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夭一觉从巳时睡到子时。
做了一个糊里糊涂的梦,梦里有一个看不清容貌的黑影,同儿时的他一起在桃花山爬树、在树干上刻字、摘野果.
云层暧昧,清风不语,老墙斑驳
黑影问卿夭“最近过得好吗”
卿夭稍微回想了一下微笑着回应道:“过得挺好的,就是闲的有点无聊,我也要努力起来了!”
“可有家室”
“未曾”
卿夭虽看不清黑影的五官,但直觉告诉他方才黑影笑得闷哼一声
“你笑什么?我光棍,你很高兴?”
“不是,只是很巧,我也没有”
卿夭闻之将一手搭在黑影肩膀上拍了拍,语重心长说道:“放心啦早晚会有的,天大地大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可是挂名小月老,有看上的姑娘跟我说,我帮你参谋参谋。”
却猝不及防被一个男人的声音呵得连忙回头。
“卿夭,赶紧下来把你娘衣服换下来,能不能有点男人的样子。”
是父亲。
母亲在一旁打趣道:“我就觉得咱们小悠穿霓粉云裳很好看,不如给他改小好了。”
“你就会惯着他,未来是要做家主的人,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听我的,换白玉袍,小兔崽子我让你下来听不见啊。”
“你别催他。”母亲敲打了一下父亲,转过头对卿夭喊到:“小悠啊,慢点别摔到。”
“要不要,抱一抱他们?”黑影探身过来。
卿夭点了点头,眼中含泪。
黑影一手搂着卿夭的膝盖,一手扶腰,从树上跳了下去。
画面一转,是午夜梦回常常想起的场景
黑影慌张的环顾了四周,死死攥着卿夭的手不想让他离开身侧。
卿夭拍了拍黑影示意他把自己放下。
桃花山三月正盛,漫山粉雪般的落英却掩不住焦骨味。卿夭立在残桩之间
宗门灭了,桃花山烧了。
卿夭指尖触到焦黑的桃木,像触到了被剜空的心——昏睡的这几十年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我们世代守护的胡羌国人会放火烧山,我为什么一点都记不起来,只觉得头疼得紧,恨自己没能护住这座山,这个家,这片心。
只记得再回桃花山,胡羌少年递来半块焦酥的胡饼,孩子笑得像往年一样干净
只记得山火之后,山下人指着劫灰里唯一完好的他,骂他“假菩萨”——说他自私,假慈悲、真祸胎,不明事理,不知好赖。
风过枝桠,残存的桃花瓣落在他发间,卿夭抬手欲拂,却恍惚看见不远处有一道熟悉的残影。
黑影连忙伸手欲捂住卿夭的眼睛,却被卿夭拦下。
是父亲爆体而亡,五脏俱损,魂飞魄散,火符燃尽。
他忘记的或许不是记忆,而是恨。
山火未熄,桃花山门人的帐篷扎在焦土边缘,像一排排新坟。卿夭抱剑坐在山巅,看火光映着残月,想起父亲曾说的“来年再酿桃花酒”。他轻声笑,笑声碎在风里——来年桃花不会再开,父亲不在,酒也早随灰烬埋了。
黑影默不作声只是紧紧跟着卿夭,卿夭起身他便跟着起身,卿夭坐下他便坐在身侧。
卿夭轻声试探道:“阿珩?”
黑影身形颤了颤,回应道:“我一直在。”
忽然黑影拉过卿夭的手,只留一句:“你该醒了。”
不等卿夭反应过来,黑影便化作云雾消散了,卿夭连忙伸手去抓试图留下这个幻想的友人,却无济于事。
卿夭脸颊滚下一滴热泪闷哼两声,应该是醒了,岳培见状又用手背在卿夭头顶测了一下,“果真不烫了,哭什么,多大岁数了还做噩梦?”
卿夭用衣服蹭了蹭眼睛:“没有,想家了。”
“不是刚从家出来一天吗?”
“桃花山。如果当年能再早一点醒来就好了。”
岳培神色略显紧张,安慰道“桃花山已经在重建了。”
“嗯,小鱼呢?”
