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关山 第4章 爬山第四天

车载音响里流淌出歌神醇厚的声线，驾驶位上的中年男人手指敲着方向盘，扯着嗓子试图跟上歌神猛烈的情感宣泄。

“是谁偷偷——偷走我的心——”

坐在副驾驶的韩彻蹙着眉拧高音量，试图盖住那灌耳的魔音：“爸，别人唱歌要钱，你唱歌要命。”

“嘿，你这孩子，开车不唱歌那还有什么乐趣。”韩承业嘀咕道：“真不知道你这张硬嘴是跟谁学的。”

韩彻硬邦邦地顶回去：“那还能有谁，生我的呗。”

冷不丁被儿子插了一刀，韩承业猛地踩下刹车：“真应该让你们学校的小姑娘体验下你这张恶语伤人的嘴。”

韩彻不明白怎么突然停车，指着前面路口道：“爸，你是不是太久没送我上学了。前面路口左拐，下一个路口右拐才到。”

韩承业体贴地替儿子解开安全带，对着窗外扬了扬下巴：“这有条小巷，你从巷子里穿过去就到学校了，省得我多拐几道。”

韩彻视线移向窗外，老爸停车的位置确实有一条小巷。巷口立着一个路灯，昏黄的灯光照得小巷格外狭窄幽深。

呵！多大人了还跟儿子计较。

韩彻从后备箱拎出两个行李箱，“走了。”

韩承业落下车窗，喊出那句充满中国式家长风格的叮嘱：“在学校好好学习啊，千万别打架。”

韩承业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还有别整天琢磨着开发你那独立游戏，爸爸这摊子家业还等你来接手呢。”

韩彻转身认真道：“你那家业还是自己留着打理吧。”

“嘿你这小子！”

目送着儿子进了巷子，歌曲也到了结束的时候，韩承业哼着‘从今后，不再为谁哭泣’，慢慢启动车子离去。

顺着班长朴实无华的提示，沈君清顺利抵达一中西门外一条街。奶茶炸鸡蛋糕店早餐店一应俱全，以至于把书店挤到了街尾。

广博书店，面积不大，小小几平米，漫画小说、教辅资料、课外读物三分天下。

沈君清钻进去，对柜台后正给自己刘海上发卷的老板娘说：“老板娘，零基础高中生用什么教辅资料？”

老板娘漫不经心的脸在看清来人的一刹那瞬间变得热情洋溢：“小帅哥要哪几科啊？我们这各个科目都有。”

沈君清低头看着时间，语速很快道：“语数理化生，要基础点的资料，复习，哦不，预习用。”

老板娘眼睛一亮，这可是大客户啊：“那就是偏重教材了，我推荐教材帮、教材全解，五三也可以，语文我这卖得多的就是：文言文、古诗、现代文阅读训练。”

五三之名如雷贯耳，秉持着宁多买不漏买的原则，沈君清点头：“那数理化生我要全套的教材帮和五三，语文就按那三个训练给我一样来一本。”

老天爷，散财童子降临了。

老板娘再没心思整刘海，冲出柜台拖过两摞书立在沈君清脚边，“这是昨天刚到的五三和教材帮，我去后面仓库给你找语文练习册。小帅哥你别走啊，很快的。”

沈君清蹲下身，掀起左下角瞥了眼定价：68元/本。

一摞估计有个二十多本，老板娘又拿了三本练习册放到柜台上，沈君清放弃计算金额，问道：“一共多少钱？”

老板娘对着电脑，连加带乘地把计算器摁得震天响，“一共2084，我给你抹个零头，付2000就好了。”

沈君清爽快地扫码，付完款后又点开银行卡看了眼余额——1687.98。

没关系没关系，这都是投资成本，以后能收回来的。

广博书店落在街尾，连着一条幽深的小巷。沈君清拎着资料刚出门就听到巷子深处传来几声微弱的呼救。

沈君清脚步一顿，拎着资料的手一松，回头看着依依不舍的老板娘：“老板娘，这附近是不是不太平啊？”

老板娘伸头一瞟，“巷子里有家画材店，一中的美术生常去那买东西。”

沈君清点头，“老板娘你帮我看下东西，我过去看看。”

