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球赛的风波刚平息没几天,江泓在别院里一边对账本,一边琢磨着更重要的事。
账本翻到最后一页,他忽然想起一个要命的问题——
这个世界是本书。
而陈默,那个不靠谱的家伙,居然看过全书!
虽然那本《女尊世界:软饭的自我修养》听起来就不像什么正经读物,但既然是书中世界,就一定有既定的剧情和命运线。
他需要情报,而且是立刻。
江泓再次把陈默约了出来,地点还是那家破旧的小茶馆。
这次他提前到了,甚至还破天荒地亲手用开水涮了涮两个茶杯。
陈默姗姗来迟,裹着一身华丽的貂毛大氅,活像只过冬的锦毛鼠,满脸不情愿:
"又找我干吗?字据签了、分红拿了,小爷我满意得很!忙着呢!"
江泓没理会他的抱怨,单刀直入:"你读过那本小说。把你知道的关于这世界、端王府、还有主要角色的结局告诉我。"
陈默一愣,眼神开始左右飘忽,话音也虚了:"啊?小说?我就……随便翻翻,谁还记得剧情啊……"
江泓眯起眼:"随便翻翻?你当时屏幕滑得都快冒火星子了。说。"
陈默被他盯得发毛,嘴硬道:"真忘了!大概就……各种不可描述……你懂的……"
江泓眼角跳了跳:"……我问的是主线!人物关系!重大事件!"
"谁看小黄书还记剧情啊!"陈默理直气壮,"我就记得有个妻主特别厉害,看着正经,后院美男一大堆,玩法花样百出……哦对,她那个正君好像死得挺早,具体为啥忘了,大概是不太'懂事'吧……"
他越说声越小,因为江泓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所以,"江泓声音冷得能结冰,"你绩效差点C,就为了一本毫无营养的……小黄书?连谁死谁活都没记住?"
陈默被他的鄙视刺激到了,忘了心口疼的教训,脱口反击:
"是又怎样!总比你这个白天压榨下属、晚上天天换女友的海王强!你还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掉进这'小黄书'里了?嘚瑟什么!好好苟命吧!哦等等,我好像想起一点……"
他像是要挽回面子,又像是纯粹想气江泓,大声道:
"书里提过一嘴,那个短命正君是在他妻主离京的时候,被后院哪个侧君或者小侍一碗药送走的!啧啧,真惨!事后那妻主好像还挺生气。"
说完他得意地瞅着江泓瞬间难看的脸色,自觉扳回一城。
江泓心头一凛。
端王凤宸……近期确实有离京巡查的打算!这是他从前院下人零碎闲聊里拼凑出来的。
如果陈默这二货偶尔蒙对了……那碗药,是不是已经有人在熬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住心惊,冷冷瞥向还在那得意的陈默:"你脑子里除了吃和颜色废料,还能不能装点有用的?"
"你!"陈默气炸,"最不是东西!"
"滚吧。"江泓懒得再跟他废话,心思早已飞回王府。
他得尽快确认端王的行程,然后……想办法提醒她。
不是为了什么感情,是为了自己的小命。
她不是事后还挺生气吗!
陈默气呼呼起身,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呛声:"呸!狗咬吕洞宾!下次别想我再告诉你一个字!"
