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结束,沈述返校的那天,家里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周女士不再回避我的目光,而是在沈述临行前,往他的行李箱里塞了一罐我腌的柠檬蜜。
“念念做的,”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带着。”
这个举动很小,却像冰面裂开的第一道缝隙。沈述深深看了母亲一眼,低声说:“谢谢妈。”
沈叔叔依旧沉默,但在送沈述到门口时,拍了拍他的肩:“照顾好自己。”
车门关上的瞬间,我看见周女士悄悄别过脸去。那一刻我明白,父母正在艰难地学习接受——不是接受我们的关系,而是接受再也无法将我们单纯地当作兄妹的事实。
沈述离开后,我的生活被简化成两件事:备战高考,以及等待他的消息。
我们依然每天联系,但对话的内容变了。他开始详细地告诉我他的规划:申请的学校、可能的城市、租房的信息。他把一切都摊开在我面前,像在建造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这座城市艺术馆很多,你会喜欢。”
“这套公寓有个小阳台,可以种你喜欢的薄荷。”
“语言学校已经联系好了,暑假就可以开始上课。”
他发来的每个细节都如此具体,让那个遥远的未来一点点变得真实。我开始在深夜查资料,看他说的那些地方,想象我们并肩走在异国街道上的样子。
一月,沈述收到了第一封录取通知书。视频通话时,他把录取信对着摄像头,嘴角带着难得的、毫不掩饰的笑意。
“第一个好消息。”他说,“还有几所在等。”
屏幕那头,他的书桌上堆满了资料,眼下有淡淡的阴影。我知道他同时在准备毕业设计和申请,压力很大。
“别太累。”我轻声说。
他笑了笑,目光温柔:“想到你在等我,就不觉得累。”
三月,我的高考进入百日冲刺。沈述寄回来一个包裹,里面是各种营养品和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来看,是我所有薄弱科目的知识点梳理,每一页都是他熟悉的笔迹。
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他写着:
“别怕,我等你。”
简单的五个字,成了我最后冲刺阶段的精神支柱。每当深夜做题做到想要放弃时,看看那本笔记,摸摸腕间的月光石,就又能坚持下去。
六月,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我走出考场,在拥挤的校门口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述站在梧桐树下,白衬衫被夏风轻轻吹动。他手里拿着一束向日葵,正微笑着看我。
人群在我们周围流动,喧闹声像隔着一层玻璃。我一步步走向他,走向这个为我劈开荆棘、铺就前路的人。
“你怎么回来了?”我的声音有些发抖。
“来接你。”他把向日葵递给我,花瓣上还带着阳光的温度。
回家的车上,他告诉我,他已经接受了那座滨海城市的offer,租好了房子,连我的语言学校都报名好了。
“八月出发,”他说,“来得及吗?”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这座城市承载了我所有的成长与挣扎。而现在,我终于要离开了。
“来得及。”我轻声说。
周女士和沈叔叔知道这个消息后,表现得出乎意料的平静。他们开始帮我整理行李,像任何一个送孩子远行的父母一样,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注意事项。
出发前夜,周女士来到我的房间,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
“这里面有些钱,还有你小时候的照片...”她的声音哽咽了,“在外面好好的,常联系。”
我抱住她,闻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突然意识到这场漫长的拉锯战中,受伤最深的或许是这个一心只想守护家庭的母亲。
“妈,对不起。”
她摇摇头,眼泪终于落下来:“是妈妈没做好...只要你们幸福就好。”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我靠在沈述肩上,看着舷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云层之上,阳光灿烂得刺眼。
沈述轻轻握住我的手,指尖抚过那枚月光石。
“怕吗?”他问,像无数次问过的那样。
我看着我们交握的手,摇了摇头。
这一次,是真的不怕了。
启程的不只是一架飞机,更是我们挣脱枷锁、奔向彼此的人生。前路或许依然坎坷,但至少从这一刻起,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以沈念和沈述的名义。
云海在脚下铺展,像通往新生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