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少女骤然促狭地笑,侧脸被日光灯照得毛茸茸的,“知道你没事,我也能放心了。”
一种奇怪的感觉攫住了南流景,血液哗啦啦地加速上涌,几乎要冲破头顶,南流景脸颊发热,有些别扭地移开视线,就跟那笑容烫到他似的。
“哎呀,怎么了?”元初弦有些好奇地靠近他,“在我的印象中,你只有高中的时候才会偶尔露出这种表情呢。”
“……多管闲事。”南流景不自然地后退一步,“你今天怎么回事?话这么多?”
“可能是心情比较好吧。”元初弦哼起一首歌,南流景开始觉得熟悉,但想不起具体的歌名。
越是回忆,那旋律越是抓心,却又缥缈得根本摸不到边际。
“你果然是太累了吧,以前我哼这首歌的时候,你总说我五音不全,哼不到调上。”元初弦笑盈盈地看着他,“唱歌这方面,我确实没有什么天赋,还是你唱得好听。”
听她这么说,南流景才想起来,这是他们高中组乐队时,在学生会选举上演奏的曲子。
“怎么想起来唱歌了?”他坐在床上,不着痕迹地往元初弦的方向靠了些。
南流景自认为这套动作行云流水,却还是没看到元初弦眼底一闪而过的笑意。
“你上次和我说,信任我,包括以前曾经和我沟通的那些,我全部都想通了。”元初弦沉默了一会,忽然十分认真地抬起头,注视着他的双眼,“我想,你愿意跟我说这些,是因为相信我和需要我。”
南流景喉结滚动了下。
“我这几天也一直在想,我究竟哪里能帮到你,尤其是戴上「囿灵」之后,我思考了很久灵力和生命的本质。”
“那你得到答案了吗?”南流景听得出,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可否认的兴奋。
他看向女孩的双眼,熟悉的、澄澈的双眼,此刻荡漾着他未曾见过的热情。
女孩刻意顿了顿,纯黑的眸子闪动着平时不常有的灵动与狡黠,她刻意吊着自己胃口,南流景看懂了她,对感情的焦渴让他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内心难耐地一遍遍克制上涌的**,痛苦又迷醉。
可他甘之如饴。
就算面前的人并非天使,是来自地狱深处的恶魔,他也认了。
“答案是,”少女抿了抿唇,粉红的唇是健康的水色,“我想要和喜欢我的人天天在一起。”
“好啊。”
记不得是谁先靠近,元初弦的体温寒凉,抱着她,如同抱着一块微凉的玉石,南流景却觉得她如寒风中绽放的白梅,看似美丽脆弱却又坚韧不拔,他闻到少女身上清冷的香,是新换的洗衣液味道吗?还是香水?或者是特别的,独属于她一人身上的香味?他轻轻用手捧起她的脸颊,犹如对待一件名贵的艺术品,大拇指指腹温柔缱倦,若即若离地揉过少女的唇瓣。
舌尖传来的触感温润,呼吸渐渐滚烫,真奇怪,口腔明明是湿润的,却无时不刻感到喉咙深处异常干燥,怎么索取都无法平息,她小小的鼻尖通红,脸颊也是,完全称不上美丽的脸庞,因为自己的掠夺显得愈发楚楚动人,他着迷般望着自己怀中的人,手掌抚过她倔强的发旋。
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么,自己在做什么,只知道爱着面前的人,她独一无二,是自己的唯一。
“我爱你,初弦。”
他轻柔地将少女放在床上,注视着她含情脉脉的双目,交错的呼吸炽热真挚。
“我准备好了……”她说。
南流景却莫名感到一阵恐慌,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这样,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你会后悔的,南流景,你一定会后悔的……”那个声音反复告诫他。
他松开抓着少女肩膀的手,慢慢从她身旁退开了。
“为什么?”
元初弦看着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陌生和质疑。
他觉得很奇怪,非常非常奇怪。可是无论如何思考,他都找不到原因。面前的人分明是元初弦,可却不是他所熟识的那个“她”了,为什么?
“还不是时候。”他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初弦,你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我……?”对方显然因他的问话陷入了沉思,即便那只有短短的一瞬,还是被他捕捉到了,“我喜欢你呀。”
少女的笑容真挚明媚,孩童嬉闹的声音由远及近,夕阳倾斜,渐渐沉入大地。
南流景的心却一点点如坠冰窟,他不知道元初弦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没有选择贸然推进关系,想来是正确的选择。
“不,我没有办法对你这么做,初弦,你很重要,正因如此……”他摸了摸眼前人的头发,珍重地注视着她,“正因如此,我不想轻易开始。”
少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紧咬着唇,忍耐着什么那般,脱口而出:“是不是我在你心里不够重要?”
