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的爱 第4章 第 4 章

4、复读风波

高三四班教室后面黑板上赫然醒目地写着“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教室里，成摞的书籍像山峰一样堆叠在每张课桌上，学生们正紧锣密鼓地做着试题，沙沙沙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铃声响起，打破了宁静。

“好，收卷。”讲台的老师清了清嗓子命令道。

不一会儿，试卷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从后面飞到了前面，前一排的同学把传递过来的试卷叠整齐后交到了讲台上。

“杨阳，你跟我到办公室一下。下课。”收好试卷的老师转身走出了教室。

听到老师点名，同学们都开始面面相觑。

“哎，老师喊你干啥子？”一个瘦不拉叽的男生转过身向后排的杨阳询问道。

“不晓得。”杨阳心里一沉，敷衍道，随即起身向教室门口走去。

等杨阳一出教室，教室里像炸开了锅，大家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好不热闹。

“来了哇。”老师看见杨阳来到了办公室，推了推眼镜，望着这个瘦高的男生，感觉劲脖有点费劲，索性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你晓不晓得我为啥子找你。”

杨阳身体板正地站立着，想了想，摇了摇头。带着疑惑而又诚恳地看着老师。

老师无语，直接从办公桌上一堆试卷里翻了翻抽出一份确认了一下名字，递到杨阳的面前，杨阳接过试卷，没有看。

“你还是晓得哇，说下为啥子？”老师有些急躁起来。

杨阳没有吱声，头略微低了些。

“据我所知，不光是我这科，其它科老师也在反应你最近很不对头。”老师又看了看杨阳。

“以你的成绩考上重点完全是没有问题的，可你现在的表现。。。”老师一边摇头，一边生气。

其他老师都习以为常地各自做着手里的事，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

杨阳依然像一根木头一样立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老师沉默着，焦急的老师从口袋里翻出一盒皱巴巴的烟，抽出最后一支烟，把烟盒捏了捏，走到窗口边，点上猛吸了一口，对着窗外吐了一口，缭绕的烟子盘旋着，慢慢散开。

“报告，”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打破了安静。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齐刷刷向门口望去，一个娇小的女生正抱着一叠本子站在门口。

坐在边上的一个胖老师立马招了招手：“这边”示意女生过去。

杨阳见到来人“是小雪”，他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迅速地转过背，头埋得更低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着，捏着试卷的手心里渗出了汗，试卷被拽得起了皱。此时的听觉瞬间变得敏锐起来，仔细聆听着女孩的动静。不一会，就听到小雪走出办公室的脚步声，他又慢慢地把身体转回原来的位置。

这时吸完烟的眼镜老师，情绪舒缓了许多，也没有之前的咄咄逼人的架势了，转身坐到椅子上翻出试卷。

头也没抬批改着试卷淡漠地说道：“你暂时回去好好想一下。出去吧。”

杨阳走之前礼貌地向眼镜老师鞠了个躬。

上课铃响了好一会儿了，在安静走廊上，杨阳踌躇不前，此刻他并不想回教室，于是转身向楼下走去，刚到拐角处，一只手拦着去路。

“想去哪儿呀。”小雪从拐角处闪现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一看是小雪，杨阳吃惊地问。

“不上课？跑去哪儿?”小雪古灵精怪地瞅了瞅楼梯地说。

“别管。”杨阳心虚地绕开小雪继续下着楼梯，小雪急忙跑到他前面用身体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上课啊。”杨阳只能停下脚步质问道。

“体育课，老师让自由活动。倒是你不上课啊。”小雪问道。

杨阳不理睬，伸手去拉小雪的胳膊。

“躲开。”杨阳扯着那条细胳膊往旁边一甩，小雪的背撞到了墙上，小雪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一只手本能地搭在肩上呻吟着。

“对不起，对不起”这下把杨阳给吓坏了，赶紧扶着小雪往背后看了看，“怎么样，撞到哪里了？”紧张的样子就像火烧屁股一样。

小雪见状噗嗤一下笑了，脚跟支撑着，大腿撑着身体斜靠在墙边上，呵呵笑了：“没事，你这点力道还伤不了我。”

心里内疚的杨阳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扶着小雪的手一直没离开过。

“刚才在办公室里的人是你吧。”小雪望着他问道。

“你看到了。”杨阳觉得有点丢人。

“那你为啥呀，看到我了，还故意转过身，怎么，不想见到我，我是鬼呀，这么怕我。”小雪调皮地说。

“我不是被老师叫办公室挨训吗，又不是光荣的事儿。”杨阳解释道。

“你怕丢人，那你就不让老师教训你，拿出本事让老师夸你呀。那样不就不丢人了吗。”小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不懂。”杨阳的心里非常矛盾，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自暴自弃。

