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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白听风起 第63章 囿于永冬(五)

作者:琊江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10-17 12:27:55 来源:文学城

“谁跟你一家人啊?”

南流景有些莫名其妙,心里自动把这个奇怪的女孩划分到“危险”的区域。该说不说,他刚刚差点没打过这女孩,即便自己一路逃亡,但凭着清秀的长相,也总能讨要到维持温饱的食物,要说他身体孱弱,似乎也没有十分贴切。

“我也是葵姨收养的小孩。”元初弦跟着南映葵这么久,早就耳濡目染,不再是向阳福利院那个内向的小孩,她叉着腰,说,“我比你先来的,你应该叫我姐姐。”

“姐你个大头鬼。”南流景上下打量她一番,嗤笑道,“你也配?”

元初弦不服气地挺胸:“我比你高。”

南流景一时间哑口无言,元初弦确实比他高一头,这小半年来营养丰盛,加上锻炼得宜,她长高了不少,现在已经差不多有1米65左右,在同龄人里算比较高的个子。

“那……那我也不叫。”南流景别开脸,嘴里嘟囔着,“谁叫谁是小狗。”

“好了别闹了,流景你去洗个澡,我们开车去吃饭。”南映葵及时叫停,“你们两个未成年坐后排去,不许打架。”

“好嘞葵姨!”元初弦兴致勃勃地应到,转头对着南流景做了个鬼脸。

南映葵虽然很想纠正她的称呼,但看她雀跃的样子,也收了这个想法。

印象中,元初弦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她准备开车之前,惯例检查了一下手机,信箱里躺着一条未读消息:“映葵,你先别带少主回来,家族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先在京畿或者别的地方玩几天吧。”

南映葵发动车子,单手握着方向盘,听着后排传来的打闹声,知道这两个魔童又吵起来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俩能不能消停会,上面让我多带你们出去玩几天,吃好喝好。这几天先当朋友不行吗?”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我才不想和这个笨蛋交朋友。”

话音刚落,两人都愣住了,紧接着又是熟悉地掐作一团。

南映葵:“……再打都别吃饭了,给我滚下车。”

两人这才消停。

或许是很久都没有同龄人交流的原因,南流景和元初弦互掐了一会,已经不吵了,从拌嘴变成了分享新近的动画片,似乎是找到了共同爱好的内容,两人有说有笑的。南映葵听着叽叽喳喳的说笑声,头疼了一路,好在到了商场,俩孩子都很有默契地闭嘴了。

“先给少爷买几套衣服吧,”元初弦说,“不然他明天就只能穿我的了。”

南流景出门前洗了个澡,但身上的衣服依旧邋遢的不行,跟个小流浪汉似的。

“也是。”南映葵皱眉,“不然一会去餐馆里给我们赶出来就不好了。”

南流景有些难为情:“……行吧。”

元初弦终于也体会到了南映葵的乐趣,她带着南流景在男装专柜里跑来跑去,给他挑选合适的衣服,说是合适,其实是挑她自己喜欢的。什么粉色的外套,棕色的靴子,明黄色的围巾,搭配出来的效果让南映葵看了头大。

最后还是南映葵出手,买了一件深蓝色的羽绒服,牛仔夹克,还有白色高领毛衣,几条牛仔裤,柜员说最近有活动,买衣服送袜子,她让柜员多拿了几条。

“哦还有内裤,给这小子拿点舒适透气的。”

南流景的脸刷的一下通红。

他僵硬地移动着脚步,往角落里去了,也不知在想什么,面朝着墙壁。

元初弦看在眼里,觉得“这小子”真好玩。

一顿收拾妥当,南流景也终于有点人模狗样的,比之前那个萎靡不振的小男孩看上去精神了不少,元初弦忽然有点想逗逗他,于是捏了捏他的脸颊。

“喂!干什么,很痛的!”南流景大声抗议,正欲还手,元初弦一个闪身,哼着小曲儿跑了。

“……等我抓到你你就完蛋了,元初弦!”南流景摩拳擦掌,也跟着跑起来。

南映葵扶额。她总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好过。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想,两位真正的混世魔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拍即合,甚至已经快恶作剧出心得了。南映葵的纪梵希口红都被折断了几支,香水不是洒了就是失踪——她都不敢想,这俩人回到南家,该是个如何的盛况。