江泓没理他,冷着脸若有所思。
离开茶馆,江泓没回别院,直奔暖锅铺子后院。
他叫来账房,命她想办法尽快核实端王离京的具体时间和路线。同时他铺纸磨墨,开始琢磨怎么才能不显山不露水地把"后院有人要搞事"这个消息递到端王跟前。
三日后,端王离京。
别院那扇旧木门关上的声音格外沉重。
江泓站在小厨房门口,看向那个面色蜡黄、眼神沉静的哑仆——是他之前用陈默的银钱和一点手段通过一个武馆师傅,从人牙子那儿秘密买来的。
"查仔细点。"他低声道。
哑仆沉默地点头,开始仔细查验刚送来的米粮菜蔬。
之后几天,江泓闭门不出。所有饮食,只经哑仆之手。
他扫了一眼院里那几个眼神飘忽的旧仆,声线冷硬:"本王君要静心斋戒,为殿下祈福。任何人不得打扰。"
管家婆子张了张嘴,一对上江泓那双冷冽的瑞凤眼,话又咽了回去,讪讪道:"是,老奴明白。"
小厨房门从内闩上。
炊烟袅袅,只飘出清淡的米香和药草气。
又过几日,管家婆子端着一盅热气腾腾的汤羹,堆笑站在江泓门外:
"正君,李侧君心疼您清苦,特地赏了盏紫参乌鸡汤,最是滋补……"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哑仆无声无息出现,接过汤盅,点头就要关门。
"哎,"婆子急忙抵住门缝,探头往里瞅,"正君可还好?几日没动静,老奴担心……"
屋里,江泓靠坐在窗边软榻上,裹着薄毯,脸色在昏光里显得有些苍白,手里捻着一串旧念珠。
他懒懒抬眸,声音微哑:"有劳妈妈惦记。斋戒静心,只是乏了。汤,放下吧。"
他目光掠过汤盅,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一枚样式古朴的银戒。
婆子狐疑地打量他几眼,没看出什么,只好退下。
门重新合紧。
江泓脸上那点虚弱瞬间消失,眼神锐利如刀。
他起身走到桌边。哑仆已揭开汤盖,浓郁香气弥漫开来。
江泓褪下指间银戒,指尖顿了顿,缓缓将戒面浸入金黄汤汁中。
一片寂静。
片刻后,他提起戒指。
戒面接触汤汁的部分蒙上了一层极淡的灰翳。
空气骤然凝固。
江泓盯着那抹灰翳,唇角勾起一丝冷笑。
果然……来了。
他朝哑仆颔首。
哑仆迅速取来一只不起眼的陶罐,将整盅汤倒入、密封、藏进角落暗格。
又将空盅摆回食盒,搁在门外。
当晚,江泓"高烧"不起。
哑仆连夜请了两回大夫,别院灯火通明,人心惶惶,药气熏天。
消息悄无声息飞出冷寂别院。
同时,那罐毒汤被哑仆暗中送出,快马加鞭直奔端王离京的方向。
七日后的深夜。
急促却克制的敲门声惊醒了浅眠的江泓。
哑仆无声拉开门闩。
门外是端王身边的女亲卫长,一身风尘,黑衣几乎融进夜色,唯有眼神冷硬如铁。
她手中捧着一只狭长木盒。
"江正君。"声音冷得像铁片刮过,"殿下命属下将此物交给您。"
江泓接过木盒,入手冰凉沉重。
"殿下可有话带给我?"
女亲卫长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一瞬,似在审视那病容的真伪,最终只是复述:
"殿下说:'心思缜密,可惜用错了地方。安分些,别再自作聪明。'"
语毕,不等回应,转身离去,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廊下冷风中。
江泓关门落闩。
他走到灯下,打开木盒。
黑缎衬底上,躺着一柄毫无纹饰、寒光凛冽的短匕,刃口锐利得割人视线。
旁边是一支品相极佳、须发俱全的老山参。
短匕。人参。
防身?还是警告他"病"该好了?
补偿?还是嘲讽他只会装病自保?
端王的态度,永远隔着一层雾。
他拿起短匕,冰冷触感瞬间刺入骨髓。
屈指轻弹刃身,一声极轻微却清越的嗡鸣荡开。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端王归期未定。
但这王府里的杀机,从未远离。
他握紧匕首,指节稳定而有力。就当,这是“上方宝剑”了。
隔天下午,别院迎来位不速之客。
陈默一路咋咋呼呼闯进来,锦衣貂毛晃得人眼晕:"江泓!江泓你没事吧?!听说你差点被毒死?!昨天才听我家妻主提了一嘴端王府送毒汤的事,吓死小爷了!"
他冲到江泓面前,上下打量,眼神又惊又奇:"居然是你……书里那个倒霉早死的主君居然是你?!哎哟喂,这可真是……又解气又后怕!"
