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皎兮 第16章 雪山地宫

赤女一路跟着北宸玉镜在河中前进良久，待从河中出来时差点没憋死，辰极帝君自是无虞，连气也未多喘一下，倒是玉镜，竟也是气息不乱，游刃有余的样子，赤女只觉心中不安更甚。

赤女跟着北宸玉镜上了岸，发觉他们已身处一处山洞里，原来不知不觉，他们顺着河流进入了雪山内部，只是那男子已经跑没了影。

赤女赶紧道：“帝君，刚刚那男子是否像极了那时在梅花村里陆俟描述的神秘人？”那时陆俟描述了两人，一人面目不清，一人却与刚刚他们所见之人分毫不差。

北宸点头：“确然很像，如是这般更不能放过他了。”

赤女立刻点头称是，她余光扫着玉镜，这人脸色稍缓，只是依旧闭口不言，三人便各怀心事的往洞内走去，洞里十分漆黑，玉镜依旧是摸着石壁跟着，神色淡然，赤女不由眯了眯眼睛。

他们走过一段狭窄石道，眼前豁然开朗，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排石阶，他们顺着往上走了九十九级，面前出现了一扇青铜大门。

自入这不合城以来，他们所见建筑、器具便皆是黑石制成，乍看这青铜巨门，竟颇觉亲切，这门上刻着一座仙桥，上面或飞或卧或站着八只神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每只神兽都拿着一件器物，赤女不觉有什么，只是北宸神色晦暗的盯着上面的图画，怔怔出神。

“帝君？”这时玉镜开口唤他，北宸回过神来，他们面前这扇青铜门上一丝缝隙也寻不见，也不晓得要如何打开，他看着这八只神兽想了想，伸出手来，正对一只闭着双眼，半坐着的神兽，其模样祥和温柔，怀中抱着一面镜子，北宸往那镜子上一摁，只听“轰隆”一声，那青铜巨门朝上移开了。

青铜门里一片漆黑，但三人也没时间犹疑，甫一踏入，那青铜门又“轰隆”合上了。

赤女发觉他们正身处一房间内，看来像是个书房，桌子上放着笔墨纸砚和一只琉璃灯盏，书柜里放满了书籍，还有一方竹塌，两边是木制的半人高的架子，一边摆着花瓶，一边摆着一座盆景，墙上还挂着些山水字画。

赤女原也是动物成精，此时房内虽于常人不见五指，她却能分辨出许多，她见玉镜也没有贸然点灯，正在书架上翻翻找找，她对那上面的书似乎颇为好奇，每本皆打开来仔细看了一看，不过她看得很快，不一会便看了三本，正当她拿起第四本书时，书架旁边又是“轰隆”一声忽的升起一扇暗门。

赤女一直关注着玉镜的动作，见此情景便立即有了动作，她抽出红莺便朝暗门方向刺了过去，但她心中自是打着旁的主意，那剑悄刺出时悄然偏了几分，最后竟是冲着玉镜去了。

一切发生的突然，饶是玉镜反应极快，也被逼着翻身躲避进了暗门，然而她一进去，暗门便也合上了。

这处也极黑，玉镜一进来便小心观察着周边情形，突然从后方刺来一柄暗剑，速度之快、之凌厉，更胜赤女，玉镜悚然一惊，晓得已是避无可避，只来的极回身抬起左手手臂去挡，那暗剑敲在她左臂上，竟发出“铮”的一声，玉镜借机后退两步，她左手拿着自上个房间带来的书，右手抽出了左胳膊上绑着的匕首，靠于墙边，她此刻满面冷汗，毫无唇色，方才在北宸、赤女面前不过硬撑，此刻她身处黑暗，又遇着了名及其厉害的对手，可真是雪上加霜。

然而对方那一剑既出，竟是没有追击，玉镜稳住心神，便见黑暗中走来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他生了对漂亮的桃花眼，眉峰上扬，十分英挺，嘴边嗪着一丝笑容，显出几分亲近来，玉镜瞪大双目，难以置信道：“向澜？”

向澜也未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玉镜，只是先前一击时他已然认出了玉镜身份，这才没有继续攻击，他打量了玉镜片刻，见她依旧不曾放松下来，竟从怀里掏出一根红烛点燃。

玉镜瞧见了烛光，神色终于柔软了下来，将匕首扣回左臂，向澜是修行许久的大妖怪，当然无惧黑暗，却总是随身带着蜡烛或夜明珠，其中缘由，他们虽从未说过，却彼此心知肚明。

待向澜走近，玉镜忽道：“你知道吗？我先前未曾同你提过，我曾再去见过一次段云离。当时他年过四十，获罪入狱，家人流放，被判斩首，所有努力皆为尘土，我问他可曾后悔自己的选择，他说不悔，不争上一争，怎能认输。”

向澜沉默片刻道：“如此，确然是他的作风。我原以为他死时，你会去救他。”