转眼就到了小年夜。

“马上过年了。”元初弦没话找话。

禾水这边的风俗,过了小年便是年。南流景很久没有过年的实感了,在外流浪那么多年,和家人已经许久未曾联系了。

“我还记得,以前爸妈还在的时候,带我去港都看烟火。被烟花照亮的夜空,真的太美好了。”

“那今年我们一起放烟花吧。”他看着女孩子稚气向往的神情,不由得对还未燃烧的烟火也有了些许向往。

南流景其实并不想回南家,明明他一直以来的期许,便是回到禾水。可当白梅山近在眼前时,他却心生胆怯——多希望和元初弦还有南映葵在外面游山玩水的时光长一些,再长一些。

回到南家,意味着接过重担,意味着成为另一个连自己都不熟悉的人。

轿车沿着柏油地面缓缓驶上山坡,元初弦好奇地趴在车窗上向外张望着,可他却一点都不想面对这次返乡,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

高大的树影投射在蜿蜒的山道上,树叶婆娑,道路两旁的白梅花含苞待放,扛过这次严寒,它们就该盛开出自己的生命了。

轿车停下了,他早该明白的,自己还是要面对家族的一切。

有人走上前,为他们打开车门。元初弦抢先跳下车,动作中带着股幼稚劲。他看着白梅堂前那条长而奢华的红毯,迟疑了一下,还是下了车,跟在元初弦的身后。

元初弦似乎也意识到了,来自道路两旁高高耸立的人群的压迫感,稍微收敛了些,乖巧地等着南流景和南映葵。

“我不能陪着你们了,少主。”南映葵压低了声音,在他耳旁说道,“我还有别的事。你照顾好初弦,她本来就有点心理问题。”

南流景看向那些人,不论男女老少皆着黑色的西服,要么便是老式的传统服装。红毯的尽头立着一名沉默的男人,光是看他的身形,便有种被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

南流景知道那是谁,他的父亲南胤通,忙碌于工作的、他很少在餐桌上见到的男人。母亲的失踪是去协助了父亲,妹妹的死亡是父亲没有前来。这个男人是他痛恨不已,却又不得不去爱的血亲,他的亲生父亲。

“南流景。”他的父亲唤着他的名姓。

他不情愿地走上前去。

父亲沉默地和他对视着,这样决绝的眼神,是没有人会认错的,他坚信父亲在自己的眼中看到了痛恨。父亲会像对待乱党那样对待自己吗,残忍地将自己杀害,或者施加“囿刑”?

“你尽了力,回到家族,这很好。作为父亲我也很乐意看到你的成长。”

不掺杂任何感情的腔调,这会是一个丧女之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南流景攥紧拳,指甲尖利地陷进肉里。

“你现在也有自己的想法了,我决定把家族少主的位置交由你,你可以自由选择能够站在你身边的人。”

他没有说话,继续倔强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曾经让妹妹成为少主的人是他,让自己受尽他人嘲笑的也是他……

他甚至记得那些人嘲笑的嘴脸——

“这不是南家家主的长子吗,居然这么大了还没有觉醒灵能,他们宗家的基因也不过如此嘛。”

“你该不会是个哑的吧,动手也不敢,懦夫一个。”

“真可怜,不会得了什么病吧。”

南流景深吸一口气,问道:“母亲呢?”

“主母大人在动乱中去世了,”一旁的家臣见家主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便自作主张地提出,“她临死前让家主大人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够了。”南胤通出声打断,“未来家族的事,就交给这孩子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

“南胤通,你非要在我们这群人面前弄得那么难堪吗?”一个有些眼熟的长辈站了出来,是南琩御行官,南天仲的父亲,南流景对他还是有着印象的,“你就那么想逃避这些责任吗?家族刚刚复兴起来,家长们都在看着……”

“这是早就和家长们商量好的结果。”南胤通并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南琩,你也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吧。”

“怎么教这孩子成为一名合格的家主,那是各位家长和御行官的事情。如果这孩子不顺你们的眼,大可以换人,让有同样血统的南屿继承家主之位即可。”

南胤通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看南流景,完全把他当作空气一般。

南流景感觉心里有一股无名火在慢慢燃烧,渐渐有燎原之势——什么意思?把自己找回来只是为了自己尽快逃离这一切吗?母亲的死就对他打击这么大吗?真爱着母亲的话,为什么那么多次让母亲伤心流泪?