“哎，你别。”他们会打人。

沈君清没回头，留个老板娘一个义无反顾的背影。

开学第一天，学生们仍沉浸在寒假的余韵中，下了晚自习就赶紧回宿舍躺着了。

昏暗的巷子里空无一人，沈君清晰地看见一高瘦，一矮胖两人一左一右地堵住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矮胖男生满脸横肉：“林溪，你今天怎么有钱来买画材。说，钱是从哪偷的。”

“不，不是……”林溪双臂紧紧地抱着书包，像抱着珍贵的宝物。

高瘦男生仗着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夺过男生怀里的书包，伸手一拉，画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那个叫林溪的男生立刻蹲下身去捡，声音颤抖地解释道：“这是我用寒假打工的钱买的。”

高瘦男生踩住了林溪的右手，蹲下身随意拿起一叠素描纸卷成筒状轻轻拍打着男生的脸颊，“真是难以想象，就这么一只手，竟然能画出一等奖作品……”

矮胖男生像是很清楚两人之间的恩怨，凑上来一开口就是杀招：“威哥，干脆把他手踩……”

沈君清看着林溪使劲地拽着自己的手臂，试图解救自己重要的右手，沈君清浑身热血上涌，抡圆了拳头对着威哥后脑勺就是一拳，同时飞起一脚把矮胖男生踹翻在地，怒喝道：“自己不好好钻研画技，跑这欺负人来了，真是垃圾。”

沈君清上前把林溪护在身后，扭着手腕吩咐道：“你赶紧收拾东西。”

林溪望着从天而降的陌生援手，感激涕零：“谢谢。”

眼看着威哥就要缓过神来，沈君清皱眉补上一脚，“别废话，赶紧装。”

“威哥！“矮胖男生蹒跚着起身去拉大哥，“这小子从哪冒出来的？”

陈威借着李虎的手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哪知道？”

凶完了跟班，陈威转头对着沈君清阴恻恻地笑道：“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敢来管我的事。”

只要拖到林溪捡完东西，自己就能脱身，沈君清顺了下头发，长出口气朗声道：“你谁啊你，这闲事我就管了，怎么着吧。”

陈威狞笑地看着蹲在地上捡东西的林溪：“真看不出来啊，林溪，这都有人来帮你。想学人家英雄救美也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上。”

李虎得了命令仗着身高劣势率先发难，蹬蹬上前一拳捣向沈君清腹部，剧烈的疼痛让沈君清的身子弓得如同虾米一般，闷哼着后退几步。

陈威抓住时机，左手掐着沈君清的脖子，抬手就是一巴掌。沈君清从未被人打过脸，一时脑袋嗡嗡作响，被陈威摁着直往后退。

嘭，脊背撞击墙壁的沉闷声令陈威更加兴奋。

二月的洛清正是冬天和春天的拉锯战场，沈君清的穿搭很简单，打底衫、羽绒内胆和冲锋衣。一中教室里全天开着空调，沈君清早把羽绒内胆脱了放在书包。

此刻背部撞上墙壁，沈君清倒吸一口凉气，扯痛了嘴角，鼻尖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陈威眯着眼静静看着沈君清逐渐涨红的脸，“你刚才不是很得意吗？现在再得意一下试试。”

沈君清一鼓作气抬起右手肘击男生胳膊，趁着男生重心不稳，抬脚把他踹倒在地。

呼吸不再受限，沈君清忍不住蹲下身大口喘气。

在身后掠阵的李虎眼看陈威被打，山一样的身子压过来，沈君清无力地抬起胳膊抵挡。

林溪收拾完东西趁着李虎不备，冲上来一脚踹上他的屁股，李虎狠狠地摔了个狗吃屎。

林溪背上书包，冲过来扶起沈君清，“你没事吧。”

扯痛了背后肌肉，沈君清硬生生绷住了想要乱飞的五官，“没事，赶紧走。”

陈威冷眼看着李虎呸呸吐掉嘴里的土，暗骂废物，听见两人想走，摸着作痛的腹部道：“打了我们就想走，没这么容易。”

一道冷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还没挨够打？要不再尝尝我的？”

四人齐齐看向巷子里的不速之客。

一个逆光身影站在三四米外的路灯下，身侧两个28寸行李箱衬得他身形格外高大，尤其是那句要不要尝尝我的，气场十足。

陈威脸色大变，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去年他就被这人按在信竞教室打了一顿。可恨这人成绩优秀，事后老师根本没对他做出什么实质性处罚，就写篇检讨书了事。

