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错人了,她叫李溪月,乃仙门中人。”
风卿见溪月不语,先一步答道。
“原来如此。”游方进眼中有几分失落,“姑娘气度不凡,自然该是仙门中人。”
话是如此说,眼睛却还望着溪月,溪月看出了他希望未泯,在等自己说些什么。一滴泪自她眼角滚落,心中浮起无限的悲伤与不舍,又有几分欣慰。这泪,竟是为游方进而落。
仿佛她曾经真的失去过他。
“姑娘……”见溪月这副神情,游方进眼神闪烁,捏紧了手中的汤勺,一时悬起了心。
“游公子,我不知自己是不是。”溪月诚恳道。
她于幻境与李花村中凭空得了一段记忆,在那段记忆中,她是李迎儿。
可在查清整件事前,她不想贸然认下。
风卿被溪月此言惊得回了头,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时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溪月则安抚似的冲他点了下头。
风卿平静了下来,目光落向无声涌动的忘川河水。
游方进注意到二人间无声的交流,他们瞧着极为亲密,言行举止也毫不避讳旁人。
心中有了猜想,游方进退后一步冲溪月拱手道,“幽冥界无年月可计,不知人间已更变几何,吾妻只是凡人,我二人别于天灾亦别于**,她若魂灵尚在,许已早入轮回,在此处怕是等不到她的。”
“姑娘只是与吾妻相像,却不是她,是在下认错了人,惊扰了姑娘。”
“我只是……”溪月想解释,游方进却打断她,“在下在此等候,只为确认吾妻魂灵是否还存于三界,望她安好,她若尚在于世,于我已是安慰,不做他想,亦不会打扰于她。”
“我倒想一事来,”风卿有些怀疑,“幽冥界的孟婆,都是仙界派设,身有仙力,你不过一个凡人,缘何能做孟婆?”
游方进笑笑,“是掌管孟婆选拔的冥司心善,怜我寻妻之心,允我在此等候。”
溪月低眸,“你可还有亲人存世,或在此,曾遇到过他们。”
“不曾,一场天灾**,皆化为了魂鱼。”
“可你还在,并未同他们一般化为魂鱼,你既还在,便是有人还记得你,你就还能入轮回。”
“我不知道。”游方进定定的望着溪月,可语气间分明又是知道,只是不知该怎么选择为好的样子,“正因为我未化作魂鱼,我才坚信,我的妻子还存于世间。”
“我如今仙骨破碎,需入幽冥界中寻找花神,游公子,”溪月抬眼,眸中却未有方才那般多的情绪,“我不想连累你,你可否去入轮回,若有缘分,你与你的妻子,定还会相见,不一定要守在此处。”
“会吗?”游方进望着她。
他有片刻的恍惚,眼前之人,真的不是她吗?
或,眼前之人当真的是她吗?
游方进有些惊讶,难以接受,自己心头竟希望不是。她对自己的态度实在太过陌生了,不是他想象中重逢的样子。
“天道在上,若有缘分,定会再见。她若早已投生,你苦守在这幽冥界中,她在世间流转,又该如何找到你。”
风卿在想别的办法。他不介意牺牲眼前这个书生进入幽冥界,他化为魂鱼还是如何都与他无关,可他知晓溪月不会这般做。
劝这书生去轮回实在麻烦,他在此地已不知多久,执念已深,如何能几句话便说动,就凭溪月模样和他的妻子有几分相似吗,难为溪月这般耐心,身上的骨头这会儿不疼了?
风卿看着游方进,很想立刻便下手。
正焦灼之际,游方进却点头,“好。”
“好?”溪月重复了一遍。
“我入轮回。”游方进道。
“这再好不过。”溪月看着他的手,手臂上已有些透明,与忘川河中的魂鱼很是相像。他不能在幽冥界中久待了。
“迎儿。”游方进突然唤了声。
溪月抬了下眉毛。
“溪月姑娘。”他马上更正道。
“可下一个孟婆来,你们闯入,还是要连累他,不如连累我好了,我不怪你们。”
“你说的。”风卿当即应道。
溪月轻拍了风卿一下,将一根红线放在游方进手中,“我会在你入轮回之后,下一个人接替你之前进入,这是幽冥司自己理事不力,不会连累旁人。”
“这般也妥当。”游方进想了一下拱手道,“那请你们在这黄泉镇上歇下,今晚我便与冥司禀明,若能入轮回,明日便动身。”
“好。”溪月应道。
她颤颤的起身,扶着风卿的手站稳,二人慢慢的往回走。
走两步,溪月忽然停下,没有回头,开口问道,“游公子,冥司在这幽冥界中何事何人未见过,为何会偏怜你寻妻之心?”
“因为,她也有久寻不到之人。”
得到答案,溪月在风卿的搀扶下继续往前走,黄沙漫漫,风卿将风帽给她笼上,有些责怪,“你是宁愿多忍会儿疼,也不愿意连累那小子,他已无亲眷,便是入轮回,来世也是个孤苦之人,不如做了魂鱼。”
溪月不语,风卿皱了眉,继续道,“我算知晓了,你那红线啊,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谁都能送两根。”
“若是谁都能有,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了。”
“是不稀罕,给你了你还毁了。”溪月冷不丁来了句。
“……”
风卿想狡辩,可一时也寻不出什么合理说辞。
“风卿,我去李花村后,多了段记忆,在那段记忆里,我便是李迎儿。”
溪月忽然道。
“溪月……”
不料溪月会说起这事,风卿脚步一顿,沉默了一会儿,“方才你给我使眼色,我以为是打算骗他。”
“记忆停留在李迎儿嫁给游方进那日,那日游方进死了,濒死的李迎儿被花澈神君带往仙界。”
“三界之中无人不知,花澈神君只带了一个凡人上天,是为她守祠三世的李溪月。”
“所以我回答他,我不知道……”
“现下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仙骨。”风卿生气的捏了她的手臂一下,不知是不是难以接受她可能是李迎儿还有个丈夫的事实,“先花神尚且不知在何处,能不能找到,别再分心想别的事,想得太多,便一件都解决不了。”
“这些事乱麻一般,得慢慢理出个线头来,一定是能串联在一起的。”
“李溪月,”风卿黑了脸,“我的话偶尔你也听进去一些罢,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先花神。”
“嗯,”溪月点点头,“我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