江泓没搭理他,自顾自擦拭那柄短匕。
陈默喘匀气,一屁股坐下,凑近压低声音:
"不过说真的,你没事就好!但我可得提醒你——千万别对你家妻主动心!我后来仔细想了想那本书,虽然剧情记不清,但你家端王的后院可是源源不断进新人,玩得既花又野!你可别傻乎乎栽进去!"
江泓擦刀的动作一顿,抬眼,慢悠悠反问:"哦?那你家那位以纨绔著称的妻主呢?她后院想必十分清静?"
陈默一噎,瞬间炸毛:"呸!我家那个是明着浪!比不得你家端王,表面正经,背后玩得花!"
"彼此彼此。"江泓垂眼继续擦刀,唇角似笑非笑,"看来咱们眼光,都不怎么样。"
陈默:"……"
江泓擦刀的动作没停,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开口:"眼光差,不代表就得认命。"
"不认命还能咋样?"陈默没好气地嘟囔,"难不成,你还能管得住端王殿下往后院塞人?"
"我何必管她。"
江泓终于放下匕首,拿起旁边那支老山参掂了掂,嘴角扯起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但我或许能管管,某些人能不能在这种后院站稳脚跟。"
陈默一愣:"啥意思?"
"意思就是,"江泓抬眼看他,瑞凤眼里闪着点算计的精光,"你那位纨绔妻主,最近新得的那位歌伎小侍,很会唱江南小调吧?听说你连着三天没见着妻主的面了?"
陈默脸色唰地变了,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你!你怎么知道?!你监视我?!"
"我没那么闲。"
江泓语气平淡,"只不过咱那暖锅铺子,恰好是你妻主常带新宠去尝鲜的地方。跑堂的耳朵灵,记性也好。"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听说,那位新宠不仅嗓子好,还会一手不错的捶丸,投壶也比你准那么一点。你上次跟他比赛,输了一套头面?"
陈默脸一阵红一阵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那又怎样!老子喜欢吃软饭,就得有这自觉。"
"不怎样。"
江泓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点蛊惑,"我就是好奇,如果你妻主下次再去铺子时,'偶然'听到隔壁桌议论,说那位新宠的江南小调其实是跟某个犯官罪奴学的,私下还藏了那罪奴的贴身旧物……你猜,你妻主还有没有心情听他唱完下一曲?"
陈默眼睛猛地睁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你……你有证据?"
"我需要证据吗?"
江泓轻笑一声,靠回椅背,"流言这东西,要什么证据?只需要一点风声,和几个'恰好'听到又'热心'传播的食客罢了。到时候,你妻主是信你,还是信那个来历不明、还可能牵扯旧案的新宠?"
陈默彻底不说话了,眼睛滴溜溜地转,明显心动了。
江泓趁热打铁,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至于投壶捶丸……输了就练。北街武馆新来了个退役的老教头,最擅长教这些玩乐的把式。报我暖锅铺子的名字,学费打八折。够你赢回那套头面了。"
陈默盯着他,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半晌才喃喃道:"……我靠,江泓,你以前当海王的时候,是不是就靠这些那啥手段,搞定……呃,管理那么多女朋友的?"
"闭嘴。"江泓冷冷打断他,"还想不想固宠了?"
"想想想!"陈默瞬间变脸,凑上前堆起笑,"江哥,泓哥!你说,我还该干嘛?"
"首先,"江泓指了指账本,"你这月的分红给我算是报酬,一分不能少。"
"其次,把你记得的那本破书里,所有关于端王府、其他王府、乃至朝堂可能影响后院的零碎信息,不管多不正经,都给我苦思冥想,写下来送过来。"
"最后,"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默一眼,"管好你的嘴。我的'本事',能帮你,也能让你跟你妻主那新宠一个下场。明白?"
陈默一个激灵,立马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绝对守口如瓶!我这就回去写!那什么,我那份分红就给泓哥了!"
他几乎是屁滚尿流地跑了出去,仿佛后面有狗撵。
江泓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重新拿起那柄冰冷的短匕。
指尖拂过锋利的刃口。
在这吃人的后院,光躲是不够的。
他得把水搅浑,才能摸鱼。
而陈默这个蠢货,和他的"小黄书情报",或许会是第一根搅水的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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