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他总是欲拒还迎 第5章 第 5 章

“厨艺真好，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东西。”桑榆由衷地赞美着，一笼四个烧麦已经被消灭干净，眼神不由自主瞟向明沧那一笼完全没动的。

这一笼普普通通的烧麦被桑榆吃得这么香，明沧皱了皱眉。这孩子是饿死鬼托生吗？几天没吃饭了？怎么饿成这个样子？

就他这个吃法，光看着就觉得饱了。

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做饭好吃，还为之付出行动证明，明沧承认，他被取悦到了，看来这人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分得清孰好孰坏。

明沧心情颇好，大方地将另一笼烧麦也推到桑榆面前，“你这么喜欢吃，那就都给你吃好了。”

桑榆嘴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眼睛一亮，“真的吗？”可转眼他就蔫了，说：“我吃饱了。”

司命曾特意叮嘱过，人的行为往往都抱着某种目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要拿得理所应当就得花钱，可是他就那么点钱，花得太快了，多花一分一毛他都心疼。

桑榆依依不舍地流连于逐渐离他远去的烧麦上。

明沧倒是不在意这个毛头小子的反应，就这么看着他吃，心中的算盘转了又转，想着趁他现在沉浸在美食里，再打探一下消息。

“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桑榆头都不抬，心说还好昨晚有个傻乎乎的小孩问过他了，不然这个人看起来这么精明，搞不好要被当成神经病的。

神经病这个词，是他听别人说的。

“生辰是什么时候？”

“二十年前的惊蛰，你自己算。”

明沧眉梢一挑，一模一样的话术？这人脑子正常吗？哪有人报生辰这样报的？

“具体什么时候？”

桑榆抬头看他，心里打鼓：为什么问得这么详细？凡人真奇怪，见面先问年龄生辰，还要具体到什么时候，这不是他牵红线要算的吗？可怜他在昆仑山形单影只，哪知道自己是哪年哪月哪天哪个时辰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你多大了？你生辰是什么时候？”桑榆有样学样，想起司命教过的反套话绝招——反客为主。他有些得意，人嘛，学一学也挺好当的。

明沧果真被他问得一愣，随即敛下眸子：“我应该比你大上许多岁。”

桑榆端起杯子一边喝牛奶，一边在心里窃喜，他桑榆，堂堂昆仑山神树，起码有一万岁。

比他大？

切！

无知。

“家里人不重视生辰，所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也不重要。”明沧轻轻叹了口气，装作一副不被重视很失落的样子。

桑榆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有些难过，这个问题戳到他伤心的地方了？

桑榆胡乱擦擦嘴，搁下牛奶杯，小心瞄了一眼明沧，虽然只能看见半张脸，却依旧能读出一丝落寞来。桑榆生硬地调转话头，说：“你的房子可真大呀！”

这话倒真是出自真心，明沧的房子是个三层别墅，把姻缘台的书全都搬过来估计也装得下。这一片的房子都是独门独栋，不像桑榆住的地方，是很多人住在一栋楼里的大平层。

见到别墅之前，桑榆一直觉得大平层已经很棒了，但是现在，他要推翻掉先前的结论，他更喜欢明沧的房子，倒不是因为它大，而是因为它有一个超大的阳台，楼下还有花园，到处都沐浴在阳光里。

桑榆心想，喜欢晒太阳和呼吸新鲜空气是树的天性，且独木不成林，这可怨不得他。

桑榆的任何情绪都会不受控制地外放，明沧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说，他就是傻傻的，这么浮于表面的苦肉计都能轻而易举骗过他，怪不得昨天晚上被骗到KTV陪酒。

明沧忍不住腹诽：也不知道这人怎么平安长大的，头脑简单到缺心眼，四肢......也不发达，竟然长到二十岁还没这么干净，从各个方面。

算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月老应该也是个缺心眼。

呸！狗屁月老！

这个傻子太好骗了，长得又这么张扬，就这么放他一个人在外面，真的有可能会被人给骗走。虽然这事跟高高在上的冥主大人没关系，但明沧不希望桑榆在红线断掉之前给他惹麻烦。

明沧：“你住在哪里，吃完饭我送你回去。”

桑榆脸色一变，坏了，他哪里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忘了问司命了！

*

上天庭，司命殿——

司命手里摇着扇子，单手支着下巴，眼神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帝君连着叫他去两趟明光殿，问他关于冥主红线的另一端到底是谁。

是啊，到底是谁呢？

还真的没有哪个月老给冥主牵上红线的，整个上天庭包括帝君，都以为冥主只能做个万年老光棍了。桑榆随便一丢，就给他牵上了？

还是说，是前面那些月老不敢？如果这么说，桑榆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司命把扇子一收，他得看看他的好兄弟桑榆在人间过的怎么样了。他端来一盆水，衣袖一挥，水镜上刚好是桑榆的卧室，里面空空如也。司命又挨个儿看了客厅和其他地方，都没人。

“咦？不在家？”

司命眉头一皱，这蠢木头连上天庭和冥府都能搞错，人间繁华迷人眼，他不会出门走丢了吧？

轻袖又是一挥，想看看桑榆此时身在何处，不料水盆上只有一团虚影。

司命眼皮一跳，他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吧？人间有什么地方能直接隔断神官的神力呢？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

司命收了折扇，提着袖子往明光殿奔去。

*

桑榆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的意思是，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明沧的语气不可置信，怎么会有人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桑榆轻轻纠正道：“我不是不知道，我知道在哪里，但是我不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我也是最近才搬过去的。”

明沧起身，桑榆以为这人要打他，下意识伸手去挡，忙说：“我不用你送我回去，我自己回得去的。”

