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锥形建筑物的大门打开,走进来几个人,为首的是个身穿茜色袍裙的女子,她不紧不慢地向冯迎(子绶)走过去。
原本站旁边的那几个尚虎卫退了出去,跟进来的侍卫像换岗一样的在墙边站好。
冯迎(子绶)抬头看着那个一步步向他走近的女子,脑子快速地运转起来: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只见他的脸上登时露出惊讶之色,似是不敢相信,又彷佛见到偶像一般的受宠若惊,他立即行了个深躬大礼,口中称道:『见到楚言小主,冯迎深感荣幸,简直是三生有幸。』
冯迎(子绶)脑子里已经做了角色分析:『冯迎』这个角色是个小小的仕人助理,他平时不可能见到高高在上的楚言小主,小主也不认识他,但他认得小主是绝对合理的,见到小主时表现得惊为天人也是合理的;而作为子绶——钟阳公的弟子,他有机会远距离见过小主几面,不过他相信小主一定没有留意过他,所以他提醒自己要完全代入冯迎这个角色,一演到底。
『好了,无需行这么大的礼。』楚言站在他前面,居高临下地对他说。
冯迎(子绶)战战兢兢地伸直腰身,仍然垂首向着楚言。楚言目光凌厉地上下打量着他,幽幽地问道:『冯迎,我的手下看见你今日进出前钟阳府,去干什么了?』
『去探访那里的灾民。』冯迎恭敬地答道。
『撒谎。探访需要翻越墙头吗?』楚言依然是那不紧不慢的腔调。
『是冯迎不对,请小主原谅。我不应该对封禁区感到好奇,我想进去看看里面是怎样的,还有些什么物资可以给灾民使用。是冯迎不对,请小主责罚。』冯迎态度谦卑恭顺。
楚言继续盯着他看,然后说道:『你是钟子绶,是钟阳的弟子,我说得对不对?你去见你的同党?』
『小主,我叫冯迎,不是你说的那个……钟阳的弟子。』冯迎坚持着说。
楚言踱到一把椅子前面,坐了下来,说:『好哇,反正,我不管你是冯迎,还是钟子绶,你都必须留在这儿。钟阳府这两日有异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进去看到了什么?』
冯迎心里一惊,忙说道:『没见到什么,里面似是荒废了许久。』
『不要紧,我自会派人进去。你不愿意跟我合作,是吧?等我抓到那些漏网之鱼,就把你跟他们关在一起,按同党论处。如果你跟我合作,等抓到人之后,你继续回你的维生局。』楚言道。
冯迎听了,心里便盘算起来:楚言派人进去抓人是肯定的了,现在又来不及通知师父,按师父和师兄弟的能力,楚言未必能抓到他们。要是楚言抓不到人,我就要被扣押在这里;就算她抓到人,她还是会把我扣在这里,她这人信不过。如果师父知道我被扣押,他们会不会来救我呢?其实我说与不说,楚言都能查到。作为小小的冯迎,好像没有理由不听从小主的命令,那摆明就是有问题。
子绶已经全然代入了冯迎的角色,他说道:『不知小主有何吩咐,冯迎自当尽力。』
楚言笑了笑,说:『好,我再问你。你是不是钟子绶?你进去钟阳府做什么?你见到谁?』
冯迎把心一横,答道:『我是冯迎。我进钟阳府是因为好奇。进去之后,我没有见到人,不过……』
冯迎说到这儿停了一下,貌似有难言之隐。
『不过什么?』楚言追问。
『我发现有人生活的痕迹,有烟火气。』冯迎答道。他心里想:刚才说的话要圆下去,说没见到人就是没见到人,要坚持到底。说见到人了就更麻烦,楚言一定会追问下去。我说有烟火气,她也奈何不了我。
『详细点,什么烟火气?』楚言逼近一步。
『就是有人在里面活动过的痕迹,书房里的桌椅没有灰尘,偏房里有人曾经煮食,有炊具,有些日常用品。』冯迎把记得的环境因素说了出来。
『真的没见到人?那估计里面有多少人?』
『真没见到。估计……说不准,几个?十几个?不好说。』冯迎貌似认真地回想。
楚言冷笑着,心里衡量着冯迎说的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不急着派人冲进钟阳府,因为不知里面虚实。钟阳不是一般人,两年前倾全族人之力去抓捕他们,都让他们逃脱了。这次该怎样才能令他们一网成擒,确实要想想办法,还要低调处理,毕竟这帮人名义上都在尚宫的监牢里,说他们全逃了,只能让人觉得尚宫无能。现在要逐个击破,就从这个冯迎开始……
楚言的一双眸子又落在冯迎身上,然后她对近侍下令:『把他关进东边的隔离所。按正常渠道发放消息,就说冯迎窃取尚宫机密,正在审讯中。』冯迎(子绶)被两个近侍押了下去。
第二日,钟阳府的子综和子缮按计划分头外出打探消息,在半路上遇到楚言手下的尚虎卫,被引到僻静之处抓捕了。两人被带回尚宫,与冯迎(子绶)关在一处。楚言就是要让他们三人见面,自我暴露身份。三人还没有那么高的道行,在狱中意外相见时不可能当作互不相识,总会露出破绽,然后又将他们分别提讯,分别关押,这也是尚宫的问讯手段。
楚言又传令发放消息,说钟阳十三弟子钟子综不知感激尚宫的宽待,试图越狱潜逃,现已被抓回,将关押大牢,并加重刑罚,以儆效尤。
钟阳府内的人见子综和子缮出去一日未归,心知不妙。当时消息还没传到府中,大师兄子纆便向师父提出,明日由他出去打听各师弟的下落,他会小心行事。
第二日赭日未升,子纆乔装成大叔模样,出了钟阳府。他轻而易举地打听到尚宫发放出来的消息,消息里面只提到冯迎(子绶)和子综,却没有提到子缮。子纆感到奇怪,如果子缮也被抓了,为何没被提及,难道他躲开了?可为什么还没回钟阳府呢?
行走间,他发现被人跟踪,不过大师兄的功力始终胜一筹,他三招两式便摆脱了后面的尾巴。走了大半日,赭日已斜,子纆找了家熙熙攘攘的食肆坐下。要知道,食肆可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子纆叫堂倌上了一两样小点,独个儿吃起来。吃了一阵,眼角处见一女客从门口进来,慢悠悠地在桌与桌之间行走,越走越近。子纆察觉此妇人应是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走到桌前站定,子纆终于看清楚她是谁。
子纆故作茫然地瞧着她,等她先做出反应。
『大师兄,好久不见。』女子说道。
子纆装作仔细辨认,问道:『我们认识的吗?』
『大师兄怎会不认识我?我是来跟你谈交易的。』女子不客气地在子纆对面坐下。
子纆知道再装下去已经没意思了,便说道:『不知我们有什么交易可谈。』
这女子正是楚言。午前,她派出来盯梢的人没跟到子纆,被甩了。楚言知道,她手下这些人根本不是子纆的对手,于是便决定亲自出动。
『我知道你师父和你的师兄弟都在钟阳府。现在你有三个师弟在我手上。他们犯下的罪名不轻,要受的责罚当然很重,不知道他们能否受得了。』楚言笑着说道。
子纆脸色冷峻,问:『你想怎么样?』
『回去跟你师父说,我想请他老人家来尚宫一趟,直接跟我面谈,如果能说服我的,我便把你那三位师弟放了。』楚言说道。
『我师父不会见你,你要说什么,跟我说。』子纆断然拒绝。
『呵呵,』楚言笑道,『我怕你担不起这个责任。你师弟的性命安危,你能负全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