“行吧，那你不要乱跑，待会午饭时间我来找你，你给我讲道题吧。”小雪用乞求的眼睛望着他。

小雪第一次让自己帮忙，这让杨阳十分意外，同样也十分乐意一下子竟忘了自己为什么逃课。

“走吧，去上课吧，我们待会见。”小雪催促着杨阳返回教室。

杨阳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乖乖地转身向楼上走去，边走边回头看了看仍然站在墙边的小雪。小雪目送着他。

他瞬间像充了电一样，向楼上跑去。

当他消失在楼道后，小雪又摸了摸撞痛的背，“臭哥哥，下手这么重，痛死我了。”一边背过手揉了揉，一边咕噜着向楼下走去。

此时藏在楼道拐角处的杨阳，看着小雪痛楚的背影，自责不已，同时也心痛得不行。

午饭时间，杨阳早早地就打好了饭等在了小雪教室门口，有经过的同学都指指点点地看着瘦高的杨阳，也有在教室里起哄的同学，看到他们大家都在议论纷纷，小雪抬起头正好与杨阳的目光相碰。小雪笑了笑。等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杨阳索性拿着饭盒进到了教室里，在小雪的旁边坐了下来。

小雪赶忙拿出题刚想问。

“先吃饭。”杨阳一把摁住小雪手上的试题本。

小雪点点头。

“青椒肉丝，看着就好吃。”小雪打开饭盒，眼馋得不行。

“还有蕃茄炒蛋，鱼香茄子，你喜欢的，快吃吧。”杨阳催促着小雪吃饭。

“这么丰盛，花不少钱吧。”小雪犹豫地端着饭盒，没敢下筷子。

“我妈托人送来的，别客气，不是食堂买的。饿了吧，快吃。”杨阳随口胡诌劝小雪快吃。

“你高三了，干妈心疼你，专门给你的，你拿给我吃，不太好吧。”小雪还在犹豫。

“我妈说了，咱俩都有份，不分你的我的，快吃。”杨阳依然无所谓地大口吃饭。

看着香喷的饭菜，杨阳又吃得那么带劲，小雪一下子也顾不上什么了，也高兴地扒起饭来，一口酸甜的蕃茄进到嘴里，那味觉就像被撕开了口子，小雪吃得更香了。

不一会儿两人风卷残云般把所有的饭菜吃完了。小雪还打了个嗝，惹得两人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你的背还疼吗？”杨阳一边收拾着饭盒，一边关心地问道。

“哦，不疼了。”小雪怔了怔，反应过来后回应道。

“别逞强，如果不舒服，跟我讲，我让我妈给你看看。”杨阳仍然不放心地说。

“真没事儿，你看我这不是好着吗？”说着就随意地动了动背部，让杨阳放心。

杨阳观察着小雪的表情变化，确认后，稍稍放宽了心。

“什么题，拿来我看看。”

“就这道。”小雪赶紧翻开试题本上一道论证题拿给杨阳看。

“你这不是做了吗？”杨阳疑惑地问道。

“是做了，可我觉得不够简便，太复杂了，我觉得应该还有更好的方法。”小雪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

杨阳看了看，仔细地查看着小发的解题步骤，思考了一阵，然后指着解题步骤说：“这里，你可以不用这么复杂，你可以用。。。。”

“对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小雪认真听完杨阳的解决方案，拍了拍脑袋恍然大悟般。

杨阳盯着小雪夸张的表情，心里一阵不悦，板着脸轻声地说道：“逗我玩呢。”

“嗯？”一脸无辜地看着杨阳。

“你故意的吧。这题你本来就会，干嘛耍我。”杨阳有些生气地质问。

“看出来了。”小雪的把戏被识破了，一脸尴尬起来。

“你想跟我说什么？”杨阳直言不讳。

“你看你这么厉害，明年想考哪所学校啊？”

“还没想好。”一想到即将离开这里，杨阳就有些难过，闪躲着小雪的眼神，朝窗外望去，神情有些悲凉。

“那你。。”没等小雪把话说完。

“我现在不想说这个。你还小什么都不懂，”杨阳说着站了起来，“没什么其他的事儿，我就先走了。”说完拿着两个饭盒往教室外走去。

留小雪一脸懵地在坐位上，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自语道：“这人真难懂。我还小吗？我长大了好不好，我，我什么都懂。”

