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奔 第5章 第四章

两个小孩一起去参加跆拳道班。都跟个小豆芽似的，是全场馆最小的学员。

一开始教练安排周梁和何非晨练站姿，两个娃娃站着站着就觉得无聊。周梁就拉着何非晨的手满场乱窜。

一开始何非晨还不敢，后面看周梁非常大胆，也就跟着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教练觉得这样不行，一次一次的逐渐加入了踢最低的木板，手部动作等要求。

周梁依然兴趣不大，满场子乱晃，何非晨听爸爸妈妈的话，想着交了学费的，要好好练习。

再怎么认真，四五岁的孩子能练出个什么，无非是消磨下空余时间，提高些身体素质罢了。

跆拳道管的教练和其他学员看这俩娃小小的，特爱逗他俩。

每次逗这俩孩子的时候，何非晨都涨红了脸，要哭不哭的。周梁就在一旁恶狠狠的把周围人瞪回去。

虽然是小孩子，但跆拳道教学相应的程序必不能少。

后续教练开始安排周梁和何非晨对练。

小孩子体型差距不大，甚至小女孩在特别小的时候是有身形优势的。但周梁每次看到何非晨那张圆乎乎的脸，就觉得下不去手，呆愣愣的看着何非晨抬手，抬腿。

何非晨一个两个动作，做的特别认真。

让抬手抬手，让抬腿抬腿。

好多次把周梁推翻在地上。

地上垫了厚厚的深绿色垫子，倒在上面一点都不疼。周梁窝在垫子上，看着场馆上方的天花板。

跆拳道馆的白炽灯又大又亮，周梁盯了一会儿，又闭上眼睛，耍赖不想起来。

何非晨无措的站在一旁。

教练一只手把周梁提了起来，周梁站定，对着何非晨笑。

这段时间周梁和何非晨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

除了每晚睡觉的时候，其余时间何非晨多数都是和周梁在一起。

周梁却变本加厉。

有天何非晨送给苗甜甜一个卡通发卡，根本不值钱。上次苗甜甜问何非晨送周梁的发卡是从哪买的，何非晨觉得没有帮上苗甜甜，心里一直觉得有些难受。

这次何非晨去他表妹家玩的时候，他舅妈下班回家，给表妹买了花花绿绿的发卡。看到何非晨也在，非要给何非晨一个。

何非晨一个男孩子，拿着发卡手足无措。

想了想，第二天去幼儿园的时候，带给了苗甜甜。

周梁恶狠狠的看着何非晨把发卡放在苗甜甜的手心里，整个人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何非晨毫无所觉。

