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谦松开手,伸手抵在门上,眸光微动。
江晚出声道:“陆放?”
“对不起,晚晚,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你是什么时候醒的?”陆放松了手,耳朵贴在门上。
江晚:“两分钟前。”
“好吧。”陆放蹲在门口,在地上画着圈圈,语气里透着若有似无的怨气,“你以前醒了都会来找我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江晚:“……”
裴谦脸色微沉,手抓住了把手,江晚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冲着他摇摇头。
她说:“我好像闻到一股糊味?”
“啊!我的排骨!”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偷偷摸摸吗?明明我没做错什么。”裴谦低下头,额头抵在江晚的肩膀上,声音略显失落。
“辛苦你了。”江晚亲了亲他的侧脸,低声道,“我先出去,你找机会出门买点饮料。”
裴谦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
江晚将门拉开一条缝,走廊里空空荡荡的,她钻了出来,特意站在厨房外,挡住陆放的视线,直到裴谦出门。
过了一会,陆放端着做好的两盘菜出来,瞥了一眼蝴蝶酥:“裴谦怎么饿成这样,我让他给你带的东西都偷吃!”
江晚眸光微闪:“毕竟是他带的,吃就吃了。”
“你怎么还帮他说话?”陆放不满地撇了撇嘴,将菜稳稳地放在桌上。
江晚温声安抚:“毕竟是客人。”
陆放立即喜笑颜开,上菜还哼起歌来。
裴谦回来的时候果然拎了两大瓶可乐和雪碧:“我看你家没有饮料,就去买了点。”
陆放扬起笑脸:“谢了,裴哥,不过下次这事还是让我来吧,哪能让你一个客人去买?”
裴谦脸色微变,拎着饮料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江晚接过其中一瓶饮料,兀自拧开,转移了话题:“对了,裴医生今晚是不是要值班?”
裴谦是骨科医生。
陆放探究的目光在江晚和裴谦之间打转,又立即摇了摇头。
裴谦从来不是江晚的理想型。裴谦太老了,都二十八了。
而他才二十五。
裴谦垂下眼睫:“是。所以我没买酒。”
“但今天周日,我们晚上没有工作,要不我们喝一杯吧?总觉得我们好久没有坐下来喝酒了。”陆放将酒柜里珍藏的红酒拿了出来,给自己和江晚倒了点。
裴谦坐在他们的对面,杯子里是透明、冒着气泡的雪碧,他攥紧了玻璃杯,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眼见着陆放在江晚的诱哄下,喝了一杯又一杯,最后趴在桌上。
江晚和裴谦合力将陆放抬回他的床上,被子一盖,两人对视了一眼,便迅速离开了这个房子。
一出门,裴谦牵住了她的手,似是不经意地问:“你是故意灌醉他的?这么了解他?”
江晚平静地叙述着:“毕竟我和他谈了七年,要不是他半年前开始疑神疑鬼,我们也不至于分手。”
裴谦握紧了掌心的那抹温软,垂下眼睫,掩下眸底翻涌的嫉妒与不甘:“嗯,我们回酒店吧。”
江晚诧异:“你不是值班吗?”
走廊里暖黄色的灯光洒落在他们头顶,裴谦垂下眼睫,脸庞埋没在阴影里,声音很轻:“你不记得了吗?我只有周二周四值夜班。”
“抱歉,最近实在是太忙了,陆放的疑心也越来越重。”江晚揉了揉眉心,“好在一个月后大考就结束了。”
裴谦温声说:“但愿不要再出岔子。”
江晚轻轻拍了拍裴谦的肩膀,温声道:“我今天实在有点累,先回我自己的公寓了。”
“晚晚,一个月后,你真的能回到我们的家吗?”裴谦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目光渐凝。
江晚低声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我信。”裴谦语气笃定。
他绝不会成为第二个陆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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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陆放从睡梦中醒来,伸手一摸,身侧是空的,巨大的恐惧浮上心头,他猛地起身,到处找江晚的身影。
他停在餐桌旁,昨晚的残局还没收拾,但蝴蝶酥不见了。
是江晚今天早上拿走了吗?
陆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胡思乱想起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江晚的手机定位,就在舞团,他才松了口气,反复劝自己,不要随便怀疑女朋友。
但他还是忍不住给江晚打电话,铃声响了许久,仿佛一面警钟,每敲一下,他的心就往下沉一点。
他有严重的洁癖,见不到家里一团糟,总是忍不住做家务,可他无法阻止那颗随着江晚一起飞到舞团的心,于是他点开与裴谦的聊天界面,在输入框上打字:“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帮我去舞团看一下江晚在做什么?”
刚打完字,他又鬼使神差地删了。
虽然江晚看不上裴谦,但是万一裴谦死缠烂打呢?他的晚晚那么善良心软。
他又将这句话发给自己刚上大学的弟弟陆萧然。
陆萧然在A大上学,离舞团所在的艺术中心很近。
陆萧然几乎秒回:“你明知道我讨厌嫂子!”
陆放看见“嫂子”二字十分受用,扬起唇角,给陆萧然转了五百元。
陆萧然:“行吧。”
陆放长舒了一口气,安心地做着家务。
而陆萧然拿着哥哥给五百元,买了一束鲜花送给江晚,明亮的眸子透着独特的少年气:“嫂子练舞辛苦了,我特意给你挑的鲜花。”
“谢谢。”江晚捧起鲜花闻了闻,百合的香气扑鼻而来,她抬眼看了看陆萧然,“你哥让你来的?”
