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敏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生活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骆砚宸在表面上接受了凌知夏的说辞。她是因为海难“死”过一回,所以改变了体质(虽然这种说法,骆砚宸是不信的)。
但他还是选择“盲目”的相信,大概因为,他固执地要把凌知夏和“鸢尾花姐姐”画等号的执念吧。
但是,他骗不了自己。那么大个疑点就摆在他面前,如何能够说服自己,凌知夏的花粉过敏一定是后天改变的?
凌知夏大概以为骆砚宸相信了她,所以装也不装了。只要有花粉存在的环境,她都会毫不掩饰表露出“敏感”和“厌恶”。
她所表现出的这种彻底排斥,也让骆砚宸更加无法把她和那个小女孩重合,那个在花田里滚来滚去的小女孩。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晚。太多的疑问在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
他睡不着,有很多地方想不通。
于是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从亮屏到息屏,摇摇鼠标,亮了又熄。
又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打开了那个特殊的加密文件夹。
里面存放着的,是他二十多年来,关于“鸢尾花姐姐”的所有零星记忆碎片。记录很简略,甚至有些混乱:
时间:约五岁夏天。
地点:城郊。
关键人物:一位和蔼的奶奶(母亲称她为“兰姨”?记忆模糊),一个比他稍大一点的女孩(名字?未知)。
关键物品/场景:一大片蓝紫色的鸢尾花田、女孩送给他一幅手绘的蜡笔鸢尾花画。
关联人物:母亲秦世瑶曾带他在那里暂住。
年代太过久远,那时他也还小,能够记住的非常有限,最遗憾的是他忘记问姐姐叫什么名字!
他一遍遍反复看着这些文字,试图从中找到能与现在的凌知夏完美契合的细节。
但是,除了那个被反复强调、如今却充满疑点的“喜欢鸢尾花”之外,几乎一无所获。
凌知夏对那个夏天的记忆,是非常含糊的,关键细节她都不记得了。这让骆砚宸多次想要对证细节时,都无功而返。
“喜欢鸢尾花......”骆砚宸默念着这几个字,越来越不解。一个对鸢尾花花粉严重过敏的人,这份“喜欢”的基础在哪里?
就算创伤后体质巨变,但这种连一丝痕迹都不留的彻底逆转,概率有多大?这科学吗?
可是他也问过之前的家庭医生。说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因为人的身体是复杂的,以前没有过案例,不代表后面就不会发生。
就在这时,一个被尘封已久的画面,毫无征兆地撞进了他的脑海。
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他和丁晚意刚交往不久。
有一天傍晚,他们出来散步,在经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橱窗里有一丛正在盛放的蓝紫色鸢尾花。
丁晚意突然停下了脚步,她的手指向它们,然后转头问骆砚宸,“这是什么花?真好看,像蝴蝶一样。”
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纯粹又天真。
可当时的他是什么反应?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心中涌起的是一股莫名的烦躁和鄙夷。
他认为那是她在刻意模仿,是东施效颦,想用这种方式唤起他对“白月光”的记忆。
所以,他冷着脸说:“你不适合这种花,别看了。”
当时的丁晚意愣住了,一脸错愕的样子。嘴唇动了动,然后就被骆砚宸拉走了。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个人对于美好,自然散发出的热爱。但却被骆砚宸直接否定了。
为什么他当时会那么武断?
因为童年里的那个夏天,记忆太美好了。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亵渎“鸢尾花姐姐”的纯真无暇。所以他固执地认为,除了她,其他人都不配拥有这种花。
等等!
丁晚意,是单纯觉得鸢尾花好看吗?
还是说,她和鸢尾花有缘?
不管是什么情况,就算只有一丝的可能性,他也要用绝对的事实来证明。
骆砚宸再次把电脑屏幕点亮,打开集团人事档案库,他飞快地输入最高权限密码。然后输了三个字:丁晚意。
页面跳转,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丁晚意入职时填写的履历表。
他的目光急切掠过每一项信息:教育背景、工作经历......最后,死死地定格在“住址”那一栏。
当看清楚那后面的手写内容时,他的眼睛几乎要蹦出眼眶。
那个地址——为什么会这么眼熟?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的手写字,仿佛要将那行字烧穿。
——华城市城西区香海镇清河村。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仿佛看见了母亲最后的时光。
“砚宸,还记得妈妈带你去过的那片花田吗?”
那时的骆砚宸还小,他记得母亲当时提到花田时,眼里充满了开心的喜悦。
那是她在病重时,难见的开心。
“你一定要记得,那个地方叫清河,以后你长大了,一定要再去看看......替妈妈看......”
