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渡玄狼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山谷兩旁，峰巒雋秀，陡峭挺立。隱蔽林間的鳥兒不時傳來幾聲啾啾的鳴叫，還有山谷中潺潺的流水隱約可聞，彷彿能感覺到清澈的溪水繞石而行，歡快而恣意。

他們牽着手從谷底緩緩往上升，飛行一段又在空中停留片刻。兩雙眼睛晶瑩明亮，透視着山間的洞穴，以及叢林的深處。

忽然，子繻用手指着一處，低聲叫道：『薇思，你看那邊，那塊岩石背後，是不是有兩個人？』

薇思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不斷調整視線的深淺度，果然見到在一塊比人高的岩石後面，有兩個人的影子，一個躺着，另一個則是坐着。

『應該是的，我們過去看看。』薇思說道。

他們輕盈地飛了過去，落在岩石的另一邊。地上的兩個男子，身穿護甲的那一個背靠着岩石，成直角地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旁邊側臥着一個穿着織絲睡袍的男子，他的一隻手被鐐銬扣住，搭在護甲男子的腰間。

『商少，你沒事吧？』薇思快步上前在臥倒的男子身邊蹲了下來。

子繻也在旁邊察看那個穿護甲的男子以防他有什麼異動。

薇思在商少身上點了幾下，幫他解了穴道。商少緩緩醒過來，睜開眼睛見到薇思，感覺如在夢中醒轉一般。

薇思把商少扶起來坐好，再看他手上的鐐銬，轉頭對子繻說道：『子繻兄，在大個子身上找找看有沒鑰匙，我要幫商少打開它。』

子繻弓步蹲於地上，伸手在假秦營身上摸。假秦營全身發軟不能動彈，只有眼睛可以轉動和視物，此刻他木着一張臉，兩眼狠狠地白着子繻。

子繻在他身上摸了一會兒，從襯裡摸出一串鑰匙，遞給了薇思。薇思試了試，幫商少打開了鐐銬，然後又轉過頭去瞅着假秦營，說道：『你讓我費那麼大的勁兒來找你，得給點顏色你看看！』說着，把扣在他腰間的鐐銬也解了下來，然後一左一右地，將假秦營的雙手銬在一起。

『再讓你嘗嘗尋找的滋味，』薇思一用力，甩手便把那串鑰匙遠遠地扔了出去，扔下了山谷，『你自己的東西，自己一定有辦法找到的，是吧？』

子繻在她給假秦營上鐐銬的時候也過來與商少相見，又問候了幾句，這時看見商少手臂上有傷，便從自己的衣袍上撕下布條，給商少包紮。

商少連聲道謝：『子繻弟，十分感謝，今日幸好遇到你，我才能脫險，否則，還不知道要被他帶到何處。』

『商兄別客氣，路遇危急，出手相助乃是常情，無需言謝。你能走嗎？我們扶你回去。』子繻說道。

商少點了點頭，扶着子繻的手站了起來。他看向坐在地上的假秦營，說道：『勇士，回去對你的首領說，那本書，我還沒有想好要給誰，現在是誰也不給。請你轉告你的首領，請他一心一意地管治高加部族，族民要的無非是安心和安生。不需要有多遼闊的疆土，不需要使用多強大的武力令其他部族低頭，只要族民生活安穩幸福，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其他部族就自然會來歸順。』接着他又嘆了口氣，『唉，人心無厭足，為了實現虛無的理想犧牲族民；得到了，又害怕別人來搶，心生恐懼，不得安生啊——薇思，我們走吧。』

商少在子繻的攙扶下正準備離開。

『等等！』薇思叫道，只見她側身提腳，從她的小皮靴裏摸出一個小錦囊，又從裏面取出一個小小的丸子，用拇指和食指拈着，置於眼前凝視，似有不捨之意，口中還念念有詞，然後走到假秦營跟前，彎下腰，左手捏住假秦營的雙頰，令其張開嘴，右手一拍，快速地把小丸子拍進他的嘴裏。小丸子咕嚕一下就滾過了假秦營的喉嚨，被他吞了下去。

