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 第6章 第六章

紹兒鑽了出來，向少婦行禮，道：『朱紹感激大嫂救命之恩。』

『別客氣了。我看你一個乖巧的小兄弟，並不是什麼惡人，若是讓官差抓了去，怪可憐的。你快回家吧。』少婦說道。

驀地聽少婦如此說，紹兒不禁眼眶一紅，他輕輕地說道：『我沒有家了……』

少婦看着他，眼中滿是憐惜，嘆了口氣：『唉，小兄弟，那你要到哪裏去呢？』

紹兒吸了吸鼻子，說：『四海為家。』

『你一個人？你現在就住在這山中嗎？』或許是已為人母，所以少婦對這個素不相識的少年顯得特別關心。

紹兒看這少婦竟也有種亦姊亦母的感覺，說不出的親切，他不打算隱瞞，便如實相告：『我是跟着哥哥，還有先生他們逃出來的。』

『你的父母呢？』少婦問道。

『他們被官府抓走了，我們還在想辦法，要把他們救出來。他們是冤枉的，真是冤枉的。』紹兒急切地解釋，怕少婦把他當壞人。

『我明白，你別急。你現在要去找你的哥哥和先生嗎？』

『是的，我該走了，他們看不見我，會著急的。』紹兒向他們行了個禮便準備離開。

看向來時的路，再看看四周，一時不能確定該怎麼走了，畢竟剛才逃避追捕亂跑一通，現在連路都認不得。

『不認識路回去了？』少婦看他站在分岔路口猶豫不決，便問道。

『是啊，剛才跑得太急，認不得了。』

站一旁聽着他們說話的麗兒，這時上前兩步，說道：『我們就住在山腳下，不時上山來，還認得些地方。你不妨告訴我們，住處附近都有些什麼，看能不能幫你。』

紹兒想了想，然後向她們描述了一下茅屋的樣子和附近的景物。麗兒聽了，思索着對那少婦說道：『嫂子，你看像不像我們那次去摘梨子的地方？』

『我看就是了，』少婦轉過頭，對紹兒說，『離這兒不遠，我們帶你過去。』

紹兒又是歡喜又是感激，連忙向她們行禮：『多謝大嫂，多謝麗兒姑娘。』

於是姑嫂二人帶着紹兒往旁邊的山路上走去。走了約莫一盞茶時間，離住處不遠了，紹兒認得路，便向二人道謝，說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三人道了別，紹兒獨個兒走回他們的落腳地——隱藏在樹林中的茅屋。差不多走到門前，一眼瞥見有個人半蹲着身躲在那殘破的竹籬笆後，正鬼鬼祟祟地向屋內張望。

紹兒大吃一驚，未來得及細想，已聽到自己的呼喝聲：『你是什麼人？在這裏幹什麼？』

那個人聽到身後的叫聲，『嚯』一聲便轉身站起來。此人身穿號坎，似是個官差。

那官差定神一看，見來的是個黃毛小子，頓時臉上神情輕鬆了，嘴角略微掀了掀，腳步不停，三兩下便走近紹兒身前，左手推肩，右臂已箍向紹兒的脖子。

紹兒嚇得哇哇大叫，死命掙扎着。可無論怎樣掙扎也脫不開那個官差的擒拿手。

屋子裏的浩源和朱維聽到外面有聲響，趕緊跑出來察看情況。看到紹兒被官差制服住，都衝了過來。兩個書生不知道該怎樣解救紹兒，只知道對着官差的背和臀拳打腳踢。朱維又用手拉動官差鉗住紹兒的手臂，還是不得要領，始終無法救出紹兒，自己也挨了兩拳。