那晚放学后，杨阳还是不放心私自给小雪请了假，硬拉着小雪回到药店的家里，让妈妈好好给小雪看看，白天的推搡有没有伤到哪里。

在小雪的房间里，小雪害羞地解开了外套，隆起两团柔嫩顶着有些发浆的小背心，若隐若现甚是撩人，如脂的肌肤透着粉，吹弹可破，羞红的脸蛋映衬得更加娇美。无意间走过门口的杨阳透过门缝看到了这一抹春光，神色紧张，转开脸，逃离了现场，跑进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脑海里的那一幕挥之不去，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浑身变得躁热起来，鼓胀的裆间，让他顿时羞愧难当，甩了甩脑袋，冲进沐浴室拧开水龙头朝着自己的头就是一顿冲刷，他想冲掉那些邪恶的念头，他想冲掉刚看到的那个画面。

“阳阳，睡了吗？”妈妈的一声呼喊，喊醒了沉迷的脑袋，杨阳清醒起来。

“哦，马上睡了。”应着妈妈。

“那你睡吧，明天一早去学校，小雪的背没有事儿，你放心。我看过了。”一听到这那一幕又像幽灵一样回旋在脑海中，是的，他也看到了，她是没事儿，可他有事儿。“切”杨阳低咒了一声，继续冲刷着。

一大早，小雪吃着早餐，杨阳顶着个鸡窝头来到桌子旁，打着哈欠，一脸睡意，当看到正在吃早餐的小雪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看时，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了尴尬，捂着裆部，逃也似地冲进了房间，几分钟后，走出了一个衣冠楚楚的高三优等生。

“你怎么肿啦？”小雪疑惑地问道。

“哪里，哪里肿啦？”杨阳低下头看了看。

“你的脸，你的脸是肿了还是一晚上长胖了？”小雪盯着杨阳问道。

“哦，可能水土不服，有点。”杨阳心虚地不知所云。

“吃完了吧。那咱们走吧。”赶紧岔开话题。

“你不吃吗？”

“不了，不饿。”杨阳说完背上背包向门口走去。

小雪擦了擦嘴，赶紧跟了上去。

秋天的早晨，透着一丝凉意，站在门口等小雪杨阳打了个寒战。

“你还穿短袖，天都凉了，要不去拿件外套。”小雪跑出来看着衣衫单薄的杨阳关心地建议道。

“这天气能有多冷？我身体好着呢。走吧，要不会迟到的。”杨阳打消了小雪的顾虑，催促着小雪。

中午杨阳照样出现在小雪的教室门口，依然拿着可口的饭菜来和小雪一起吃饭。小雪没有再犹豫推辞，她知道干妈和哥哥是这个世上除了姥姥以外对她最好的两个人。她会记着，他们对她的好，等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报答他们。

“哥哥，你真要这样每天来给我送饭吗？”小雪边吃着饭，边问。

“当然。”

“你这么照顾着我，这会让我对你产生依赖，甚至丧失了自理的能力，我是说，假如说万一有一天你一旦有事，还有就是你毕业了不在学校了，那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小雪想拒绝杨阳的照顾。

“什么怎么办，你陈小雪不会因为我的照顾而丧失任何能力，也不会因为我的照顾，而依赖我。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的，这一点我比你清楚。”杨阳对小雪了如指掌。

“不要拒绝，你现在还小，当哥哥地照顾你是应该的，没什么的。别想那么多，好好吃饭。”继续说服小雪。

小雪点点头，心里的负担不但没减轻，反而更重了。

周末，小雪和杨阳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回到家里。

吃过晚饭后，小雪抢着洗碗，杨阳刚想去帮忙，妈妈把他叫走了。

“你老师今天下午来店里了，他说你这段时间都不对劲，心思根本没在学习上，这几回测试一回比一回考得差。找你去谈呢，你又说不出原因。阳阳，你给妈妈说看看，到底你是怎么回事？”妈妈着急地问道。

杨阳还是不吱声，他想过老师来找家长，可他不能说出自己放弃的真正原因。就这样也僵持着没答话。

妈妈心急如焚，儿子从小到大都非常懂事，他肯定有他不想说的原因。毕竟嘛，这么大了，又是男孩子，哪里会没有点私密呢。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你不想说就算了，不过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你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一定不要隐瞒，只要你是对的，我没话说。”妈妈叹了口气，不打算再追问了。