『你餵他吃毒藥？』商少驚異地問道。

『我才沒那麼歹毒呢！我給他吃的是半里奪魂丹。只要他在我半里之內出現，若是惹我不高興了，我就會念咒語，令他頭痛難忍，通地打滾，生不如死。大個子，嘗過我的軟筋散，滋味如何？還想不想試試奪魂丹的厲害？所以呀，我告訴你，記得離我遠點！』說到最後，薇思壓低了聲線，眼睛裏透着狡黠的光。

假秦營氣呼呼地瞅着薇思，可眼下自己仍受制於她的軟筋散的威力之下，即使對她恨得要死，卻又毫無辦法，此時他的眼中分明就寫着『死妖女』幾個字。

『好啦，商少，子繻兄，我們走吧。』薇思向他們走過去，挽住商少的另一隻胳膊，和子繻一人一邊，攙着商少沿着山路低飛而去。

三個人在林子間繞樹飛行，順便還可以領略一下這裏的雲煙蒼翠，枝繁葉茂，倒像是在空中漫步一般。

『薇思，你怎麼會有那麼多稀奇古怪的寶貝？一會兒是什麼軟筋散，一會兒又是什麼奪魂丹。』商少問道。

薇思噗哧一笑，說：『我沒幾樣法寶傍身，又怎麼好意思在你這裏混飯吃？』

『不過說起來，你的奪魂丹有些眼熟，在哪兒見過？』商少似是自言自語。

薇思咯咯咯地笑起來：『你居然認不出來？那是你寶貝得不得了的，只捨得看不捨得吃的蔻蔻果。』

商少失笑：『難怪！我怎麼看着挺眼熟的，原來是我的蔻蔻果。那不是我捨不得吃，是總管不讓我多吃，說我吃起來就停不了嘴，又要喉嚨痛了。你怎麼會把它帶在身上的呢？』

『你昨日拿出來請我吃的時候，我覺得挺好吃的，唔——真是人間美味啊！所以我就偷偷地多拿了兩個藏起來。要不是怕那個大個子恢復體力之後又要來纏着你，我還捨不得給他吃呢！』

『看不出還想得挺周到的。你喜歡吃就吃吧，怎麼還要偷偷地拿了藏起來？我又沒說不讓你吃。』商少嗔怪道。

『嘻嘻，多謝商少，這回我就不客氣了。子繻兄，商少的蔻蔻果真的很好吃，回去我請你。』薇思立刻已在慷人家之慨了。

子繻聽她這樣說也笑了：『我得想想要不要吃你給的東西，一不小心吃了你的半里奪魂丹，我下半輩子不就要全聽你的？』

『你放心，你要是真不小心的話，我還可以給你還魂丹……』

三人邊說邊笑，慢悠悠地飛回商府。

赭日當空，天澄碧藍，這時的商府已經平靜了下來。利爾被衛士們抓住，連同薇思之前抓到的那個同夥，一併交給了總管處理。因牽涉到與其他部族的關係，這些事情只能由總管徵求了商少的意見之後再作進一步行動。到底是把這兩個人當作普通竊賊交給官府呢？還是低調地把他們放走，不張揚？還是高調地對外宣揚出去，若是宣揚，又要宣揚哪一部分的案情，這些都需要詳細的考慮，否則，不但保障不了商府的安全，反而令商少陷入更危險的境地。

此時的逸廬大廳已收拾妥當，商少招呼子繻在廳中的軟榻上就座，又命人送上香茶美點盛情款待。

雪鹿星花的幽光映照在流星金骨螺紫的大廳裏。置於軟榻上的鎏金銅飾黑漆彩繪茶几，茶煙裊裊；以黑釉金銀塗瓷盤盛載的菓子，嫣紅嫩綠，軟糯滑膩。

二人面對面盤腿而坐，商少親自沖泡香茶並為子繻添上。

『子繻弟，來，喝茶。再次多謝賢弟不辭艱險前來營救，愚兄十分感激。我就以茶代酒敬賢弟了。』

子繻舉杯回禮，說道：『商兄客氣。我這次是特意來拜訪商兄的，剛好碰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