可这些叛逆的话终究还是被南流景咽回了肚子里,他没有那么傻:一个许久未出现在家族内的、从前被嘲笑为废物的人,现在被擢升为少主,本就触及了很多人的利益底线。若是还不懂分寸,那估计就真的离失势不远了。

他只能隐忍。

元初弦注意到气氛的不对劲,身体在微微发抖。南流景注意到了,可他甚至连安慰她的勇气都没有。

真没用啊。

“接下来该少主指定新的少行官了。”家臣说,“如果没有异议,那就按家主先前选好的名单。南晓莹,南天仲,还有宁静臣。”

“稍等,我要换人。”

一旁的南胤通忽然出声道。

南流景愕然看向自己的父亲,那个沉默隐忍的男人居然会为自己考虑,“我要把南晓莹换成她。”他指着元初弦。

元初弦也没想过自己会被指定,方才她还魂游世外,想着一会宴席上吃什么比较好,可现在万众瞩目的焦点,却从南流景转移到了元初弦身上。一直以来习惯于被人无视的她,以这种形式被人关注,还是头一遭。

“家主大人,”御行官皱眉,“据我所知这个孩子是我们刚接回家族的吧。”

“是的,我决定让她成为少行官。”男人点点头,“你没听错。理由的话,我不想说,你们当成是机密就好。有想刺探的,也都收收你们那些把戏吧。”

元初弦有些手足无措。她听到了有个女孩在哭,人群中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那个女孩子跑出去了。元初弦猜想,她应该就是南晓莹。

南流景对这种事情最是头疼,印象中他是见过南晓莹的,即便再不喜欢这个有点娇蛮的女孩子,也不明白父亲为何要换掉她。

因为不想换掉宁静臣?印象中他似乎是母亲的亲戚,或许还有背后的利益纠葛?

南流景不想思考这个问题了,他又在自怨自艾——如果是妹妹,如果是芫梅,是不是就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而苦恼了?

“那差不多该祭告先祖了。”家主说着转身进了白梅堂,“进来吧。”

人群有序地等候着。御行官推了南流景一把,示意这位新上任的少主自觉点。元初弦跟在南流景身后,亦步亦趋。

南流景越发觉得,他们二人在这困顿的大家族内毫无安全可言,周遭人的视线聚焦于他们,是带有观察意味的、令人不适的视线。他觉得自己像是某件待估的珠宝,而家臣们是看台上的观众,犹豫着是否要举牌哄抬他的价值。

白梅堂内有一座巨大的祠堂,原本仪式是要到了神殿里做的,但因为战乱,神殿仍在修缮,就把祠堂拆解运送到了白梅堂。

一个慈祥的老人站在祠堂旁,拄着拐杖,穿着一袭洁白的长衫,上面用银线绣着白梅的图案。

南流景认出这是白婆婆,白家目前的掌门人,在南家也有极高的话语权,据说已活了很多年了。

“阿通,你来了。”白婆婆笑呵呵地,“这后面是你的儿子吗?我已经好久没见过他啦,都长这么大了。”老太太用手比划着,“以前还是这么小的一丁点,这么多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打招呼,”父亲命令式地开口,“这是你白玥敏婆婆。”

“白婆婆好。”南流景不情愿地小声说。

“声音这么小,你作为宗家血脉就这点气力,不怕被人耻笑?”家臣们还没有进入白梅堂,御行官趁这时好好说教了南流景一番。

“白婆婆好!”元初弦突然很大声地向老太太问好,这可把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

“好,好。”老太太笑眯了眼,“多好的女孩子,是叫阿瑾吗?”

元初弦刚想说白婆婆你记错了,又想到她上了年纪,分不清名字很正常,说不定还把自己认作了别人。于是她点点头,默认了这个名字。

南流景伫在原地,见元初弦受到赞赏,莫名地有些不爽,于是他也大声道:“白婆婆好!”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老太太和颜悦色,“琩哥儿,你也别对这孩子太苛责,他也是第一次当家族的少主嘛。”

“白婆婆教育的是。”御行官低头,“阿琩知错了。”

“让家臣们进来吧,寒暄的也好,该教导的礼数也好,以后都可以慢慢来。不能怠慢了自家人。”白婆婆嘱咐道。

御行官听命,照做了。

他们被安排坐在长桌的两边,元初弦和南流景的位置有些距离,这让她有些不安。白婆婆坐在她身旁,轻柔地拉起她的手,慢慢拍着,她居然感到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神女们穿着纯黑的神女服,光脚跳着祭祀的舞蹈,山间之朝露,月夜之昙花,都不足以形容她们的美好。她们伸展的手臂,舒展开来的身体,柔软的曲线,如同琼玉般细腻光滑的皮肤,暴露在冬日冰冷的空气中。

