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听风起 第82章 开庭（二）

文档内容分为三段：

其一，描述了灵力在催化脱氧核糖核酸末端颗粒分裂的不可或缺性。

其二，描述了灵力诱导细胞逆生长的可行性。

其三，描述了部分实验操作，以及实验取得的进展。

元初弦翻看着这些文档，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u盘里不光是这篇文档，还包含很多辅助说明的实验，上面每一条看了，都让人触目惊心。

难怪这些资料不能流失到外人手中，如果被发现，后果会十分严重。

“你在看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说话的声音。

元初弦“啪”地一下合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拔下u盘，神情不自然地看着眼前的人。

是南流景，不知为什么，看到他的时候，元初弦莫名松了一口气。

南流景双手插兜，上挑的眼角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笑意，“是不是在看少儿不宜的内容？”

“你……你才看少儿不宜！”元初弦气得话都说不清楚，“我干正事呢，别来烦我。”

说完南流景，元初弦不由得暗自怀疑，刚刚自己是太专注了吗？为什么南流景走过来，她没听到一点动静？

“好好好，我投降，我错了。”南流景嬉皮笑脸地举起双手，“难得看到你这么专注，有点好奇你在看什么。但又觉得，不问问是不是有些不太礼貌？”

“……我确实应该谢谢你提醒我。”元初弦把谢谢两字咬得很重，她把u盘藏进口袋里，警惕地看着他，“说吧，找我做什么？”

“璐璐的事情，南清跟我说了，这几天一直想跟你谈谈。”南流景的神情严肃起来，“初弦，我其实一直不太想让你干预家族的事，有些事情太脏，以至于我不知道是否要跟你沟通——”

“别这样。”元初弦打断他，“我不是脆弱的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和能力。你说脏？以为我这些年看到的还少吗？”

“别把我排除在外，尤其是事关许璐，我……”

她有些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南流景望着她，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桃花眼中情绪兜兜转转，只剩下平静。

他靠在身后的备菜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冰冷的大理石台面。

“那份文档，”他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元初弦放进口袋的手，“你看了多少？”

“该知道，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元初弦没有退缩，直直迎上他的视线。

“这已经不是普通的生物医学研究了，南流景，这听起来更像……”

“更像什么？”南流景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元初弦抿了抿唇，那个词在舌尖滚动，几次三番。

她艰涩地开口：“你其实知道的，对不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水龙头滴落水滴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

南流景沉默了片刻：“是。但没有比你早多少，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元初弦的情绪有些崩溃，“明明可以制止她，所有的经费审核都从你那边过，你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我不想让你受牵连，初弦。王霈媛做的实验很复杂，身后还有许家和王家的支持，我刚回来，也只能静观其变，贸然打草惊蛇，很可能会出问题。”

“……他们在‘重构’。”

元初弦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重构什么？”

“生命本身。”南流景嘴角扯出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王霈媛研究认为，现有的进化路径是低效且有缺陷的，需要人为干预，加速，甚至重塑：选取特定的基因片段，强制细胞分裂、进行基因重组，诱导出‘更完美’的生命形式。璐璐……可能就是一个实验的意外。”

元初弦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刺耳的摩擦声响起，稍微让她冷静了些。

口袋里的u盘都变得滚烫，冷静客观的文字和数据在她脑中化作了狰狞恐怖的画面。

刀刃斩过的血肉，蠕动的、不堪的、素白的肢体……

“呕……”元初弦下意识用手捂住口鼻，她急匆匆地跑到水槽边干呕，却发现吐不出任何实质上的内容物。

她的胃袋空空如也。只有胃酸一个劲地上涌。

“疯了，都疯了……为什么王霈媛要造神……她想取代神明……”她喃喃道，血液似乎都变凉了。

“疯子和天才往往只有一线之隔，王霈媛本身并不具备调用庞大资金支撑研究的能力，她实验里的每一个步骤，花费的资金流都是天文数字。”南流景的眼神冷冽，“这项目在家族内部被列为最高机密，知情者寥寥，很多参与其中的人，只了解自己负责的那一小部分。甚至连拥有‘伏羲’最高权限的我，不久前访问，甚至还被防火墙拦下了。”