“韩彻，你也学他英雄救美？”陈威不自觉地走到李虎身边，“上次我就一个人，这次你肯定不是我们两个的对手。”

韩彻？年纪第一的信竞大佬？

韩彻把两个行李箱推到沈君清身前，保护之意分外明显，慢条斯理地卷起袖子：“看来上次那顿打没让你长多少记性，没关系，我这个寒假特意去精进了下散打。”

近距离看着那张俊脸，沈君清莫名升起一股想要临摹韩彻画像冲动。

陈威的目光落在韩彻的手臂上，韩彻手腕扭动间肌肉线条清晰，肌肉轮廓更是肉眼可见。手指骨节分明，落在人身上更是拳拳到肉，去年挨完那顿打，自己可是在医院躺了四五天。

三对二，还有一个战力十足韩彻以逸待劳，陈威见自己占不到上风，咬牙切齿道：“这次先放过你们两个，下次再遇上我可就不客气了，走。”

见两人远走，林溪悬在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了下去，“谢谢彻神，谢谢……”

沈君清调整呼吸，“我叫沈君清。”

“谢谢沈君清。”林溪鞠了个九十度的躬。

韩彻闪身，没有受他一躬，语气依旧冷酷：“我就路过。”

林溪看向沈君清——这张从未在校园里见过的精致脸庞，“要不是沈君清，我这只手肯定会被他们踩断的。”

美术生的手有多重要沈君清自己十分清楚。

这顿打，值了！

沈君清看向站在一旁的韩彻，“要不是韩彻，咱两今天想脱身可没那么容易。”

韩彻淡淡道：“我就路过。”

书店老板娘焦急地在小店里转圈，看着小帅哥一行三人出来，顿时长舒口气，又瞅见小帅哥嘴角的血迹，皱眉从柜台里拿出一包湿巾：“快来擦擦嘴角的血，最近几天不要吃辛辣的。”

沈君清擦了三遍，对着垃圾桶来了个精准投篮，拎起自己的练习册，“老板娘，走了哈。”

背上火辣辣地疼，没走几步，沈君清的胳膊就没力气了。

韩彻见状，拎过两摞练习册堆在行李箱上，“沈君清，林溪，你们两个扶着书别掉下来。”

美术生的宿舍跟高考生不是一栋，走到宿舍楼下，林溪和他两分道扬镳，“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们了，改天我请你们吃饭。”

沈君清从行李箱上卸下书，拖着两摞书往电梯里走，“韩彻，今天谢谢你啊，明天请你喝奶茶。”

韩彻站在原地，看着因为疼痛而微微皱起的俊脸，缓缓点头：“行。”

等到电梯门缓缓合上，韩彻才反应过来自己忘记问他是哪个班的学生了。

宿管办公室，宿管阿姨看见韩彻，亲切地关怀道：“这都快十点半了，赶紧来登记，这个学期还是住校？”

“对。”

宿管阿姨拿出登记册，又从抽屉里拿出一把钥匙。

韩彻填完信息，交了钱，拿着钥匙翻看起房间号来，钥匙柄上618的房间号清晰可见。

“阿姨特意给你安排了个帅哥室友，你们两个好好相处啊。”

韩彻头也没回，宿管阿姨也不知道这句话他听见没有。

再帅还能有刚才那个沈君清帅吗？

就这么想着，韩彻推开了618宿舍的门，一道单薄的身影映入眼帘。

黑色打底衫犹如他第二层皮肤般贴身，勾勒出少年清瘦利落的线条，侧面看去，身形几乎薄得像张纸，带着青涩的、略显脆弱的锐利。

其上的侧脸更是精致，白皙的皮肤在黑衣衬托下仿佛上好的冷玉，鼻梁高挺线条利落，只是嘴唇泛着不自然的嫣红，衬得黑发更显柔软。

这脸韩彻很熟悉，几分钟前这人还说明天要请自己喝奶茶。

衣服下摆被他掀起，露出背部大面积令人心惊的淤斑。

韩彻半响没动，剑眉拧成一团，犹如化不开的浓雾。

写着写着突然反应过来这两个人的名字组成了一个词：清君侧。

突然唱起来：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

终于改完了，哦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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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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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爬山第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