桑榆小算盘打得响，等他出去找了没人的地方呼唤司命，司命一定会帮他的。

明沧实在是被这人蠢到想掀桌子，要不是因为命书上没有这个人，断红线麻烦了些，他恨不能直接一掌拍飞他！

该死的月老！给他牵了个蠢货麻烦精！

明沧压着脾气问道：“我最后问你件事。”

桑榆来了精神，“什么事？”

“你手上有一根红线，你愿不愿意掐断它？”

桑榆一愣，这是什么意思？想了一会，说：“红线掌姻缘，如果月老牵的红线违背了我的心意，可以的话，肯定是要掐断的。但是......”他刚上任，只会牵红线，不会断红线呐。

说到这里，桑榆心里升起一丝歉疚，他感觉有些对不起冥主，冥主应该极其不愿意要那根红线，他连对方是谁都没搞清楚，却因为害怕躲起来。也不知道上天庭那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连累到别人。

明沧听到自己想听的话，视线扫过他手腕，手指隔空一勾，桑榆手腕上的红线消失了。

明沧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顿时睁大了眼睛，情绪有些不受控地暴躁起来。

那该死的红线为什么还在！

再次抬眼朝桑榆手腕上看去，那红线又回来了！

到底为什么！

重重呼出几口气，明苍极力压下蠢蠢欲动的怒火，舔了舔后槽牙，说：“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

桑榆抽出一张纸，将嘴擦擦干净，“我吃完了，谢谢你的款待，我就先走了，我们有缘再见。”

明沧不语，他在想，让黑白无常将这人拖到阴曹地府走一圈，叫孟婆给他灌三碗孟婆汤，提前走到下一世，这红线是不是自己就识趣儿地断了？

桑榆见他不说话，便自顾自要往门外走。

“你就这么出去了？”

明沧盯着他身上宽大的家居服，白皙的后颈暴露在外，从他的角度，甚至能看隐约看见白皙的锁骨。他这么出去，会不会被居心不轨的人盯上？

明沧认为自己对桑榆没有想法，但不代表别人对他就可以有想法。他们现在可是被月老绑在一根红线上的人，桑榆绝对不能在外面给他拈花惹草！

桑榆看了眼身上的衣服，该挡的地方都挡住了，这衣服也不奇怪，他问道：“怎么了吗？”

明沧摸了摸鼻子，“没什么，这里不好打车，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桑榆心中一个晴天霹雳，不要啊！

“不，不用了吧。我自己走一走，刚好吃多了，消化消化。”桑榆边说着边装模作样揉了揉肚子。

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宽大无比，袖子也长得要命，桑榆半截手指露在外面，晶莹剔透，指尖范着粉红，白皙的脖颈也因他垂首而呈现一条优美的弧线，诱人极了。

该死！

他怎么能这么不知收敛！又蠢又笨，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吗？不知道像他这样的祸害在外面要注意言行举止，收敛行为吗？

昨晚抱着他时，明沧曾观察过，那双手，那张脸，那身上软弹细嫩的触感，绝对不是吃过苦的。

看这一副不知窗外事的样子，难道他是个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富家傻少爷，家里破产，自己又没什么生存能力和生活常识，不得已在外流浪？

须臾之间，明沧已经脑补了几部富家少爷流落街头的大戏，那些话本子可真不是白看的。可惜了，他遇到的是个不知道怜香惜玉的万年老光棍，不是心疼他的富家大小姐。

明沧鼻孔粗粗出气，有些不耐烦：“如果你没什么地方去，可以暂时跟我住在一起。”

话甫一出口，明沧就后悔了。堂堂冥主，到人间扶贫来了？民生大计是上天庭那群蠢货该干的事情，他明明是管死人的！

转念一想，算了，他们现在是一根红线上的人，他要搞清楚为什么掐不断这红线，不过多个人多双筷子，做这个决定，于他而言不亏。

桑榆站在门口愣住，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嚅嚅开口说话。

“多谢你的好意，可是我不能留在这里陪你。”

明沧脸色一黑，“什么叫陪我？”

桑榆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你不是要我陪你睡觉吗？昨晚那个人也是这么说的，可是这样不好。”会遭天谴。

明沧深呼吸努力平复即将爆发的情绪，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说的住在一起，是住在一栋房子里，不是睡在一张床上。更不是......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明沧一口气喘不上来，他低吼道：“谁要跟你睡在一起！”

桑榆被吼得一激灵，好一会儿，他挪脚往玄关走，身后传来几道脚步声，紧接着手腕就被拉住了。

准确地说是紧紧捏住，隔着一层薄薄的家居服，捏得他腕骨有些疼。

“去哪里？我不是说了你没地方去就住在我这里吗！”

桑榆抬眼偷瞄，他也不敢说自己想回家，怯生生道：“我，我出去透透气，等你气消了我再进来。”

他现在一点都不想呆在这里，这个人脾气喜怒无常，他害怕。

他要出去找机会联系司命。

桑榆开门出去，独留明沧一个人愣在玄关。

明沧手心一空，悬在半空，他蜷了蜷手指，一时哑然。

黑白无常在背后偷偷说他脾气暴躁，孟婆好像也说过，冥府的人应该都说过吧？上天庭那群蠢货应该也说过......

但他从不认为自己有这个臭毛病，手下人都很听话，他也没理由发脾气啊......

可是来到冥府的鬼总是很怕他，黑白无常也怕，孟婆更怕......明沧眉头逐渐紧蹙。

他真的有这种臭毛病？

他脾气真的很不好吗？

明沧陷入怀疑，但很快，他就得出一个离题万里的结论——是因为他脾气不好，所以桑榆说的话并非出自本心，才掐不断那红线的。

一定是这样！

明沧挑眉，从今天开始，他要做一个脾气温和的人，争取早日获得桑榆真心，掐断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