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述其详 第7章 半夜会谈

“叶述霖？”张语洁有点意外地向他要了根烟。

诧异地掏兜拿烟盒跟打火机，叶述霖打趣道：“看不出来，你也……”

他眼神飘向张语洁娴熟的手部动作。

“你看不出来的还多着呢。”张语洁笑笑，也蹲下来，慢慢抽着。

“比如？”叶述霖嚼了一口烤肠。

“比如，我明天就要走了，你看出来了吗？”

张语洁把烟夹在手边，进去很快地选了点关东煮。

叶述霖愣住，把吃完的烤肠签子塞进已经满出来的便利店垃圾桶里。

“这么快啊，难怪你来了。”他回想白天的反常行为。

张语洁拿了一串海带结，把手里烟头丢了，开始进食：“嗯，不过挺巧的，我正好有点事想和你说。”

她吃得很慢，像是要把海带结从幼年到被加工成关东煮的经历都品一品，感受一下可怜打工海带最终被宰杀的命运：“闻渊应该不用说了，你肯定会帮，不过，傅笺，我希望你能帮我多照顾她，她——”

张语洁抿了抿唇，似乎在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

“都朋友，我肯定能帮就帮，能照顾就照顾，你这说的什么话。”叶述霖不以为意，给自己点了第二根烟。

但没怎么抽，只是放在一边当背景味。

“总之，闻渊呢，是那种有事藏心里的人，有些东西他不愿意说你也就别问了，除非真的很影响感情，傅笺也是，只不过她外表看起来比较大大咧咧，实际上，她之前有尝试自杀过。”

心一横，张语洁还是说了，她觉得叶述霖是靠得住的。

叶述霖腿麻，站了起来，俯视张语洁。

他看她的眼神无比认真：“我还挺好奇你对我什么评价。”

“你啊，外表像傅笺，内里，其实很稳重靠得住，而且你比较善良，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但是是好事。”

张语洁也站起来，把两串温热带汤水的鱼豆腐递给叶述霖，随后拍了拍他的肩：“我减肥，剩下的帮我吃了吧，谢谢，我就说到这儿了。”

“等一下，那你意思是，他俩靠不住？”叶述霖从张语洁话里咂摸出几分奇怪的味道。

张语洁闻言回头笑了，只留下一句：“他们会发疯，但你不会。”

叶述霖心道她这话说太早。

她越走越远，在昏黄路灯里逐渐变成一个黑点，又消失不见。

接着叶述霖身边就路过了一个醉醺醺的女的。

很眼熟。

“她跟你说了什么？”

傅笺眼眶发红，还穿着白天那身衣服，裸＼露的左手小臂上是几条疤痕。

叶述霖目光悄悄滑过那些疤，落到傅笺脸上。

“没什么，就让我好好照顾你。”他把关东煮接力一样塞进傅笺手里，“吃点，能醒酒。”

怕她不吃，又补了一句：“你老婆买的。”

这下傅笺高低得尝尝咸淡了。

“谁要你照顾，大我一个月真当是我哥了？”她嘴里有吃的，冲淡了原本的酒气。

没搭腔，叶述霖只是把地上还烧着的烟头踩灭，疑惑地看着傅笺：“她不是说送你回家吗？怎么，从下午送到大半夜啊？”

大概是酒精侵扰大脑，让她的思维也慢了很多。

傅笺眼珠子转了转，才回答：“去续摊了不行吗？”

大中午的续摊，鬼信。

套不出话，叶述霖又祭出杀招，对着傅笺晃晃手机：“那我问张语洁。”

傅笺想抢过他手机，可惜叶述霖手长，用最低级的把戏打败了她。

“你和闻渊真是，天生克我。”她垂着脑袋，把怨恨发泄在关东煮上。

“我猜到她马上要走，然后和她吵了一架，吵着吵着饿了，就吃了个晚饭，又喝酒，又吵了一架，她把我送到家楼下，我就跟着她。”傅笺拍了拍脸，手上纸杯里的汤汁随着动作晃荡，好歹没晃出来。

“那你现在，吃醋啊？”

“废话，你看见你老公和别人单独聊天你不吃？”

“那也得……”分人。叶述霖刚想反驳，就回忆起前一天楼梯上的画面。

分个屁人，就是会吃！

叶述霖闭嘴了，帮她把垃圾扔掉，给她递根烟。

“你还挺贴心。”傅笺就着他的手咬住，烟就被男人那只手点上了，“小叶。”

“……”叶述霖后悔了，但他不打算和这个真醉鬼计较。

沉默了几分钟，傅笺丢烟头进下水道。

“那你俩什么情况，怎么个打算？”叶述霖打开手机，玩着几百年前的跑酷小游戏。

女生还是没说话，盯着马路上反射出的路灯光点。

叶述霖没忍住，戳了戳她。

“能什么情况，就异地呗，就手机上聊聊天呗，反正我们淳朴的女通讯录就这样，说不定隔段时间清列表她就不小心把我删了。”

手机上聊聊天。叶述霖和闻渊手机上聊天的频率还没这两天那啥的频率高呢。

他默默攥了攥拳。

“行了，我回家了，你也赶紧走吧，都快明天了。”

傅笺说完就潇洒离去，还不忘朝身后的叶述霖摆摆手。

叶述霖转头和便利店营业员不小心对视上，被用鄙夷的目光看着。

他干什么了他。叶述霖仔细思考。

哦，原来是一个小时内和两个漂亮姑娘聊天，还都存在那么一些肢体接触，被误会了。

爱误会就误会吧。叶述霖走向街边的共享电瓶车，扫码戴头盔。

就是——总感觉那人有点眼熟。

国庆假期第二天，闻晴没再去上班。

闻渊醒时九点多。

他妈正在吃早饭。

“你昨晚又出门过？”