玉镜摇头：“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谁也不能干涉，于他而言，若不能灿烂光辉，便只有一条死路。”

向澜怔然，眼底竟浮现些许艳羡，只是玉镜没有发现，向澜道：“你走后没多久，便有只狼妖带着许多妖怪打上灵岩山，云霓玄都里那么多妖怪，又经过唐羽衣的布置，自然让他没有讨到好处，很快便退走了，不成想，他竟转而去了灵岩寺，寺人没有防备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我们到时已是血流成河，那狼妖也离开了。”他说到这里时停了停，见玉镜无甚反应，继续道，“我们在灵岩寺找到了灵婵的尸体，谁也不知道她何时溜出去了，听说当时她在狼妖面前分毫不曾退让，直到身死。”

玉镜脸色寒冷了几分，她道：“她来时，我便觉出是为了灵岩寺——她身上总也带了几分香火气，只是进云霓玄都时日尚短，平日与我们也不甚亲近，檀心只当她从未出去过，其实连我都几次发现她偷偷溜去灵岩寺，你和唐羽衣自然也早就知道了。”

向澜颔首道：“她来时便告知过我，她同灵岩寺中一人有旧，这次也是我大意了。我一路追着狼妖到了这里……你呢，你为何也到了此处？”

玉镜摊手道：“我刚上天宫便被指派了下来，说此处将有大事发生，我们在城里待了许久才找到这里。”两人这便闭口不谈灵婵的事情，好似全然不在意了。

向澜温声道：“如此，便是我们有缘了。”

玉镜摇了摇头：“不止是我们有缘，我同那只狼妖也有些缘分，他叫巨佌。”她嘴角扬起，眼里却冰冷无比，“说来也巧，三百多年前我曾在别处见过他，那时他也如现在一般，杀上了一座山。”这当然不是玉镜亲眼所见，三百多年前，玉镜一直呆在华魈的洞穴里，从未见过巨佌一面，但是乌山和云山那般关系，小妖们总是会提起巨佌，雀儿还曾经给玉镜画过一次巨佌的模样，同刚刚玉镜在翻天塔所见之人及其相似，只是翻天塔里那人左脸上多了条疤，现在见到向澜，点明对方就是条狼妖，想来更是错不了了。

可巨佌来这不合城做什么？其实三百年的事情现在想想也透着古怪，乌山与云山明明势均力敌的斗了好几百年，即便当时黑老大不在山上，乌山也不该败的如此快才是。

向澜见玉镜表情有异却并未追问那三百年前的过往，转而道：“我入不合城后便修为大降，这地宫也甚是奇特，暗含八卦之理，又合五行之力，我先前虽也开过几扇门，但其中变化太多，我被困这地宫也有些时日了。”

玉镜这才发觉这房间同上个房间全然不同，房内竟堆着许多谷物，一角地上还分了田地，不由叹道：“这确实难办。”她举起手上那本书，上面写着四个字：伏羲八卦，她很是无奈道：“我们于此道皆是不甚精通，我进这地宫时身边倒有位精通些的仙君在旁，只是刚刚却也走散了。”

向澜道：“既是有其他仙人在此，想必也不会让我们等太久才是。”

玉镜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们等不了太久，这山很可能便是那不周山，而这不合城里的人便想学上古他们的先祖共工，再让这天柱，断上一断。”

向澜似乎很是惊讶道：“你这番成仙竟是如此改头换面？往日里有妖在云霓玄都门前打架你都不会多看一眼，天柱断了，也自会有道法顶尖的仙家解决，怎轮得到你操心？”

玉镜面不红心不跳的深沉道：“我现下可是个心系天下苍生的好仙子。”

向澜愣了一下，缓缓道：“那仙子可有办法出去了？”

玉镜忧愁道：“我们现在虽然使不出什么厉害的术法，但你说我俩使力往一处攻去可能将这墙打穿？”

向澜沉吟道：“或可试上一试。”

于是玉镜当真凝聚仙力同向澜一起向墙面一处打去，只听“叮”的一声脆响，墙面毫发未损，玉镜这才发觉这墙也是青铜铸造，硬的十分厉害。

“呀，竟然没有用呢。”向澜开口道，只是语气全无惋惜之意，看来先前沉吟也是故作沉吟罢了。

玉镜料想向澜早便猜到了这般结局，却并未拦着，只等着看她笑话，她并未恼怒，只是啧了一声道：“如此看来，修行万年的大妖怪也没多了不起嘛，能力果然是不能跟岁数挂钩的。”

这回向澜叹了口气，正打算说些什么，只听“轰隆隆”一片巨响，这地宫也跟着抖了两下，紧接着这房间墙上的暗门自己抬了起来。

玉镜同向澜再没了说笑的心思，两人对视了一眼，手不约而同的按向了自己的武器，默契而又小心戒备的向暗门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