“……不会是‘那次’吧。”元初弦瞠目结舌，“你刚回到家族，就去井窖调查王霈媛了？”

“倒也没你想象中那么远见卓识啦。”南流景恰到好处地臭屁，有效缓解了此时略微肃穆的氛围，“不过确实也是因为那一次，我开始调查，他们的实验室不光分布在禾水，还有北郡。先是拆解实验，从各地的实验室汇总实验结果，再发送到王霈媛的电脑里，由她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实验结果汇总，推演。”

“听起来像个秩序森严的蜂巢……”元初弦摇了摇头，“王霈媛是超级计算机吗？”

“不是，否则她不会借‘构建’的力量去做实验。从结果来看，她的实验应该是彻底失败了，至于吃下许璐的心脏，获得新灵能的方法——”南流景有些无奈地笑了下，“你觉得，一个理智的人，是如何强迫自己在清醒状态下吃下人的心脏的？”

“……要使用灵能，首先要保证意识清醒，没有出现记忆错乱，像阿珀瑟症的患者，就是大脑失去了感知情绪和记忆链接的能力。”

元初弦话说到一半，突然愣住了。

“你是说……”

南流景上前一步，动作有种近乎危险的压迫感，洁白的下颌线被厨房的昏光勾勒出一点不起眼的光晕。

“现在你明白了吗？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初弦。事情一旦败露，觊觎这种力量的人，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别说理性了，这帮人从出生开始就不是正常人。到时候，别说璐璐，你，我，南清，所有相关的人，都会被撕得粉碎。”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元初弦的声音有些发颤，不是害怕，是愤怒，怒火在她心中的原野燃烧着。

“你很重要。”南流景认真地注视着她的双眼，“我需要你的帮助。家族内部的眼线太多，我不能大张旗鼓地调查。从各种方面来说，你很合适。”

他顿了顿，眼角那点习惯性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只剩下深深的忧虑和一丝孤注一掷的请求。

“你是我唯一信得过的人了，初弦。”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轻微的咔哒声。

有人在撬锁。

两人的身体绷紧，对话戛然而止。

南流景几乎在瞬间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神情，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惯有的调侃：“下次看小电影记得戴耳机嘛，差点让我误会……”

“……”元初弦简直想弄死他，“南、流、景……”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哎呀，你们怎么都在呢，我还以为要找你们好久……”苏老爷子脸上挂着笑意，“都别客气，站着做什么，来，都坐。”

“苏静？”南流景蹙眉，元初弦知道那是他手痒了想找个人削的先兆，“你怎么来了？”

“流景少主能来，我就不能来么？拜访一下我们元少行官，这可是未来家族的重臣啊。”苏静捻了捻那厝山羊胡，“听说，最近胤通家主给您涨薪了？是件大喜事啊。”

“……是有这么回事，我的职阶从p9升到p10了，但上面不还有p11和p12么。”

元初弦眼神有些呆滞。

她其实没那么想和苏静搭话，每次这老东西出现，她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光是直觉，就连事实上也是如此。

“有话说话，不要绕弯子。”南流景眉间的纹路更深了些，“你是怎么知道她最近回禾水的？按理说，她现在在系统中的任务状态，应该还在上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少主大人。”苏静那双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我也有无可奉告的权利。”

他的手慢慢摩挲着拐杖，龙须的浮雕光滑趁手，显然是经过了很多次打磨，加上年份已久，整根拐杖泛着柔和的光。

“无可奉告？我看是心里有鬼吧。”南流景冷笑，“真心如明镜，就不会说这种鸟话了。”

“既然少主大人这么说——”苏静敲了敲拐杖，身后闪出几个壮硕的男子，“也不要怪苏某，不客气了。”

“把她带走。”他招了招手，脸上的褶皱渐渐舒展开，像一朵在水里泡开的胎菊，“不需要任何理由，至于流景少主么……”

“就说‘和家长们的意见出现分歧，暂被关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