍萍萍拧了拧衣角,水珠如帘子落在地上。
沈莘捂着肚子哀嚎,“没想到……我的妈……疼死老娘了……你一个富二代……竟知道这些。”
舒媚回头嫌弃极了,“没事呢多看书少蹦迪。”
“不行不行,又来了,要命要命!”小八童年手忙脚乱地搀扶着挣扎起身的沈老板。
鲍萍萍和杭澈身高相当,雨势这么大,一时半会也回不去民宿,只能在闲池阁逗留,杭澈带她去三楼冲个热水澡换件衣服。
两人走过之处一路水渍,杭澈进房直奔洗手台拿了毛巾丢给鲍萍萍,自己也用毛巾卷了头发,原本白色衣服浸湿后贴在身上,肩膀那一处鼓起吸引了鲍萍萍的注意,杭澈从镜子里看到身后鲍萍萍注视的眼神,“正准备和你说这件事,后面电影里面上药的镜头需不需要找替身?”
电影会放大细节,尤其是这样的背部特写。
杭澈裹着头发从浴室拿了浴袍递给鲍萍萍,“不需要吧,女主角本身就是习武之人,有些伤疤没什么影响,”鲍萍萍接过后想了想,“不过我记得之前你走红毯的时候,也没看到这个啊。”
正说着,宋知恰好推门进来,杭澈第一时间放下头发遮住了后背,自然地拿着毛巾擦拭着头发,宋知喊她们下楼去喝姜茶,见二人还没吹完头发,又交代她们先赶紧换完衣服吹了头发再下去。
杭澈应声说好,看着宋知下了楼拿了衣服准备去洗手间换衣服。
“怕宋知看到?”鲍萍萍笑,“和她有关?”
杭澈拿着衣服的手紧了紧回头说,“不是,我自己不小心,但怕她看到会…… ”
会内疚,陷入自责。
鲍萍萍笑了笑,“我知道了,会影响你的美好形象!不过呢,你什么样她肯定都不会介意的,有瑕疵才能成为艺术品,就像维纳斯断臂女神。 ”
杭澈失声哑笑,“我可不想断臂,这事你别在她面前提。”
“偶像包袱这么重啊?”鲍萍萍看着房间的两张床不怀好意地笑着,杭澈并未在意,她便得寸进尺地打趣道,“在意那么多干吗,就没想过任性一些吗?”
言下之意很是明显,既然被鲍萍萍看出了自己的心思,杭澈也不再隐瞒。
“被爱着的人才有资格任性。”杭澈摇了摇头半开玩笑,“不被爱的人,没有勇气承担一无所有的后果。”
杭澈没有尝试着去依靠过谁,因为没有那个谁,长久以来,她都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鲍萍萍想起宋知地那句没有,心下了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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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莘喝了地锦草熬的药汤果然有所好转,但是因为拉肚子有些脱水,抱着宋知给她泡的糖水一个劲地夸对方善良睿智美丽大方,气得舒媚直骂她白眼狼转身回了房间,小八童年也早早回去休息。
杭澈被宋知赶去洗澡,怕她着凉有个好歹,自己陪着鲍萍萍在大厅等雨停。
这一顿折腾已是半夜,雨势渐渐变小,鲍萍萍喝了一杯姜茶浑身热乎,此刻抱着冒着热气的杯子,穿着杭澈的浴袍坐在大厅落地窗边的藤椅上。
她的双脚慵懒交叠地架在桌子上,脚踝处文了一串字母,隐约能看出来是字母和数字的组合JYS。
“文身疼吗?为什么会想要文身呢?”宋知目光落在那处冷不丁来了一句。
鲍萍萍看了眼自己的脚踝双腿动了动,“还好吧,人对记忆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才需要依赖一些外在的寄托去时刻提醒自己。”
“就不能是因为无聊嘛?哈哈哈。”宋知插科打诨道。
两人此后无话,宋知从忙碌的生活中抽出时间,静下来去看星空,夕阳和大雨。
雨水落在窗前台阶的地板上,组成的烟花盛大而绚烂。
烟花绚烂却短暂,于繁盛中见颓靡,于簇拥时露衰败。
空气中有一股潮湿腐烂的气味。
果然,宋知还是不太喜欢雨天。
这两天莫名其妙被拉长,像是被翻倍了过了一周似的,鲍萍萍喝完手里的姜茶和宋知客套两句便回了民宿。
杭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宋知正坐在榻榻米的台阶上托着脑袋看着落地窗外发呆,桌上的那本《吉檀迦利》静静地躺在原处。
宋知转头忽略了她脸上的笑意,眼神落在她白皙的手背,上面落着一小块粉红,宋知叹了口气起身去拿花露水。
杭澈顺着对方的眼神看了眼手背,下意识地将手背在身后,在明显感觉到宋知情绪低落的此刻,她有些不知所措,“这里的蚊子还挺好客,知道我们明天要走,今晚还给我包了两个红包。”
宋知拿了花露水和昨晚一样给她抹着药水。
和昨晚又不太一样,杭澈心里有些忐忑,一阵沉默后,想了一晚上的问题呼之欲出,她小心问道,“你很喜欢他?”
宋知愣住,抬头对上杭澈的眼眸,目光交汇又匆匆避开,随意涂抹了两下低着头盖上瓶盖故作轻松,“喜欢啊,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嘛。”
原本宋知还抱着一丝侥幸,今晚才发现不过是自己的妄想。
杭澈望着她的背影,膝盖上的手在丝绸的睡裤上收拢,“准备什么时候告白。”
宋知放东西的手微微一顿,“不准备了。”
不是不准备,是不准备了,也就是说原本打算告白?
窗外小雨淅淅沥沥,无月无星,杭澈的眼眸如同黑洞一般漆黑一片。
“为什么? ”
“害怕。”
杭澈微微一怔,“害怕?”
“嗯。”
“害怕什么?”
“害怕被对方讨厌。”
睡裤被攥出褶皱,杭澈第一次生出嫉妒心,但更多的还是羡慕,羡慕那个被宋知小心翼翼爱慕的他。
“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样的人吗?”还是忍不住,明明应该克制住的。
宋知望着杭澈的眼睛,近在咫尺,她故作无事笑着摇了摇头,“目前,不可以。”
因为那个人就在目前,所以不可说。
杭澈的小心翼翼被窗外的一道闪电击散,一向挺直的身体向下垂了垂。
杭澈甚至还想问那以后呢?以后可以告诉我吗?
她不会像舒媚那样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想要什么,不会像蒋莹一样在阿璞面前任性妄为,她需要在意的不多,但要考虑的却太多,这并不冲突。
也许,所有美好她都握不住。
爱,太奢侈了。
真正想拥有了什么的时候,她反而有了怯意,毕竟从来没有,和拥有之后一无所有,看似相同,大不相同。
杭澈看着宋知拿着衣服进了浴室,只能假装大方得体地祝福道,“希望你和你喜欢的人,都能如愿。”
她的克制透出一股理性的分寸感。
宋知转身看了一眼带着笑意的杭澈,她的存在,胜过万千风景,可是越美好的风景,越是让人望而却步。
“好啊,你也是。”玻璃门被缓缓关上。
宋知深吸一口气,打开花洒后长长地呼出,那头在心里欢腾的小鹿不得不迁徙,临行前带走了整片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