幾個人糾纏在一起團團轉。浩源情急生智，四下裏看，見草叢旁邊有塊兩拳大小的石塊，便撿拾起來，雙手捧着，高舉過頭，向官差頭上砸下去。

一下敲中，官差鬆了手，身體扭了兩下，便大字形的倒伏在地上。

三個書生一時間都呆住了，圍站在官差旁邊手足無措，畢竟取人性命這樣的事，誰也沒有做過。

『他死了嗎？』朱維不確定地問。

『應該沒有吧？哪能這麼兒戲，一敲就死的呢？』浩源也不確定。

『如果他死了，我們是要把他埋了，還是讓他留在這兒？』紹兒問。

『他大概還沒死吧？沒死的話，就不能埋了。』朱維答道。

『如果他沒死，我們是不是要把他救活？』紹兒又問。

『他要是活過來，就要抓我們了。』朱維擔心地說。

『那我們先把他綁起來，然後再把他救活。』紹兒提議道。

『都火燒眼眉了，還想着怎樣救他。』身後傳來丁夫子的聲音，他和芷芊在後面趕過來，『人與人就是不同，他把你們抓走，你們的性命就堪憂了。在這樣的情形下，你們也不忍心對他下毒手，可見宅心仁厚。』

『怎麼說都是一條人命。』朱維小聲地說道。

『很好，人之所以為人，是有心。』丁夫子一邊說話，一邊蹲下來，用手探了探那個官差的頸上的脈門，又說道：『他沒死，一會兒便會醒來。現在我們比他危險，這個地方已經暴露了，我們得趕快收拾東西離開。』

站着的人聽罷都慌了，立即返回屋子裏收拾，片刻之後各人提着簡易的小包袱匆匆出門。沒走幾步，迎面看見一個女子慌慌張張地走來，嘴裏還嚷着：『紹兒！紹兒！你快走啊！』

『麗兒！怎麼是你？』紹兒認出她就是剛才送他回來的小姑娘。

麗兒抬頭看着前面的幾個人，紹兒就在其中，她三兩步跑到他們跟前，喘着粗氣，說道：『山下……山下……有大批的官兵，正往……正往這邊過來……你們快走……』

他們都是一驚，慌亂中看見有路就想跑去。

『你們回來！不要走那邊！』後面又來了個女子。眾人扭頭一看，一個背着嬰孩的少婦匆匆趕至。

『大嫂，你怎麼也過來了？』朱紹又驚又喜。

『你們聽我說……不要走那邊，那條路有一段是通山腳的……有可能會遇上官兵。』少婦趕過來說。

『謝謝大嫂。我們該走這邊吧？』浩源指了指右邊的路。

『是。我帶你們走，這條路我走過，前面有座木橋。』少婦說着，已率先起步，小跑着向右邊的小路上去，其餘人等一起跟上。

行走途中，隱約間聽到人聲從山間傳來，似是官兵已經漸漸逼近了。眾人加快了腳步。

走不多久，天色驟變，烏雲不知何時籠罩了山頂。眼前突然閃過兩道電光，像利劍從雲中穿刺到地面，似要把山坡連樹木劈開，緊隨着響起了陣陣驚雷，閃電接着雷聲，一道緊過一道。

雨點落下來，落在各人身上。初時雨滴未見麻密，似是老天隱忍不發，不過已讓人感覺到山雨欲來的架勢。大家紛紛取出雨具作遮擋。

電閃雷鳴，傾盆的大雨頃刻而至。少婦背上的孩子被嚇得哇哇地哭了起來，少婦慌忙伸手到身後，不輕不重地拍着孩兒的背以安撫他。

『大嫂，我們連累你了。』眾人帶着歉意，異口同聲說道。大家都明白，若官兵追至，她們姑嫂二人也脫不了干係。

『大家別說這樣的話。剛才在途中，紹兒已經說了他們家中發生的事，我們都想幫這兩位小兄弟，希望蒼天有眼，好人不要蒙受災難。』少婦說道。

眾人心中甚是感激。朱維說道：『大恩不言謝，萍水相逢，能得到像大嫂這樣的善心人照拂，我們已經十分感恩。』

說話間，已望見前面數丈開外的山崖，那是隔着山澗的另一個山頭，只見峭壁上岩石光滑，筆直如刀削。

少婦開心地指着懸崖的方向，說道：『我說的木橋就在前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