是了,母亲说过!母亲说过那个地址,那个地址叫清河。
现在想来,原来母亲当时的那句话是对他说的“遗言”。
母亲希望未来等他长大了,能够再替她回去看看。
“轰”的一声,骆砚宸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难以置信的发现炸得粉碎。
他猛地向后靠进椅背,心跳剧烈起伏,有多强烈?
跳动的声音都能被自己清楚地听到。
“我竟然,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她的履历......”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荒谬和自我厌弃。
原来丁晚意的住址也在清河,是那片鸢尾花田所在的区域!
可是,他后来成年了,也的确凭着记忆去找过。
结果却是把那一大片地方都跑了个遍,根本没有花田的影子,只有新开的工业园区。
他又想起,和丁晚意朝夕相处三年,他没有关心过她的喜好,还挑剔她的言行,以及没有去了解她的根。
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从一开始就给她打好了标签。
她只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当初也是因为她和为他坠海的白月光有七分相似,才让她待在自己身边,聊以慰藉。
可是现在,这个被他忽略的“住址”,她的来源之处,或许可以解开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未解的谜题。
如果......不是巧合呢?
丁晚意和那个童年玩伴,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这可能吗?
如果是,那会更加让骆砚宸难以置信!
他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么多的巧合,而且还都让他碰上了。
这个念头,太可怕了!
甚至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异想天开,因为太过于想念“鸢尾花姐姐”而产生的臆想。
但假如是,那么,他这些年来的坚守算什么?
他对凌知夏的愧疚和补偿算什么?
他将丁晚意无情地赶走,又在她胜利时表现出愤怒和不甘。这一切......
难道这是一场他自己导演的荒谬错误?
“不......不可能......”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书房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他想找到更加强大的事实来否定猜测。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知夏她只是病了,体质变了。丁晚意,那只是巧合,对,一定是巧合!”
可是,为什么他这样解释的时候,一点底气都没有,心里发慌呢?
花粉过敏、住址巧合、丁晚意看鸢尾花时纯粹的眼神......
如果,如果他真的认错了人......
那么,凌知夏是谁?
她完美的失忆、她对“过去”的熟知(尽管经不起细究)、她恰到好处的脆弱......这一切,难道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是谁,目的是什么?只是针对他一个人,还是针对整个骆家?
而真正的“鸢尾花姐姐”,如果真的是丁晚意......她当年为什么不说?为什么看到橱窗里的鸢尾花,并不认识?!
这么多年,她都丝毫没有表现出对鸢尾花的热情。对了,“她”那时候特别喜欢画鸢尾花,可是从她和我认识,就没看见过她画画!
她如果真的是,为什么要装得什么都不知道、都不懂的样子,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想到丁晚意在停车场看他时那冷静疏离,又有点怜悯的眼神。
骆砚宸的心口像是被重锤击中,闷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呵......骆砚宸,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他发出一声低沉而痛苦的自嘲。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必须知道真相!无论真相有多么残酷,哪怕会让他粉身碎骨,他也要亲手将它挖出来!
他重新坐回书桌前,想用行动找到最直接可靠的证据。
首先,最重要的是彻底调查凌知夏。他要将她从出生到现在,特别是“坠海”事件前后所有的经历,查个底朝天!
这是一个冷酷而重大的决定,意味着他将亲手推翻自己这快八年时间的全部信仰。
他拿起桌上的加密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绝对忠诚的号码。
“骆总?”
“周扬,替我办一件事。这是最高机密,除了你,不能有第二个人知道。”
“您吩咐。”周扬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骆砚宸深吸一口气,开始安排:
“我要你秘密调查一个人。从她出生开始,所有能查到的信息,包括她的户籍、学籍、工作经历、社会关系......
特别是八年前那场海难前后,她的全部行踪、接触过的人,以及所有的医疗记录,包括整容记录,如果有的话。我要最详细的报告。”
说到整容四个字的时候,骆砚宸加强了语气。
电话那头的周扬屏住了呼吸,他谨慎地确认道:“骆总,您是要调查......?”
骆砚宸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凌、知、夏。”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达数秒的死寂。
周扬万万没想到,老板要他秘密调查的,竟然是被他捧在手心、视若珍宝的凌小姐!
履历表上的地址揭开惊人巧合!当骆总发现晚意故乡竟与童年花田重合,所有执念开始崩塌。
猜猜这份秘密调查,会揭开多少被掩埋的真相?火葬场终于烧到了自己身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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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中的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