他把发卡给了苗甜甜之后，又乖巧的坐到周梁身边。

周梁在生气，不想理何非晨。

忍了半天，也只是没主动和何非晨说话，却一直把何非晨的手捏在自己手里。

忽然有一天，苗甜甜要转学了。

苗甜甜捂着何非晨的耳朵，悄悄的说：晨晨，我要转学了。

何非晨傻呆呆的，根本没明白转学是什么意思，只是呆呆的点点头。

苗甜甜看着何非晨的眼神，有些不舍又仿佛有些失望。

她捧着何非晨的脸，在他腮帮子上吧唧一下，亲了一口。

苗甜甜说：晨晨，我明天不来了。你要想我哦。

何非晨点点头，傻乎乎的。

然后苗甜甜就再也没有来上过学。

幼儿园的大家在逐渐遗忘她。

何非晨有时候也会恍惚，在想自己到底有没有过苗甜甜这个朋友。

只有每次在看到表妹头上别着的发卡的时候，都会想起苗甜甜。

何非晨是直到很久之后，才明白分别是什么意思的。

但等他彻底明白了的时候，很多事情已经开始不可挽回。

何非晨有时候想和周梁聊一聊苗甜甜，每次周梁都会强忍着脸上的恶意，使劲捂住何非晨的嘴。

“晨晨，你别说了我不喜欢你说别人的事情！”周梁尖叫。

这样的次数多了，何非晨也逐渐将苗甜甜遗忘。

——

高中的时候，大家已经默认周梁和何非晨在谈对象了。

周梁和何非晨也从来没有否认过。

每次别人开玩笑说，周梁你男朋友又给你送早餐来了的时候，周梁都挑着眉，眼睛往教室门的方向瞟。

就看到何非晨有时候拎着一袋小笼包，有时候拿着半个还温热的煎饼果子。

何非晨这个时候已经很胖了。

每次他爬到五楼，找到周梁教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气喘吁吁。

白皙胖软的脸上，额头上，渗出一滴一滴细小的汗液。

周梁就抽出两张纸巾，塞他手里。

之前有几次周梁抬手想给何非晨把汗擦干净，何非晨尴尬的退了两步站定。

周梁环视四周，多得是班上学生好奇的眼睛。

周梁于是放下已经抬高的手，把雪白的纸巾递给何非晨。

纸巾隐约飘散出甜橙的香味，那是何非晨最喜欢的水果味道。

高中时候，周梁已经出落的很漂亮了。

高中生的周梁，皮肤白皙身材高挑，也留了长发，每天扎成高马尾束在头顶。整个人挺拔又清冷，透露着一股子高贵大小姐的气息。

尤其有家里生意上和周家父母相熟的学生，也在私底下传播周梁的家境，和她极其有能力的父亲，与拍过无数时尚杂志，上过无数节目的名模母亲。

所有人也在讨论，何非晨这个死胖子，是怎样的命好，被周梁看上的。

何非晨班上的学生给其他班学生说：哦何非晨啊，跟个舔狗似的，太舔了，天天追在周梁背后，每天早上早餐从来都不断的。周梁可能是看他可怜。

于是也有那些心思多的，听着周梁班上的学生如此这般说，于是趁着何非晨还没来送早餐的时候，自己买了面包先递到周梁的手里。

结果周梁看都不看，就丢到了垃圾桶。

男生面子受挫，倔强的站在周梁面前：你喜欢那死胖子什么？

周梁盯着他，脸上逐渐升起恶意。

她冷不丁抬起手，一把揪住男生的头发，单手拎着往垃圾桶的方向走。

边走边一字一顿的说：我不喜欢别人这么说他，你听懂了吗？

何非晨恰好这时候赶到，手足无措的看着周梁单手揪着一个男人走在教室走廊里。

他停下脚步，半热的豆沙馅儿包子还拎在手里。

看周梁这个样子，何非晨不知道自己是把周梁劝一劝，还是上去也把那男的揪住，替周梁减轻一下手中的分量。

何非晨还在纠结的时候，周梁倒是已经松了手，不用何非晨再纠结了。

她把男生松开，淡漠的说了一声：滚。

甚至看都没看男生一眼。

男生的自尊严重受挫，等他反应过来想反击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拧不动周梁胳膊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周梁看着是个瘦瘦的姑娘，力气却出奇的大。

一被周梁松开，男生在楼道站定，铃声响了，他也终于有了个借口，逃窜回自己的教室。

何非晨看了看四周的围观群众，眨眨眼，把包子递到周梁手里。

然后轻声的问：他怎么了？

周梁拎着包装袋，豆沙包的香味扑鼻而来。

周梁这人，吃包子从来都只吃糖包子。

闻言，淡淡道：没怎么，就纯犯贱。

何非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哦”了一声。

周梁走近一步，捏了捏何非晨的脸，“好了快去上课吧。中午等我一起吃饭。”

何非晨点点头，转身走了。

周梁放下手，手指还在回味刚刚捏何非晨脸的触感。很柔软很细腻，和小时候一样。

就算是何非晨自己不打问，也总有一些人，若有似无的和他说起早上的事情。

那是一种想给何非晨说，又装作不想说，又想何非晨主动询问，自己又起范儿装作不想说的态度。

但何非晨终于还是知道了早上周梁打架的原因。

从幼儿园之后，何非晨再也没有报过任何运动相关的课外班。

周梁倒是把跆拳道练到黑带之后，就索然无味的抛弃，转而转入泰拳的阵营。

每次应周梁的要求，去接她吃晚饭和回家的时候，何非晨在泰拳馆看周梁面目狰狞的把对手锁在自己的怀里，就差要活活勒死的时候，他心里都一阵后怕。

直到再没有普通人能够打得过周梁，不论男女。

而何非晨除了在幼儿园阶段翘着脚和周梁对练过跆拳道外，再也没有和周梁有过任何肢体冲突。

何非晨听说周梁早上是因为对方说自己是个死胖子，于是和对方打架后，很有些忧愁。

他隔着卫衣捏自己肚子上的肉肉，心里直叹气。

他比小时候，确实胖了不少。

不，不能这么说。应该说他从小时候圆乎乎的样子，一如既往的长大，长成如今这个胖乎乎的样子。

何非晨又捏了捏自己的肚子。

那上面的软肉一层一层的，想三个游泳圈在叠叠乐。

何非晨知道自己是有些胖，但他确实也不乐意别人说自己是死胖子啊。

这谁受得了你说。

中午下课周梁在教室门口拐角的楼道等何非晨。

他们班提前下了两分钟。

周梁戴着个耳机，面色沉静的等在楼道里。

铃声响了，熙熙攘攘的学生从各个方方正正的教室里涌出来。周梁被挤得差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