“早走了,回家吃饭去了。”
岳培见角斗结束便伸手掐诀烧了符咒撤了屏蔽。
场内唯余一黑衣提剑负手而立,目光紧盯着卿夭,好似家养的小狗费尽千辛万苦找到了被主人丢弃的骨头,摇着尾巴祈求主人的夸奖。
卿夭刚对上目光就忙不迭躲闪开,只觉得心脏跳的厉害,一时间将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就他了?”岳培问道。
“嗯,就他了。”卿夭见佚名转身要离开东闸门,急忙跑下楼跟上去,岳培跟上前被卿夭拦住:“你先去押宝处取纸币,我去跟他谈。”
卿夭一步三阶,翻身下楼,叫住佚名。
佚名嘴角上扬,好似早就预料到会有这副场景,胸有成竹的转过身来,恭敬地向卿夭作了个揖:“感谢卿公子信任。”
卿夭紧张问道:“你是妖吧?这双红眸生的真漂亮,想必修炼一定不容易。”
佚名拱手道:“公子谬赞了。”
“我有事问你…你怎么认识我的?”
佚名一字一顿道:“两百年前,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你方才为何唤我名字?!”
“胡羌药圣悲天悯人,我恐败下阵来祈求药圣救我一命。”佚名边说边向卿夭走近。
“那你怎知我今日前来?!!”
“是方才在观众席……”佚名忍俊不禁,心想别逗他了,刚想换回原型便被眼前人推开的力道怔住。
“够了!”
卿夭每问一句语气便重一分,最后实在忍不了佚名胡说八道了,“我虽不知锁灵戒如何得之,但我知晓此戒世上唯有两枚;还有小狼!”
随即将黑蛇从锁灵戒中取出,黑蛇鳞片闪烁,盘在卿夭掌中,向佚名颔首吐着信子。
“小狼他认得你,他只有对熟悉的人这样;而且方才见你剑法铿锵,有灵力傍身,想必是飞升了,浊川一向对神君待遇都不差,你又为何会被捉来这角斗场;我虽实在记不得你姓甚名谁,但就是觉得好生熟悉……你莫要胡诌是在观众席无意瞥见这样的话来诳我了!”
小鱼从街角走出,本想着来看看这两位小神官带了个什么样的牛头马面回去,却不想撞见 卿夭与佚名在街口“偷情?”
怪不得刚才在观众席就觉得卿夭怪怪的
转眼又瞥见别在佚名腰间的佩剑:破晓剑!
她不可能认错,剑柄上用沉银雕着飞天鱼纹,这正是他父亲手笔
父亲自从来到浊川,亲自铸剑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都是三界知名的大人物
总之无论如何,这个佚名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她得帮
“为爱成为角斗士”怎么感觉更好磕了!!
“是我告诉他你们到访的,佚名是我二姐叔父的儿子的义兄,是浊川的神仙,待遇确实不错,但特别憧憬天庭生活,是不是?”说罢给一名使了个眼色。
佚名收到信号立马接着道:“正是如此。”
卿夭又急道:“那为何刚刚在观众席上这么久你都认不出他,还说他是英俊的小郎君畅想未来?!”
小鱼连忙咳嗽两声,尴尬汗颜道:“停下别乱说了我哪有。”
“就是有。”
“哎呀本姑娘人缘好亲戚多认不出来也正常,你快问他要紧事。”
卿夭也晃过神来,正身道:“佚名先生,方才无意冒犯,只是以为遇到熟人太激动了,冒昧询问一下你有家室吗?”
“没有”
“那你愿不愿意,做我的侍从,可能会比较辛苦,不愿意就算了不打紧的……”
“我愿意。”
卿夭刚问完就在脑子里疯狂拼凑道歉的话,毕竟刚刚追问的那样失态,不过真的没想到佚名会同意,而且回答的这么干脆。
“你不问我多少佣金?”