怎么可能呢?
南流景很想直接反驳她,可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我累了。”他说,“我想回去休息了。”
元初弦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望着他,“你说你累了?”
他知道现在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徒劳了,只是摇了摇头,“嗯,我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行至门口,他依然恋恋不舍地回头,少女无措地坐在床上,发丝凌乱,“晚安。”
“晚安。”他看见少女无声的口型。
南流景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里依旧空无一人,他随手打开电脑,点开了许久未曾登录的游戏。
他玩得很差,几乎没有心情瞄准,队友甚至问候他的号是不是买来的,他无暇关注,到最后甚至队友都懒得骂他。游戏结束后,南流景望着屏幕上红色的“Failed”出神,桌子上Hello Kitty的闹钟缓慢地跳动指针,发出恼人的咔哒咔哒声。
这个闹钟还是元初弦送给他的。
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试图让自己产生些睡意,大脑异常困顿,却无论如何都不愿睡去。
南流景翻身下床,拉开床头柜最下面的抽屉,找出里面的褪黑素,拧开瓶盖,也没管过期与否,一股脑地倒进嘴里。
他接着躺下,200多的褪黑素果然见效很快,他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闹钟难得叫了许久,他才幽幽醒转,洗漱完毕,便走向式部办公室的方向。
南流景回国之后,式部的人给他单独规划了一个单独的办公室隔间,从办公室入口到隔间,正好要经过元初弦的办公桌,他特地留心了一下元初弦的屏幕,发现她什么也没做,只是在发呆,这倒是很反常。
她似乎也没发现自己来办公室了,按南流景的习惯,他平时很少在办公室办公,就算有什么公文要处理,基本也是在家里做完的,这段时间,他经常在江北本部周边调查,呆在办公室的时间就更少了。
南流景收回目光,看来昨天的事情对她打击挺大的,他索性也没管,自顾自地走进自己的隔间。
刚开电脑,登陆办公软件,就看到南天仲发来的消息:“流景,你在办公室吗??我有点文件要送给你。”
“在。”
不到一分钟,南天仲急匆匆地冲进办公室,把一沓文件放在他的桌上,“你今天怎么来办公室了?我还以为你会呆在家里呢。”
南流景听到这句话本能地不悦,“什么意思,我平时没认真干活吗?”
“你和元初弦都很奇怪啊,尤其是你。”南天仲上下打量他一番,“啧”了一声,“我都以为你被夺舍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昨晚去夜总会潇洒了呢。”
“对啊……”南流景喃喃自语,“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咋了?”南天仲狐疑地看着他,“别告诉我你又打算打什么歪主意。”
“南天仲,第二次开庭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南流景没有直接回复他,自然而然地取过文件,从桌上拿起钢笔,开始批阅,“我记得我之前应该交代过你。”
“你昨天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也不休息,直接来上班了?——我刚刚是这个意思。”南天仲皱眉,“刚开始准备,不着急,倒是你,这样接连消耗真的没关系吗?”
南流景手里的笔顿了顿,连南天仲都知道了昨天自己和神代种交手并受伤的情况,元初弦居然不知道自己昨天自己受伤的事情,明明她见过自己,却像是毫无感知。
以她的感知能力,不可能没有察觉自己受伤的样子。
结合她刚刚在电脑屏幕前发呆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平时的她。南流景认识的元初弦虽然偶尔喜欢犯懒,但对待学习和工作都很认真,尽量在短时间内做完功课,不至于浪费时间。
她到底出什么事了?
“流景?”他回过神来,看见抄着手的南天仲,后者皱着眉,像个碎嘴的老婆婆那样扯家长里短,“你看你注意力都涣散成这样,还不赶紧回去休息……”
“也没什么。”南流景推脱,“我就是昨天吃太多褪黑素了,可能今天有些副作用。”
话音未落,伤口撕裂般地痛,南流景脸色发白地看向自己的腹部,才发现血液浸透了自己的衬衫。
南天仲神色慌张,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找人:“快,静臣,来1137,需要急救……”
南流景看着自己被染红的双手,意识渐渐空白。
慌乱中,他似乎看见玻璃门外,元初弦略带困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