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 第64章 南筝

段云离他们第二天果然起的很早，天还黑着众人便都爬了起来，独独林影不见了踪影，秦樾也是最晚出来，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解释道：“我阿姐五年前远嫁至姑苏，但两月前不幸染了重病，写信告知家里，我父母着急，便遣我来看望，又四散家财寻医问药，出门前恰得到一位神医的线索，我叫人多方打听，昨晚方才知晓他确切位置，便立即派林影去请了，冯兄不必等他。”

冯俭立刻表现出关怀之意：“原来如此，我冯家宅里也收集了不少珍稀药材，樾弟但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一定要开口，不过这紫金山进山之路不太好找，为兄也是担忧林影回来找不到你而着慌。”

“多谢冯兄关心。”秦樾感动道，“但不妨事，小弟知晓冯兄为人，早就交代过了，若是找不到我，让他只管在山下等着就是。”

冯俭点头：“是为兄多虑了。”但他很快就转身招来了昨晚入营的那个刀疤脸，耳语嘱咐了几句，刀疤脸领命去了，他走的奇快，双脚落地无声，在凡人中定是轻功极佳之人，惹得段云离满口夸赞，冯俭被哄得很是开怀，带着众人上了山。

玉镜只觉这几人行径愈发的怪异，而自打他们进山，在他们后方便有一小撮凡人一直跟着，玉镜无奈下，也只能又跟的远了些，她不由问向澜：“我怎么觉得那个刀疤脸是要去对付林影的？前面这些偷偷跟着的凡人每个都反应迅速、动作灵敏、眼露精光，一看就是练家子，段云离他们真的是来游山的吗，怎么冯俭如此熟悉的样子？”

向澜在树上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这小狐狸，倒还不算太笨。”他在树上扔了个熟透的果子给玉镜，“他们当然不是来游山的。”

“为什么总叫我小狐狸呢，我有名字的呀！”玉镜咬了一口果子，清甜多汁，分外可口，玉镜三两下吃完，问：“那他们到底是来干嘛的啊？”

向澜又不理她了，玉镜毫不气馁的又多问了几遍，向澜撇眼瞧着她道：“小狐狸，你问的太多了，再问下去，我可是要收学费的。”

玉镜偃旗息鼓，但她很快又好奇道：“什么学费呀？”

向澜缩回脑袋：“你现在还负担不起。”

玉镜嘟着嘴，心中反驳着“你怎知我负担不起”，可她转念又想，她好像确实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东西。而原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是需要拿别的东西交换的。

冯俭引着众人到了一处开阔所在，很快旭日东升，山间树木葱茏、雾霭缭绕，东方泛起白色，接着被那缓缓露出脸来的日头染成金色，雾气渐渐散去，但衣摆早已浸染了水汽，四下静谧，无人多语，众人自日出的瑰丽景致中回神，便听到了细微的流水声。

冯俭带着众人继续往山上走，水声渐渐大了起来，却一直未见河水踪迹，南筝凑到段云离身旁说话，语调又娇又软，说来奇怪，南筝戴着那么多首饰爬山，却显得非常轻松，毫不吃力。柳思思的眼睛都快在南筝身上捅出两个窟窿了，但段云离却好似无知无觉，欢快的同南筝说着话。

众人七拐八拐走到一处石壁前，石壁极高极宽，凹凸不平，壁上长满了藤蔓杂树，而水流声愈发的响亮，仿若就在近前，冯俭停下来道：“眼看午时将近，不如就在此停留歇息片刻吧。”

段云离提议道：“正好，我见这山上鸟兽众多，不如我们以一个时辰为限，比比看谁能捕到更多的猎物？”

秦樾满口赞同，南筝直接挽着段云离的手臂，朝着闹着要同他一起，柳思思当然不依，然而段云离对她道：“你还是跟着樾弟吧，给他多使使绊子，好叫他比不过我。”这当真稀奇，在段家的时候，玉镜原以为段云离是很喜欢柳思思的，可出来没几天，竟像是换了个似的。

柳思思眼圈一红，都快哭了，然而段云离的心思跟不在她，选了个方向招呼着南筝就走了，柳思思只得把眼泪憋回去，让她跟着冯俭是决计不可能的，便只好随着秦樾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冯俭最后出发，他神色阴冷了下来，叫来身边人交代了几句，另选了一个方向去了。

玉镜皱着眉头，觉得更是头晕脑胀，她跟上段云离，发觉那些跟着众人的武夫也分散了开来，不过他们不知为何放松了警惕，跟的并不紧了，于是玉镜便趁机靠的近了些，结果她刚靠近了些，就见南筝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玉镜心中警铃大作，她立刻停步观察，这南筝何时学了林影的功夫，差一点就叫她发现了。

此时向澜不在身边，大约是跟着柳思思，玉镜沉下心来，仔细观察起南筝，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虽然这女子长得同南筝一模一样，身材饰物相同，身上香味也一致，但却缺了一丝韵味，与段云离调笑时，脸上端的是柔情蜜意，耳朵却透出些粉色，动作较之南筝也更敏捷。

这女子不是南筝！

玉镜心上一慌，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提醒段云离，可如何提醒段云离呢？狐狸的身份是说不了话的，那就只能用人形了，但如何才不会暴露自己妖的身份呢？

玉镜晓得自己时间不多，只得走一步算一步，她趁两人四下寻找猎物时捏了个幻影，将南筝支开，自己则变作人形，假装迷路，撞到了段云离眼前：“公子可知这是哪里，下山的路又如何走？”

谁知段云离的表情竟是吃惊多些，他眯着眼睛打量着玉镜，语气不仅不温柔，甚至还很冷酷：“你是什么人，怎么跟到这里来的？”

玉镜磕磕绊绊的回答道：“我……我本来住在金陵，今日、今日上山来采药，额……恰巧遇到了诸位公子，就跟在你们后头……然后……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玉镜说的这么不连贯，便是她自己也不信，段云离就更不会信了，玉镜闹红了脸，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料想是南筝已经折返找来了，赶紧拉着段云离躲到草丛里，诚恳道：“我没有坏心思的，真的，我看公子你是好人，特意想来提醒你的，你身边这位姑娘已经换人了，我虽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但你一定要小心。”

段云离脸色一变，但他关注的并不是南筝换人这件事，而是黑着脸问：“你是如何知晓的？我入山之时身边就是这个‘南筝’了，后头也一直有人跟着，你又是如何能跟上来的？”

玉镜吃惊道：“你竟都知道？！”一时之间，尴尬沉默的氛围在两人间流转，但这时“南筝”已经到了他们跟前，段云离阴晴不定的看着玉镜，最后一咬牙，将她拉到南筝跟前道：“这是上山迷路了的采药女，之后便跟着我们一起走吧。”

南筝见到玉镜也是一惊，她向段云离使了个眼色，段云离微微摇头，南筝眼珠子一转，便亲热的挽起玉镜的手臂问：“妹妹叫什么，哪里人呀，要采什么药？告诉姐姐，姐姐帮你一起找。”

玉镜心知多说多错，她又实在不会说谎，便捡了能说的：“我……我叫玉镜，听说有人在山里发现了一株灵芝，特意来寻的。”

“是嘛。”南筝娇笑着，“那妹妹可得跟我们一道，叫我们也开开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