“是我自己想来的。”陆萧然坐在她的身边,不动声色地挪近了些,挠了挠自己蓝紫色头发,“嫂子,你和我哥复合了?”
江晚挑了挑眉,认真地打量起身侧的紫发少年,轻声道:“没呢。”
“那嫂子觉得,我好看还是我哥好看?”陆萧然眨了眨眼,恍惚间,她好似看见了年少时的陆放,多么活力四射的青春男大。
“你比你哥年轻。”说完,江晚站了起来,莞尔道,“我要继续练习了,你要是觉得无聊,就先回去吧。”
“不无聊,嫂子跳舞很美。”
陆萧然双手托腮,安静地坐在走廊长椅上,欣赏着练习室里舞姿流畅的江晚。
江晚练的是古典舞,力度与柔美兼具,动作起伏跌宕。
陆放来的时候,恰好捕捉到陆萧然专注的眼神,心底闪过一丝疑虑。
讨厌江晚的陆萧然为什么会看得那么认真?
他走到陆萧然身边,拍了拍陆萧然的肩膀:“萧然,你怎么还在这?”
“哥,我帮你盯着嫂子呢。”陆萧然转过头,唇角下弯,毫不掩饰眼底的恶意,“哥,嫂子根本就不爱你,我亲眼看见其他男人跟她示好,她不拒绝。”
陆放目光警惕:“是谁?”
“我不认识,他已经走了,他还送了一束鲜花给嫂子。”说着,陆萧然指向那束鲜花。
陆放握紧了拳头,胸膛迅速起伏,咬牙切齿地说:“晚晚是爱我的,她只是心软,是那个小三的错!”
满脸焦虑的他在原地来回踱步,近乎抓狂地挠着自己的头发。
陆萧然勾起唇:“哥,我先走了。”
陆放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抓得很紧:“你不是学油画的吗?把那个小三画出来,我要把他抓起来!”
“好,我会尽力的。”陆萧然推开陆放的手,转身离开,他回到学校画室,拿起画笔和颜料盘,洋洋洒洒地挥笔创作着,纸上尽是江晚舞蹈时的模样。
练习室
江晚练习了片刻后,舞团的负责人将她拉到一边,低声道:“你日常考核成绩不错,只要大考不掉链子,这次是很有可能晋升的,不过……”
她话音顿了顿,欲言又止。
江晚温声道:“林姐,你直说就好。”
林负责人叹了口气:“你的私人感情我本不该插手,但上次你男友大闹彩排,我们才换下你让淑云领舞。这次大考,你可不要再出差错了。”
“林姐,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江晚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陆放,“我不想因为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响我的事业。”
负责人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长叹了口气。
江晚从来不是天赋型选手,她起步晚,明明可以靠着文化课上重点大学,却坚持半路出家的艺考。艺考失利后,她依然没有放弃,选择出国深造学习,四年间,从未放弃过。
进舞团后,她总是第一个到练习室,最后一个走,并且严格控制自己的饮食。
谈话后,江晚直接回到练习练习,根本不搭理蹲在走廊墙角的陆放。
直到休息间隙,她才换回自己的鞋,走到陆放身后,只见那束鲜花被摧残得惨不忍睹,地上堆满了花瓣。
“你在做什么?”江晚冷着脸问。
陆放扭过头,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他抓起一把花瓣,力气大的几乎要将花瓣捏碎:“我在捉小三。”
鲜艳的花汁沿着他的指缝流出,白色的长裤染上一抹淡粉。
江晚拽住陆放的手腕,将他拉到无人的休息室,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你有完没完?”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在休息室,显得格外清晰。
陆放捂着自己的脸颊,眼底闪烁着异样的光芒,痛感沿着肌肤传递至大脑,他的心跳陡然加快。
他笑的时候,唇角抽搐,又因为脸不对称,看起来非常滑稽:“晚晚,你没有这样打过别人吧?你果然是爱我的。你只是暂时被小三勾引了,今晚你会回家的,对吗?”
江晚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抬手又给了半边脸一个巴掌,这下对称多了。
“陆放,以后不要再来艺术中心找我,不然,我真的会和你分手。”江晚目光温和地捧起这张红肿的脸,“我是认真的,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陆放张了张唇,只是牵动嘴角,痛意也变得清晰,他忍着痛说:“好,那我们去吃午餐吧。”
江晚嗯了一声,将陆放领出了艺术中心,找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给自己点了一份轻食。
陆放眼巴巴地看着她:“晚晚,你不给我点吃的吗?”
“你自己点。”江晚淡淡道。
陆放:“可我的工资卡都上交了。”
江晚:“我已经还给你了,就在朝南的床头柜第二格。”
陆放瞳孔一缩,霎时间攥紧了桌布,声音干涩:“为什么?”
“我没空管你,我很忙。”江晚慢条斯理地吃着轻食,“你也不要给我惹麻烦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陆放低头道:“好。”
他一定要把那个小三捉到。
晚晚不让他进艺术中心,说明那个小三就在艺术中心。舞团没有男的,不代表艺术中心没有男的,他一定会找到藏在艺术中心的小三!
不过这一次,他要万分小心,不能惊动了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