“妈，我想复读。”杨阳终于鼓起勇气。

“为啥？你还没考，咋就想到要复读呢，以你的成绩进重点没啥问题呀。”

“你莫管嘛。我有我的理由。”杨阳固执起来。

“你的想法不靠谱，我不同意。”妈妈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

“老师不是说了我越考越差，我也觉得我学得不好，感觉明年肯定考不好，所以我把我想法告诉你，让你做好思想准备。”

“搞了半天你在算计我。”妈妈听完愣了愣，指责道。

诡计被识破了，杨阳一下子就笑了起来。

“你是诸葛亮转世，一下子猜到了我在诓你。”

“你是不是为了小雪？”妈妈一下正中命脉。

杨阳没有吱声，默认了妈妈的猜想。

“你咋个这么瓜呢，小雪本来就是你未来的媳妇，你俩定了亲的，你担心些啥子哟。你看人家小雪小小年纪那么优秀，跳级考上高中，又懂事，即使家庭条件不好，也从来不抱怨。如果你落后了，考不上大学，人家以后考起走了，去到更大更好的地方找了好工作，遇到比你优秀的人，遭人家嫌弃，到时你可不要怪哪个哟。”妈妈用激将法说服自己的儿子。

“可我就是很在意她过得那么不好，尽吃些咸菜，去食堂都舍不得买点有肉的菜，穿的衣服都洗发白了，一双鞋子穿好久，不是因为脚长长了，根本舍不得买新的。”

“你说的，我都晓得，可没得法，这孩子心气高，以她的性格，她会不会要我们给的钱嘛？给她买点啥子，都拒绝，倔得很，周末到这里来住都是我好说歹说，东编西编找各种理由才答应的，而且来到这里还帮我做这做那的，我都不好意思了。真的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说着妈妈也很发愁。

“所以我想的办法就是复读。”

“不行。”小雪在房间门口大声吼了句。

母子俩一下子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复读，哥哥为什么要复读，人又聪明，成绩那么好。”小雪疑惑地问道。

杨阳向妈妈使了个眼色。

“哦，小雪啊，是这样的，阳阳呢这几回考得差了些，对高考没啥信心了，所以就想着复读。不过我已经劝过他了，让他努力，这不离高考还有快一年时间，他说这些丧气的话的确早了点。我刚还骂他呢。”妈妈一个劲地打圆场。

“干妈骂得好，高三多重要啊，考都没考怎么就打退堂鼓呢。你不努力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小雪也鼓励着杨阳。

这几句把杨阳整得不好意思起来。两个女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妈妈也真是的，不帮自己就算了，听小雪这么一说立马叛变了，和小雪串通一气，对着杨阳就是一顿心灵鸡汤对他猛灌。

杨阳心里也乱了套，不知道如何是好。两个女人，他一个都吃不准。真难啊。

“有没有人？”药店外有人在叫门，妈妈赶紧跑了出去。

“其实我刚才都听到你们说的话”小雪对杨阳摊牌了。

“哥哥，你考你的，不要因为我打乱你的计划，我的生活就是这样，我没得觉得苦和累，你也不要可怜我，我不可怜，自从我有了姥姥、还有干妈和你对我的照顾，我已经很幸福了，即使我吃的是咸菜，穿的是旧衣服破鞋子，可我没有觉得有什么啊，我身体依然健康，穿得干净整洁，脚也没有冻着，而且还能在学校读书。我真的一点都不可怜。我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姥姥吃上好吃的，给她买很多新衣服、新鞋子、新袜子。我不是乞丐，我不要别人的怜悯。哥哥你知道我有多崇拜你吗？”

杨阳难以置信地摇了摇头。

“以前我对你不太了解，自从考到这个学校后，我才知道你是多么的优秀，你不仅聪明，而且善良，你就是我的偶像，你就像是我的目的地一样，我现在正在拼命地追，我相信有一天我会追上你，与你并肩地站在一起，我想让你以我为骄傲。”小雪用赞赏的眼神盯着杨阳。

此时的杨阳对这个小女孩肃然起敬，这么小却有如此的思想和格局，杨阳顿感自己的肤浅和弱智行为，面有难色。

“这么晚了，你们各自回房间去休息了，明天老杨要回来，我们一家人到外面吃。”干妈药店打烊后，下了圣旨。

小雪听话地回房间了，杨阳独自一人在走廊，思绪万千。