低头看手机的闻渊愣了下，翻到未接来电，又抬头看看监控。果然还是没瞒过去。

“嗯，修正带没了，我想去买。”闻渊淡淡道，接了水坐在闻晴对面。

他把手机放下，双水捧着玻璃杯，注视闻晴斯文的吃相。

半夜出门买东西这个借口，闻晴显然不信，但她脸上挂着微笑：“十分钟不到，你怕是连小区都走不出去。”

闻渊没答，喝了口水，润嗓子。

“我听说昨晚小区里有人大吼大叫，你碰到他了？”闻晴给他个台阶下。

对面的人点头，自然而然地顺着闻晴的话编出个很完美的故事。

“我下楼的时候正好碰到他，那个人喝醉了，我把他劝走，但怕被缠上，就直接回来了。”

闻渊脸不红心不跳，还去冰箱里拿了片面包，开始啃。

“你认识他吗？”闻晴端起手边热过的牛奶，抿了一口。

“不认识，”他觉得自己太笃定，会让他妈起疑心，所以很慎重地又在后面补了一句，“同一个小区，可能平时见过一两面吧。”

可是话太多又暴露他那一丝紧张。

况且正常人都至少会在吃完嘴里的东西再答。闻渊很快后悔了。

“那就这样吧，以后那么晚别出门了。”闻晴却意外地没有计较。

她眼神里有复杂的情绪，和闻渊对视良久，最终先撇开了。

闻渊把最后一口面包咽下去，喝完水，洗干净手：“知道了，妈。”

在他打开卧室门的前一刻，闻晴突然又出声：“小渊，有些事情妈妈不想说，但你自己……算了，不提了，明天和我去看你爸。”

闻渊没有转身：“嗯。”

现在这个微妙的平衡已经是他努力快两年的结果，他不想打破。因此压抑了想吵架的念头。

对于闻晴，他真的没什么办法。

他们都是彼此最特殊的存在，不必多说一个字都能明白对方的意思。很多话，还未出口就能做到互相伤害的效果了。

墓园在郊区的小丘陵，静谧且安宁，很适合长眠。

十月初的早晨，空气已经有些凉爽，带着远离城市的清新围绕在前来祭奠的母子身边。

闻渊穿了件黑色薄外套，和一袭黑色长裙的闻晴一起站在陈同州的墓碑前。

墓碑上的照片仍然清楚，温和的微笑定格在那张儒雅的脸上。

把带来的花放在边上，闻渊蹲下，开始在铁皮桶里烧一捆纸钱。

他奇怪了很久的一件事是——除了他们母子之外，每年都会有个人来得更早，为陈同州送一束花。

一束姜花。

只是闻晴对此视而不见，闻渊怕惹她不高兴，就没有开口问过。

粗糙的明黄色纸片被点燃，释放出温度，然后卷曲，跳动，最后化作灰烬，有些飘出去，到很远的地方，有些落在桶底。

如果真的有转世投胎，现在陈同州的下辈子都已经八岁了，再过两年十岁，就正好是闻渊面对父亲死亡的年纪。

余光瞥见一块纸灰落到了姜花上，闻渊停止思绪，把它摘下来，丢掉。

那好歹也是别人的心意，不能弄脏了。

“同州，这都是第八年了，小渊今年十八岁，都是个大人了，你在那边也好好的，缺了吃穿要来梦里和我说，你最近来得怎么越来越少了，是在那边有新人了吗……”

每每到陈同州坟前，闻晴才会像八年前一样开朗，话也变多变密。

闻渊不忍往下听，到远处站着，玩了会儿手机。直到闻晴喊他，他才回去，沉默地与那双笑眼对视。

“爸爸，”他说，“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短短一句话，但已经承载了闻渊对陈同州的几乎全部情感。

黑白色相片上的人表情慈爱，一如当年。

十月四日。

叶述霖的爹妈还没回家，但他已经要去上学了。

他和闻渊已经长达三天没见，发去的消息也是爱答不理。

闻渊让他相信，他就选择相信。

只是，心里仍然憋屈。

不怎么样的心情一直延续到晚自习结束。

他看见自己电瓶车上坐了个看着手机屏幕背单词的人。

“illumine……”

“点亮。”叶述霖回答之后，抢过他的手机，塞到闻渊外套口袋里。

“我还以为你妈管你很严，现在转性了？”

闻渊把头盔扣在叶述霖脑袋上，到后座去：“我就是想试试看。”

虽然前两天他刚答应他妈半夜不出门。

“我先送你回家？”

叶述霖插上钥匙坐在前面，闻渊就顺势搂他的腰。

“去你家，到时候我自己想办法回去。”

无声笑了几秒，叶述霖才拧把手。

等在第一个红灯前停下来，叶述霖才慢悠悠说：“你自己让我好好学习，结果你呢，一见我就是搂搂抱抱，我明天还上学你就要到我家去。”

闻渊完全不受影响，盯着街边倒退着的堆在一起的散乱树叶，开口：“你说得对，那送我回家吧。”

接着松开叶述霖，拿出手机又开始背单词。

“……”绿灯亮了，叶述霖再次启动，“其实吧，我就随便说说。”

“嗯，我也随便说说。”闻渊十分敷衍。啊不，配合。

他轻笑一声，脑子里和眼前，都只有叶述霖。

十分钟后，叶述霖家安全通道里，闻渊背靠楼梯扶手，被他摁着亲。

嘻嘻就卡这儿吧，剩下一点明天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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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半夜会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