“不用。”
小鱼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卿夭也不可置信的:“你莫要打趣我了,如若不愿直说便是。”卿夭随即将要转身
佚名立马拉住卿夭的手腕:“我不要佣金,带我走,我什么都会做。”
卿夭感受到右手传来的温度,身形僵了僵,看着眼前人。
剑眉星目,红瞳澈亮,睫毛长而微翘,薄唇轻抿,唇角却天生带一点向上的弧度,仿佛下一瞬就要笑,却又克制得恰到好处。仔细看来少了角斗场上的嗜血冷峻,多了些温润柔情。
卿夭看得入神,佚名慌张垂下手来,卿夭也不免别过脸去。
不远处小鱼一脸“我磕到了”的神情捂着嘴忍住不发出惊呼。
岳培匆匆赶来,佚名戒备的冷眼一瞥岳培,岳培便止步问道:“怎么样了,谈妥了吗?是不是洗衣做饭打杂样样都会。”
小鱼一脸震惊,你说让他做什么?找保姆请出浊川门左转浣衣坊谢谢。
“小鱼姑娘也在啊。”
卿夭点头,伸手拍了拍一名的肩膀,故作镇定对岳培道“谈妥了。”脸涨红得厉害。
岳培震惊,这条件都能答应?恐怕不是卿夭下了药,就是“战神”脑残了。
还有一种可能,“脑残战神”是故意接近我们的。
“谈妥那走吧,傻站着干嘛。”岳培感觉卿夭今天十分有八分的不对劲,行为做事莫名其妙的。
小鱼道:“走哪去啊,回天庭啊?这大半夜的来都来了不着急回去,走走走,去万福楼歇歇脚,明儿再带你们周游浊川,本姑娘出钱,就是钱多。”
岳培道:“让卿夭出钱吧,今天真是麻烦姑娘了,卿夭你小子猜猜,赚了多少钱?”
卿夭右手一甩从戒指里变出一把折扇,摇了摇扇子,故作思索道:“翻个倍?二十万?”
“二十四万!赚大发了你。”
“哇,那换成银子岂不是能买…八万壶桂花酿,能找你换吗”卿夭戳了戳小鱼道。
“不行哦,银子都打成兵器了,你只能换到一堆碎屑。”
岳培笑卿夭脑子不会转弯,难不成浊川就没有酒了吗。
“那不一样”卿夭失落道。
“真是掉酒池子里了。”
岳培一直在提防着佚名,虽说一路上佚名也不说话,也没有不正常的举动,就盯着卿夭,卿夭笑他也跟着笑,但就因为太正常了才显得可疑,与角斗场上连杀四十多人的形象太割裂了。
万福楼踞街道十字交口处,乌瓦鳞次,檐角飞铜铃十二,风过如碎玉。朱漆大门嵌鎏金“万福”横匾,门侧石狮含珠,食客进出,不绝如缕。
踏进门槛,一位姑娘俯身接待。
小鱼十分熟络:“碧玉姑娘,三间房,这三位可都是贵客别怠慢了,让食娘做些炒菜,晚些送上来。”
碧玉姑娘颔首弯腰领众人上楼。岳培问小鱼:“四个人住,为何三间房。”
“哎呀大半夜的住房条件紧缺,咱们也少添麻烦,不信你问她”小鱼指了指碧玉,眯了下眼睛。
碧玉点点头。
“而且他这里床大得很,两个人也睡得下,让他们俩住一间。”
岳培转身对卿夭道:“我和佚名一间。”岳培觉得佚名是在古怪,不放心他与卿夭同住,身为武神与生人同住再合理不过。
佚名顿了顿,抬头瞪了岳培一眼,眼见气氛剑拔弩张,卿夭连忙打断道:“哎呀别跟小孩子一样行吗,四间,就定四间,麻烦碧玉姑娘了。”
小鱼心道:“多管闲事的绝望大直男”
岳培:???
卿夭先进了客房倒在床上就开始乱滚,隔壁佚名邻进门前岳培威胁到:“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小动作。”
佚名冷了岳培一眼,猛地关上门。
岳培身子被震得往后一倾,小鱼途径朝岳培翻了个白眼。
岳培:???不是为啥老针对我这个老实人啊
[求求你了]来更了哈哈
新文开篇要努力一些!我要抓住更多读者的心!
【小剧场·小鱼妹妹的心里戏】
{看台}欧呦,这是来找侍从的,还是来踢柜子的
{看到破晓剑} 他居然是…!我得上去帮忙……嗯?!!我没听错吧,我们浊川的大人物这么舔的吗?白打工?
{一路上已洞知一切 桀桀桀}
{酒店分房}看我如何操作!可得记我好哦!……这个叫岳培的绝望大直男有病吧,被冷脸了吧?活该略略略
{又是被自己感动哭的一天}
{这个月老应该我来当}[摸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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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浊川·Yes,I 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