一曲终了,元初弦摸摸自己的脸颊,不知为何已泪流满面。

“这是祭祀之舞。”白婆婆温柔地用手帕替她拭去泪水,“家族未来的女御行官也要学这个舞蹈。”

“是说我吗?”元初弦看向白婆婆。

她眼角的皱纹愈发深了,“是啊,我们阿瑾也要学这曲……”

元初弦想象自己穿着神女服旋转起舞的样子,不由得心生向往。

那一定会很美吧。

她看向南流景的方向,御行官带着他到祠堂前,让他跪下,神女们跳完舞,便分立在南流景的两侧。蒙眼的祭祀从幕后走出,手中端着一个骨瓷碗,碗的表面有金色的暗纹,里面盛着黑色的液体。

不知为何,看到祭祀的时候,元初弦莫名地有些恐惧。

“那便是神血。”白婆婆说道,“饮下神血,他便是家族新的继承人。”

祭祀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一边强迫南流景抬起头,让他喝下这碗血液。

南流景端起那个瓷碗,一饮而尽,尽力让自己不因为液体的苦涩露出不当的表情。

元初弦倒没有怎么掩饰自己的惊讶,她心想那个神的血一定很难喝,而能面无改色喝下它的南流景,真的非常令人敬佩。

“礼成——”祭祀用某种古怪的强调诵道。

若是元初弦学过古汉语的发声体系,便能知晓这是一种周朝前后形成的口音,不过她没费多大力气,便听懂了这种特殊的发音。似乎祭祀的念诵,她在多年前便已听闻。

白婆婆攥紧她的手,她从那双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中汲取了温度和力量,对祭祀声音的恐惧也渐渐消退。

“莫怕,莫怕……”

礼成之后,按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便是少主和少行官几人共进飧食*。元初弦被神女们侍奉着换上了少行官的服饰,送至席间。

飧食大多都是些生冷食物,不是很合她的胃口。葱炒鸡丝里的芝麻她不喜欢,梅花糕她嫌不够甜,花瓣的涩味难以下咽,米饭加水太多了,软软糯糯的口感只让她觉得粘腻。

她偷偷瞥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南流景,他倒是从容不迫,用餐优雅而端庄,仿佛元初弦捡回的那个小叫花子是另一个人。

她算是学精了,南流景做什么,她就偷偷跟着做什么。

南流景早发现了这一点,暗自偷笑,继续吃着他最喜欢的焖排骨。

南家的主厨还是南流景印象中的那个人,年事已高,功力依旧不减,交战时双方都很有默契,没有伤害这位在南家中可以算是德高望重的老人。

南国立,出生于民国年间,算到如今已百余岁,据说他的一手菜肴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光看外表也只误以为他人在中年,这是很多年岁过百的南家人所艳羡的,有传言说,他保持长寿的秘法都存于飧食中的那道鲫鱼汤。

南流景对家族里的这些风言风语也只是有所耳闻,并不信以为真。但鲫鱼汤是真好喝,熬的白白的汤浓缩了那一点鲜味,入口便有化开的鱼香,令人回味无穷。

元初弦也很爱喝这道鱼汤,整个飧食过程中,似乎有人说了些什么,但她一句没听进去,专注于喝汤了。

白婆婆看出她爱喝,把自己的鱼汤偷偷放在了她的桌上,再将空碗拿走。元初弦发觉这一幕,偷偷对白婆婆粲然一笑。席间的这一番小插曲,也并没有被多少人注意。

宴席结束的比她想象中的要快,元初弦吃饱喝足,正打算回去找南映葵,却被白婆婆叫住了。

“孩子,我有些话要对你说,你且跟来。”

*《周礼》有载:“设席之法,先设者皆言筵,后加者为席。筵长席短,筵铺陈于下,席在上,为人所坐藉。”古人所说之宴席,传承千年后便成了飧食,为地位尊贵的人所享用。随着地位的增高,叫法也不同。南流景他们品鉴的是“飧”位,而家主应享用的是“宴”位。最末一等是“餐”位。这种礼节只会出现在南家的重要节日中,譬如少主即位,家主即位,不同家族的礼法在细枝末节处有不同,不过大体是相似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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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囿于永冬(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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