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蝉鸣撕心裂肺,像要把夏天最后的热情耗尽。
沈述的暑假接近尾声,再有一周就要返校。这个认知让我既松了口气,又莫名感到一种迫近的空虚。
周女士张罗着要给他带些特产回学校,拉着我去超市大采购。沈述推着购物车走在我们身边,一如既往的沉默。但当他伸手接过我怀里那箱沉重的牛奶时,指尖不经意擦过我手臂内侧最柔软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念念,去那边拿几瓶你哥爱吃的牛肉酱。”周女士指着远处的货架。
我如蒙大赦,逃离了那个令人窒息的氛围。在摆满玻璃瓶的货架前,我踮起脚去够最上层的那瓶,却差点碰倒一整排。
一只有力的手臂及时稳住摇晃的瓶子,另一只手轻轻扶住我的腰。
“小心。”沈述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僵在原地。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棉质连衣裙,熨帖在腰际,温度灼人。这个姿势几乎是将我半圈在怀里,鼻尖萦绕的全是他身上清冽的气息。
“是这瓶吗?”他伸手取下我要的那瓶牛肉酱,语气自然得像什么都没发生。可扶在我腰侧的手却没有立即松开。
货架间的通道很窄,偶尔有顾客推着车经过。
我们被迫靠得更近,近到我能数清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上细小的汗珠。
“放开。”我压低声音,耳根发烫。
他却俯身,唇几乎贴上我的耳廓:“如果我说不呢?”
灼热的呼吸钻进耳膜,我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余光瞥见不远处周女士正在挑选水果的背影,心脏快要跳出胸腔。
“妈就在那边……”我声音发颤,带着恳求。
“所以,”他低笑,扶在我腰侧的手微微收紧,“别乱动。”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推着补货的车子经过,好奇地看了我们一眼。沈述这才若无其事地松开手,将牛肉酱放进购物车。
“走吧,妈在等。”他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推着车向前走去。
我靠在货架上,平复着狂乱的心跳。腰际残留的触感挥之不去,像被烙铁烫过。
那天晚上,我做了更荒唐的梦。
梦里没有超市,没有旁人。只有沈述把我抵在货架前,低头吻我。醒来时浑身是汗,月光石手链不知何时绕在了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第二天是沈述返校前最后一天。周女士做了满满一桌菜,席间不停叮嘱他在学校要注意身体。沈述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
我埋头吃饭,不敢看他。
饭后,周女士让我去切水果。我在厨房心不在焉地切着西瓜,锋利的刀刃划过鲜红的瓜瓤,汁水四溢。
一只手突然从身后伸过来,握住我拿刀的手。
“专心点。”沈述的声音近在耳畔。
我手一抖,刀刃擦过指尖,血珠瞬间涌出。
他眉头微蹙,立刻捏住我的手指,低头含住了伤口。
温热的、湿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我震惊得忘了抽回手,呆呆地看着他垂眸时浓密的睫毛。
舌尖轻轻舔过伤处的触感太过亲密,让我浑身发麻。
“沈述!”我猛地抽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口腔的温热。
他却平静地拿出创可贴,仔细为我贴上:“下次小心。”
这时周女士走进厨房:“西瓜切好了吗?呀,念念手怎么了?”
“不小心划了一下。”沈述代为回答,语气自然,“已经处理好了。”
周女士不疑有他,端着果盘出去了。
厨房里又剩下我们两个人。水龙头滴答作响,像倒计时。
“明天我送你去车站。”我鬼使神差地说。
他擦手的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我:“不用。”
“为什么?”
“你会哭。”
这句话像一支箭,精准地射中我心口最柔软的地方。所有的伪装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沈述,”我声音发抖,“我们这样算什么?”
他向前一步,把我困在料理台和他之间。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像在审视一件即将属于他的藏品。
“你说呢?”他反问。
远处传来周女士催促的声音。
他最后深深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我靠在冰冷的料理台上,看着被精心包扎好的手指。创可贴边缘,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临界点已经到了。
而我们,都在悬崖边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